明国西北边境之城——天穆城。
望着前面不远处的李家村,陈其洛心中满是欢喜。天穆城的李家村与月国东越城接壤,进入月国边境,一路快马往西北方向的行进,四至五日便可抵达悠樂城万家村。
飞云用力甩了一下马鞭,方赶上陈其洛:“殿下,自出发以来,我们已快马加鞭行驶了三日多,铁打的身子也经不得如此折腾。况陛下出发前也是再三嘱咐,定要照顾好殿下,殿下今晚是不是该好好休息一下再赶路了?”
陈其洛形容有些憔悴,下巴隐隐冒出青色的胡茬,闻言脸色有些冷峻。
飞云大气不敢出,心里有些苦涩地想着,自离开月国,殿下似乎就很少有个笑脸了,回到明国也是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样子,都被陛下训斥了好几顿了,这几天赶起路来不管不顾的,恨不得马上能跑回唐氏假发铺。他实在想不通:“我家殿下多好啊,这唐掌柜的是为何与他吵起来不搭理人家呢,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
陈其洛回头看了一眼众人,见他们都耷拉着脸,黑眼圈在暮色中仍旧清晰可见,他执鞭的手垂下来,□□的马也跟着慢下速度:“找个旅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出发赶路。”
李家村因处于两国边境交界处,往来人员较多,因此比一般的镇村又更加热闹些。陈其洛一行找了村里条件最好的明珠客栈落脚。
客栈共四层,一楼主要是餐饮,除了住店客人,还有不少仅是吃饭的客人,想来味道做得应是不错。二楼还有东西两侧各有一包间,其余都是住房,三四楼则全部都是住房。
飞云知道自家主子不喜被人打扰,又有洁癖,规矩多,花了大价钱跟掌柜的直接把整个四楼房间全部包了。
飞云让踏雪等人先去四楼把房间再重新打扫一遍,转头又跟掌柜的说,“掌柜的,麻烦把饭菜给我们送到房间。”
他们此行风尘仆仆,飞云更是有些灰头土脸的,那店掌柜一看便想着打发一下。
“哎呀,你们事儿怎么这么多呀?……哎,阿宽,十五号桌客人的清蒸鱼怎么还没有上,赶紧去催一下……这位客官,不是我不讲道理,只是你也看到了,我这……客官,吃好啦。结账请往那边……你也看到啦,我这有多忙碌。实在是抽不出手来还特意给你们送上去。”
飞云了然,从钱袋拿出一个金叶子,在柜台放下,那掌柜的见了,马上转变了态度,笑得满脸褶子像菊花绽放:“哎呀贵客贵客!是老小儿眼拙了不是,您稍事休息,可以安排可以安排!”
一楼摆了可能有二三十张饭桌,座无虚席,陈其洛在等飞云安排住宿、吃饭事情的时候,百无聊赖,东张西望,自认识唐密之后,他现在看人都喜欢先看其头颅,他惊奇地发现,在这吃饭的一百一十八人中,有近八十人为秃头且未带假发。
“看来这唐密的假发事业还需要进一步努力呀。”他想起之前有一次在议事厅讨论事情的时候,一长相秀气的屠姓男子,似是负责采购的,便有提及这假发价格的问题,能够买得起假发的秃头男子,可能仅有十分之一。
“殿下,所有房间都已经重新收拾过了。您可以先上去挑个房间休息一下。”踏雪道。
陈其洛拾级而上,不时回过头看了看下面人群中亮眼的秃头们,又看了看他们桌子上的食物,若有所思。
飞云也往下看去……瞧见底下饭桌所用大部分都是明国常见的菜式,清蒸鱼、白切鸡、莲藕排骨汤、清炒时蔬……“我点的菜,一会殿下定能满意。”飞云心想。
陈其洛选了靠里的一间上房,一进房间,他想着饭菜备好也还需要一阵,这几天为了赶路也没有做虎卧撑,便俯身马上做了起来。
飞云跟掌柜的点好菜后便往四楼去,他径直先往最靠里边的房间走,他家殿下以前外出基本上都是选最靠里的房间,但还没走到最里边,就听见其中一个房间传来陈其洛做虎卧撑数数的声音。
飞云进去向他禀报了饭菜稍后就好,没一会儿,饭菜依次摆上饭桌来,色香味俱全,看上去很是不错。
谁知陈其洛看着面前的饭菜又有些神游,慢慢地皱起眉来,飞云有些担心,金沙醋鱼、糖渍排骨、八宝豆腐、绿豆糕……没错啊,这些都是殿下近来爱吃的月国菜啊。
飞云又唤了陈其洛几次,他醒过神来,却是离开了饭桌,吩咐道:“去把刚刚的伙计叫上来,我有话要问他。”
飞云不解,殿下这是怎么了,殿下变了,以前为了维持好身材,他可从来不会不好好吃饭的啊!不过纵使飞云痛心疾首,还是出门让踏雪去找人上来了。
“这位小哥,烦请你随我上去一趟。我家主子有话想请教你。”踏雪说完掏出一块银两递于面前小厮阿宽。
阿宽笑着接下银两,揣到怀中,便跟着踏雪往四楼走去。
“这位小哥,请问今夜楼下吃饭的客人们都是哪国人?“陈其洛背对着来人,正低头玩弄着放在多宝阁柜的摆饰植物,只是一盆不起眼的多肉,但他刚才一进房间一眼便看到了。
“客官,我们店的吃食不仅是李家村,便是整个天穆城也是能排上号的。因此,来店内用餐的多是李家村或是附近村落的居民。此外,还有少量月国、召国过往的商户、军官等。”
陈其洛闻言抬头,“请问小哥也是本地人吗?”
“是的,土生土长嘞。”
“冒昧问一下,何以……此处……有这么多的……”陈其洛一边说转过身来,一边望向面前男子光秃秃的头顶,不好意思直说。
“秃头,你是想说秃头对吧?”
陈其洛点头。
“这就是一怪事。我记得很清楚,去年的冬月十一,一夜起来后,村里八岁以上男子全都秃顶了。听说隔壁西平、西昌、昭照几个府城不少村落也是这么个情况。”阿宽见这行人出手阔绰,尤其眼前问话的男子,虽然有些憔悴,但无损其丰神俊逸,想必来头不小,便也不敢遮掩。
“后来可有查出是什么缘由?”陈其洛追问道。
“没有。不过自去年那天之后,后面村里间或有一些孩童年满八岁,但又再未出现一夜秃顶之症状。反正就是怪得很。”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又摸摸胸前的银两,继续道:“秃头以来,有钱的就跑到月国唐氏假发铺、刘秀儿假发铺啥的,买假发带着,看着与之前一般无二。但这东西贵呀,十个人里边可能也就一个买得起吧。有了客官的赏赐,我也能够买个假发了。嘿嘿。”说完鞠了一躬。
陈其洛点了点头,踏雪便带着人下去了。
心中盘算了一下,让飞云为自己取来笔墨纸砚,陈其洛沾好墨却迟迟不知如何下笔,犹豫了许久,笔迹潦草地写好。他把信交给飞云,再三要求须快马加鞭送到唐密家中。
接下来几日,陈其洛便待在了李家村,同时还走访了悠樂城同样与月国接壤的柳家村、孙家村以及西昌府、西平府与月国接壤的几个村落。果然如陈其洛所料,这几个村落跟李家村一样,均于去年十一月十一日,所有八岁以上男子均一夜秃头。但自那之后满八岁的男童又无此症状。
同时,陈其洛还发现这些地方还有一个共同点:自那日之后,土地都变成了黑色,且异常肥沃。
陈其洛手中拿着装着黑土的瓶子,“看来必须要回皇宫一趟了。这土还得找一下徐寿全才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想到这,陈其洛的心又紧了一下,他又见不到唐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