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往常一般,唐密不到卯时就醒了。她翻身起床,利落地扎起一头乌发,换上洗得发白的麻布短衫长裤,开启了今日的晨练,劈柴、挑水、跑步。这都是唐密自八岁起就开始每日雷打不动的训练项目。
院落里,母亲和弟弟的房间依旧静悄悄的,他们起得要更晚些。
唐家村今日却不时传来一两声男子的尖叫划破这片宁静。
劈柴、挑水很快就搞定了,顺带着把早餐备上,唐密也已是大汗淋漓。突然听到隔壁院落王大叔和他儿子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声。唐密虽然疑惑,却依然不为所动,淡定地喝了一口水,打算出发晨跑。谁料此时听到弟弟唐书房内传来哭喊:
“啊——我的头发……”
唐密立马跑到唐书房间,没多久,他们的娘亲唐伊人也匆匆忙忙奔来了。
一进屋,只见枕巾、床上到处散落着长发,弟弟小小的身子在颤抖,颓丧地坐在地上,一脸惊慌地看向二人。唐密和唐伊人的视线落到唐书的头顶,不由得张成了o型嘴。
昨晚三人一起用餐的时候,孩子分明还是一个头发茂密的俊秀男孩,现在头上确是寸草不生,简直比冬日河流的冰面还要光滑,霎时母女二人神色都有些异样。
唐书看到姐姐和娘亲神情,哇一声哭了出来。
母亲瞥了唐密一眼,意思是你也不收着点表情。
唐密瞥了老母一眼,你看看你,你都面露微笑了还好意思说我。
最后母女二人只能双双无奈地瞥向天花板,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嘴角。
弟弟一看,哭得更大声了,他早知自家母亲、姐姐和别家的不同,谁曾想竟是如此无情冷漠,笑看他的秃顶!
唐密看着弟弟这幅样子,有些不忍,便安慰道:“弟,没事,一会吃过早饭我们就去医馆瞧瞧,张医师定会有办法的。”
唐书闻言,面露诧异,唐密看弟弟的模样,自觉自己这个姐姐实在是太靠谱,便继续道:“今日姐做了你最爱吃的芝麻糊糊,养发呢!”
“你……你还想着吃早饭?”唐书弱弱的质问没有人听到。
“密儿啊,娘亲的红豆薏米粥做了么,养颜养发要齐头并进方可。”唐伊人插了一问。
唐密白了一眼:娘,你真是懒得过分!且等我晨跑回来,应该就能开锅了。弟,要不你先去帮姐姐娘亲看着点儿火呢?
“还吃吃吃!我才十四岁,我的头发全没了,是不是再也长不回来了,呜呜呜……”唐书陷入悲伤,无法自拔。
看唐书的样子,接收到唐伊人的眼神暗示,唐密知道,看来必须先把弟弟安抚住了。
“弟,姐已经想到了!如果张医师也没有办法,忘了咱家是干什么的吗?咱家可是月国美容美发行业的寡头,最不缺的就是头发。娘亲最牛的是什么?娘亲的手,可是月国举世无双之手。有了咱家店里的头发和娘亲的巧手,何愁一头秀发,明天就安排上。别慌别慌。”
唐书听了,想到娘亲唐伊人现下在月国唐家村做理发营生,店里偶尔还帮村里的小姑娘、大娘子们做一些美容业务,说不定真有法子。
唐伊人听了之后附和了几句,心里其实一点儿没底,但想着应该先稳定儿子情绪,也没有多说什么。
唐书从小就信服自己姐姐,看姐姐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娘亲也应承下来,心中升起希望来。
安慰好弟弟后,唐密终于踏上了自己的晨跑之路。三公里跑下来,唐密也发现了,原来一夜秃头的并不是只有自家弟弟,途中很多人家的男子基本上都是一夜起来秃头了。
早饭后,唐密和娘亲、弟弟前往医馆。还没到医馆,隔了半条街就看到医馆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唐书还沉浸在自己一夜光头的悲痛中,唐密母女让他先在角落等待,她们分别先到人群中去了解情况。
片刻,母女俩都探听消息回来了,才知道围在医馆前的人居然都是跟唐书一样,因一夜光头前来求医。且大家发现,只要是八岁以上的男子,无一幸免。
医馆内,一老者耐心地问询着病人的情况。
“王洪,男,三十五岁,平时无不良嗜好,不饮酒,不抽烟。此前唯正中头发,日渐稀疏。今天晨起,仅剩的鬓侧头发也纷纷……”
那王姓男子就是住唐密隔壁的王大叔,只见他越说越伤心,一旁的学徒默默帮他补上:“脱落。”
“唐晨,男,八岁,今日晨起头发全部脱落。”
“唐五,男,八岁,唐大,男,七十岁,唐……”
…………
学徒一个个念着写着,慢慢地,讶异道:“师父,都是八岁及以上男子方有此怪症。”
张医师也早已发现了这一点,只见她点点头,神情严肃,眉头越皱越紧,一脸困惑。
她身旁坐着那青年学徒,虽戴了学徒帽,也可见帽下并无一发,天气不热,但他额头冒出密密的汗珠。只见他的双手苍白瘦峋,执笔蘸墨的身法颇有几分雅致,又依患者所述一一记下。
“列位,我从业五十余载,自谓各种疑难杂症也看过不少。但针对今日之怪症——八岁以上男子一夜光头,现如今也是束手无策。各位前来找我就医,是对我医术的信任,今日各位可都先行回去,在下承诺,从今日起就闭门研究这个怪病,争取早日找到对症之药还大家一头秀发,届时再通知大家。”
人群众人听得杏林圣手张医师竟都毫无办法,又添几分绝望,悻悻而去。唐书也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唐密也无奈,只能和娘亲一起搀扶着他走回家。
夜深,明国皇宫内。
“殿下,召国王子周汝均最新情报。”
“四十五……”琉璃屏风背后,一个低沉清冽的嗓音传来,“四十六,四十七……”
侍卫飞云绕过屏风从暗影手中接过情报 ,重又回到内殿,“七十五,七十六……”男子节奏丝毫未被打断。
飞云瞧着手中的竹简,不由得挠挠头,“得,还有两百多个,又得我来念了。”一面心想一面娴熟地打开竹简,将其中内容一一汇报。
“二百九十七……呃……二百九十八……呼……呼……三百”,陈其洛起身,深深喘了几口气,接过侍女递来的锦帕擦拭了一下。
“殿下,召国素来狼子野心,近来更是异动频频,之前暗影情报也显示他们似在四处结交月国权贵,在两国边境亦是频繁出没。而这周汝均更是深入月国腹地,在各地盘桓一年有余,现下月国又起这样一桩秃顶怪事,肯定是他们搞的鬼。”飞云道。
陈其洛未语,心中却也在盘算,“这召国王子在月国究竟所图为何?秃顶……居然又是秃顶……”他不由得想起宗人府里那份母皇对父后的秘密调查卷宗。他的父后,本为月国不受宠的小世子,十五岁代替哥哥们入明为质,十八岁得了母皇青眼,荣登后宫,后生下了他。就在几日前,陈其洛意外发现父后竟是秃头,只是常年累月都戴着假发。他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能也会像父后一样变成秃头,心里就慌得不行,手握成拳,在心里疯狂呐喊:“怎么可以!!!绝对不行!!!”
都是秃顶,都牵扯到月国,看来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头发,还是为了探究周汝均之图谋,他都必须走一趟月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