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走了很久，终于到了司法堂，一踏进里面，寒气扑面而来，李星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同样都是冰做的房子，怎么就这里格外冷？

抬头往外看了一眼，最上方是一张长条木桌，在木桌左右和后方各一把太师椅，桌椅后方的后墙上，是神兽獬豸的壁画，神态威严，栩栩如生，那双眼睛紧盯着堂下之人，让人望而生畏。

再往两边看，是排列整齐直通天花板的木板，木板上刻得密密麻麻，但距离太远，她也看不清是什么。

整体和现代的法庭差别很大，倒是有些像曾经衙门的样子，但又不尽相同。

正当李星灿疑惑怎么没有人的时候，一阵劲风从旁边刮过，眨眼的功夫，上面的三把椅子已经坐满了。

仔细看去，虽然他们各有化形，但还是保留了一部分本体的特征，大概能看出是牛，龟，和端坐正中一个眉心长出长角，和后面獬豸的角有几分相似的人。

各自落座之后，虺先开口。

“此次去人界，抓捕异数一个，回来复命。”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江清月的身上，同时虺往周围看了看，“怎么不见其他人？”

“如今妖族正是多事之秋，其他人都忙着，关于异数的界定判罚暂且搁置，还有其他事吗？”

旁边的老龟开口，打算把这件事就此揭过。

“暂且搁置？那这个异数怎么办？”虺有些急了，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去人界待了没多少日子，回来一切就变了。

“等长老会的决议下来吧。”另一边的老牛站起身，瓮声瓮气地说完就要走。

“三位请留步，”白鹤上前一步拦住三人，“还有一事，虺在人界擅自抓捕为其一，抓捕过程中伤到一位人族为其二，现在我将他们都带了过来，请三位定夺。”

老牛重新坐下，李星灿在篮子里站起身来，打量着前面的三个妖，“我是那个受伤的人类。”

三人例行问了李星灿几个问题，确定后点点头，宣布结论。

“虺，回去罚紧闭思过一百日。这个人类，在妖族治好伤后送回去，用遗忘术将她关于妖族的记忆清空，就这样吧。”

宣布完结果后，李星灿睁大眼睛，“你们讲不讲道理啊？我，受害者，就这？没了？”

“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你们人类的金钱，珍稀草药，黄金，宝石等等，合理范围内可申请，不过分的话我们会答应的。”

中间那人开口。

李星灿手扶着篮子边沿想了想，“我不缺钱，黄金宝石草药什么的于我而言也没什么，我只有两个条件，一个是不准抹去我的记忆，另一个就是……我看你们妖族稀奇古怪的药丸有很多，我能不能挑一些喜欢的？”

“两个都不可以，妖族和人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相互之间的东西也并不流通，所以东西和记忆你都不能带回人界，你可以在养伤期间慢慢想，离开的时候再给我们答复。”老龟摇摇头开口拒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星灿皱眉，“骗人，那为什么我们学校那个校长丁培和一个老师郑文白，他们手里就有你们妖族的丹药？还把我们三个人都变成了狗，并且在那个校长的电脑里还有一份名单，上面详细记录了很多妖的资料，这又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眉心带角的那个妖这才开口，“什么名单？”

“就是人和妖的名单，上面好像都是妖和人类然后生下孩子的那些，大概就是你们口中所谓异数的名单吧。”

李星灿看着众人严肃起来的神情，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怎么了？”

堂上三妖对视一眼，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去长老堂细说。”

稀里糊涂又被带着走，李星灿看看江清月，又看看玄玉，“你们不知道这事吗？”

“名单的事情我们不知道，”玄玉回答李星灿的话，“丁培是妖族在人界的沟通者，负责处理一些必要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对妖和人生下的孩子处理的事情。”

玄玉告诉了李星灿关于之前妖族对异数的处理，对于这样混合了人类和妖族的孩子，会带回妖界进行血脉测定，一般来说基本没有两边血脉占比一样的，要么就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妖，要么就百分之八九十都是人。

根据血脉决定这个孩子在妖族还是人界，要是留在妖族的话，这种血脉不纯的妖既没有资格修炼，也没有资格繁育，住在妖族边缘等着老死就是了。要是送去人界，就会将他体内那点微薄的妖族血脉也抽走，清除关于妖族和他妖族血亲的所有记忆，留在人界当一个普通人类。

丁培作为沟通者，自然负责将这些孩子安置下去，要么交给他们的人类父亲或母亲，要么放去福利院，并且会有妖族的人去把这相关知情人的记忆都清除，而丁培那里也不准留下任何信息。

这些都是早就约定好的，至于丁培，他年轻时有一个妖族爱人，但对方不幸早逝，所以为了保存这段记忆，他愿意终身守着爱人，为两族的和谐共处奉献一份力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成为了可以保留记忆的沟通者。

至于郑文白，是由丁培推荐的继任者，毕竟丁培年龄大了，总要有新人接班。

可现在显然出了问题。

李星灿听着忍不住挠头，“那岂不是人和妖生下的孩子，不能在父母的陪伴下长大啊？”

“对，”玄玉语气沉重，“在二十年前，人和妖是可以自由恋爱结成伴侣的，但因为生下的孩子血脉混杂，出了很多问题，所以妖族决定和人界隔绝，可是已经出生的孩子就没办法了，被当作异数处理。”

李星灿看了一眼旁边的江清月，江清月还没有二十岁，也就是说她是她爸妈在人族和妖族隔绝后才出生的？难怪关于异数的记录里查不到她。

“对了，丁培和郑文白还想对江清月不利，似乎他们想打开妖界之门，”李星灿手肘碰了碰旁边的江清月，“是有这回事吧？”

江清月点点头，然后告诉玄玉他们还说玄玉有危险，并且她怎么都联系不上这边。

玄玉抬手揉了揉江清月的发顶，“吓到你了，联系不上是因为妖族已经决定彻底脱离人界，切断一切联系，我也没办法，本来让郑文白转告你了，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靠不住。”

“彻底脱离？”

李星灿听见这句话，看向旁边的江清月，“那她是不是也得在人界和妖族中选一个？玄阿姨，你不是长老吗？要不然你提议别脱离了，人界现在发展得挺好的，大家一起共创未来呗？”

玄玉摇摇头，“不行，人类的高速发展对应的是妖族的快速衰落，现在的妖族已经是苟延残喘了，不脱离只会让灵气泄掉的更快，到时候灵气枯竭，连现状都无法维持，妖族退化成动物，那才是灭顶之灾。”

脱离的决定是从妖族的整体考虑出发的，玄玉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妖族。

李星灿意识到这件事情是自己不能改变的，伸手顺了顺江清月的毛，“你还能跟我回人界吗？”

江清月没回应李星灿，只是抬头看向玄玉。

玄玉顿了一下，回答江清月，“你还能回去一趟，把人界的事情处理处理，我再带你回来。”

李星灿看江清月低下了头，神色不明，但一定不是高兴，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玄阿姨，那江清月考大学的事情怎么办？她现在高三了啊。”

“在这里，你觉得还需要考大学吗？”玄玉回答李星灿，意思不言而喻。

“可是她成绩很好，”李星灿就算自己的学业荒废，但也为江清月感到可惜，“玄阿姨，江清月她当一只妖没什么出彩的，她什么也不会，灵力也不强大，变成猫后连人话也不会说，血脉也不纯，在妖族只能去边缘区当只猫。可她如果当人的话，她是很厉害的，月考成绩能够进重点班，以后也能考进顶尖大学，毕业后她有很多人生选择，她可以活得很好。”

李星灿说话很难听，尤其是前面那几句，让江清月差点抬起爪子给她一下，但后半截让她又放下了爪子。

关于江清月血脉的问题玄玉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尤其是江清月从出生到现在快成年了，都一直是人形，不用测也能确定她体内妖和人血脉的占比，她让江清月从小就开始尝试修炼，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人界，江清月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在妖族，江清月的修炼天赋和悟性也不算差，但天生的血脉却无法更改。

可要是让江清月去人界，现在两族又要彻底隔绝，那岂不是意味她们母女再也不能相见？

而且让江清月一个人在人界，她怎么放得下心？

“清月必须留在妖族，这件事，没得商量。”

玄玉的心只是动摇了一下，接着不容辩驳地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