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儿,但你若出面直愣愣指责一通,她林婆要能听进去,他林荀要能硬气为自己辩驳两句,母子间还至于相处成这样?各人有各人缘法,又岂是你我能置喙得了的?”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来人在裴珺的记忆里始终隔着层曚影,叫人看不分明,但这吊儿郎当的声音一经响起,姜岱玥唇边不禁漾出了一点笑意,不怪裴大哥无力挣脱,原来出手钳制住他的人是严叔。
裴珺眉头皱起,“可倘若天下人都不敢为公道执言,都对眼前不平事视而不见,世间大义又何处可寻?君子当……”
“停停停!”严翎显然对此十分头痛,赶忙紧急叫停,恨铁不成钢地继续道:“打住!别菌子蘑菇了!你个倔书呆真不懂假不懂?人家亲娘不满儿子年年行二,还不是因为有你这魁首在前头?又或者将来乡试你愿意让让他?”
事关考学,裴珺本能地站直几分,思索再三才给出答复,“取士之方,必求其实,我自当全力以赴。”
严翎耸耸肩,两手摊开,“那不得了,下次活络点,别一言不合就想上前讨嫌,你出于好心,却难免不会伤了别人的心,我也不是天天得空路过跟你掰扯这些的!”
怔怔站了一阵,裴珺终于对严翎的用心良苦表示认同,端正身形郑重其事道:“多谢世叔指教。”
这架势倒叫严翎一时打了个颤,他用力地挫去浑身恶寒,开口嗔骂:“世什么叔,和你家很熟吗?老子跟那李老书贼势不两立!反了天了!胆敢教唆我家小月牙教我习字!”
骂到此处,严翎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先抱头乱窜出七八步,随即边拔腿狂奔边发出夸张怪叫,活脱脱一副人来疯再世模样。
“完了完了!今日的字还没习!嚯呀呀!俺先去也!不必相送!告辞!”
目送严翎风风火火跑远,裴珺视线终于落在画上,这一眼,如当头棒喝,天地浑然颠倒,画中外乡人边幅相貌,俨然正是倒春寒之时与他迎面相撞那二人!
姜岱玥心下了然道:“难怪当日那黑色布巾隐隐泛着血色,想必旺福多半已惨遭毒手、驾鹤归西了。”
原来那日裴珺也不是全然无知无觉,他嗅出那二人身携焦糊带腥的熟肉,可任谁也不会想到,行囊里头裹着的,竟然是条被人扒皮剔骨用以泄愤的家犬,偏偏造化弄人,让他与恶行失之交臂。
或许是此刻镜中的少年裴珺太过错愕惊惶,竟让姜岱玥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他跌宕起伏的心绪,挣扎与困惑在他颅内抛了锚扎了根,使他不得不一边茫然无措、一边天人交战地想:“我该说么?这叫我怎么说?说旺福被人残害、被人烹食?可纵观东庭过往,没有任何律令能为庶民百姓的一条狗偿还公道,也没谁会为一条狗终日耽于萎靡消沉,我每每多事都会害煞旁人,何不就当全然不知?”
“何况画像本就是林兄所作,只是借我手传达于此,我且将画像留在此处,介时绣娘夫人若寻到真相,哪怕及时举证,县衙也至多轻拿轻放,叫她徒增感伤;若寻不到,此事不了了之,旺福也仅是‘走失’而非遭歹人残害,假以时日她总该释怀。但无论如何,这两种结果都不会与我再生牵扯——”
裴珺的这番心声虽然听起来平稳从容,但他的胸膛却始终仿佛堵着口於浊,哽得姜岱玥吐息也不上不下,颅内嗡铮一片,直到竹竿敲地的声响由沉闷转入清脆,另一道人声赫然闯入灵台。
“一日不书,百事荒芜,院试在即,怎容尔等少年人偎慵堕懒?还不速速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