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扯他的袖口:“不要撞了,你会没命的。”
裴京聿舔了下嘴唇,一边发动油门,碰撞金属车架,挤出通途。
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应该庆幸,没允诺我。”
他潇洒地弯唇笑,挑眉道:“不然得守望门寡。”
姜嘉茉别开头,脸红得不再看他。
她没注意到。
裴京聿光洁的额头上,汗凉津津地渗出来。
肩膀上刺骨的剧痛,让他在清醒与灼热之间徘徊。
两车碰撞的时候,车玻璃碎了。
有几个碎片,宛如暴雨梨花,径直飞过来,刺入他的肩膀上。
稍有不慎,就会插入他的喉管里。
但是那又怎样。
隔壁的人安然无恙,扑棱湿漉漉的眼睫,像雾中的山鹿一样纯挚。
她没察觉他的伤。
姜嘉茉左顾右盼的,在摸索手机,准备报警车祸的事情。
她一副被他照顾得很安恬,单纯的模样。
姜嘉茉敛住呼吸:“我给他们打一个救护车吧,毕竟人命关天。”
这条巷弄没有路灯。
裴京聿凭借高超的判断,撞开了一条生路。
这时候,驾驶座已经完全变形了,他的双腿被桎梏在车里。
疼,浑身都疼。
但要撑住,不想身边的人受惊。
裴京聿用右手不经心地滑动方向盘。
他们停滞在没人的巷口,终于安全了。
借着路灯。
姜嘉茉终于察觉到他半边衣领上浸透的血:“都是血!”
她颤抖着手指,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哽咽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撑不住了。”
她满脸都是眼泪,有点潋滟地漂亮。
很好,她没有余裕关心别人了,泪水全是为他淌下的。
纤质弱水,美得易碎。
简直招人,想要狠狠慰藉她。
裴京聿瞧着她,倏然笑了,感觉自己失血到眼前影幢幢。
不然怎么有两个姜嘉茉,轮番为他落泪。
泪水磅礴,简直要把他卷入瀑布,径直从九天坠落下来。
这女人,这么热衷把他送走吗?
裴京聿薄唇带笑:“别哭。”
他半翕着眼睛,指了下自己屏幕稀碎的手机:“给我秘书打电话,让他们处理偷拍的事儿。”
他凝神等待姜嘉茉,一点一点操作结束。
他想闭眼了,稍微困倦透支。
裴京聿知道自己不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一个人会僵持不住。
“姜嘉茉”,他咬字缱绻地,叫她:“你还没加我微信呢。”
他余光瞥见,姜嘉茉愣住了。
她感觉一阵切肤之痛,牙床都在细微打颤。
姜嘉茉拿着手机,泫然欲泣地转过脸瞧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逗我。”
裴京聿眼帘像是隔着层雾。
他掀起衣服,展示青筋横陈的手臂,肌肉流畅漂亮。
“手机废了。你在我手臂上,写一下号码。”
他轻佻地笑:“万一我没了,方便他们通知,我的‘预备家属’。”
讲完,他就倦怠地阖上眼。
裴京聿臂弯的热度触着她,无端温热又心安。
姜嘉茉耳朵发烫,有点痴迷,在他薄肌上划过。
她用笔写完号码,抬起手.指,勾勒他的动脉,柔得像诗。
她写得是:小狗爱主人,十年如一日。
可惜,无人知晓。
她的战神,毫无意识,在濒死。
-
哪怕两人已经同生共死,和他还是隔着天堑。
裴京聿辗转回北京治疗。
姜嘉茉还有拍摄工作,依然滞留在嘉兴。
剧组发表的通告单,写明年后的二月,去日本函馆拍摄雪景。
晚饭后,姜嘉茉和助理几人,在外面散步。
古镇的小道上,暮色四合,金乌晕在晚霞里。
上午落微雨,青碧的细竹叶,挂了剔透的露,像眼泪。
行人一旦触到,眼泪就会滑进脖颈。
走动间,姜嘉茉黑发上,珠泪盈盈。
孙云岫和黄栗对视一眼。
她们很默契,没提起前几天车祸的事情。
他们在亭榭小坐。
趁着身边几个人在联机,玩手游。
姜嘉茉凑近孙云岫:“沈容宴联系我了,让我今年回北京陪他。”
她瞳孔里有稀碎的微光:“孙姐,你人脉广,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孙云岫很少看她如此认真托付。
她坐直了,低声道:“嘉嘉,你说。”
姜嘉茉:“......我知道,嘉云传媒是你和周总的心血。前期运营资金,大部分来自沈容宴。”
她垂着眼睫,“我也知道,当年沈总帮我、扶持我。”
“这几年,我的钱都放在投资和公司运营了。”
孙云岫点头:“攒钱很难。怎么?你想趁着这次回北京,一次性把他的钱全部清偿。”
她这才注意到。
姜嘉茉眼睫上闪缩的不是霞光,而是缀着泪珠。
姜嘉茉噙着笑,点头:“裴京聿送我了一套宝石,价值十一位。”
她询问道:“你能不能帮我寻找卖家。”
“如果出售了,我就能偿还,沈先生对我的恩情了。”
孙云岫沉默了一会儿:“舍得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七年,裴京聿和你短暂的牵扯,留下的物件。你都当宝物,珍藏着。”
姜嘉茉深吸一口气:“我只想干干净净的。”
她补充道:“不管是身体还是名誉,只和那一个人有牵绊。”
孙云岫心疼她的倔强和澄澈:“好,我去找卖家。”
她思忖了一下,认真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孙云岫转身,她去叫几个坐在石头上,推推搡搡叫嚣,打游戏的年轻人,一起回去。
远处流水潺潺。
朱门绣户何堪入,钟鸣鼎食之家,亭台又何止这一座。
孙云岫扭头。
她看见姜嘉茉,孤寂地坐在亭中。
在朱棕色的暗影中,姜嘉茉弱不禁风,她像飘曳的白芦花,对他们笑。
身为朋友,她心里密密匝匝地替姜嘉茉疼起来。
孙云岫只盼望,嘉嘉的情意,不要被那个人辜负才好。
-
沈容宴的生日宴在一月中旬。
他家宅邸在西山南麓,傍太行翠微而建。
自然保护区一样的森林湖泊,疏林湿地,全是私人所有。
姜嘉茉还没到。
沈容宴的电话,已经催了一通又一通。
他也是天之骄子,在金尊玉贵的家里长大。
婚姻当儿戏,天高任鸟飞。
父亲尚未退位。
一圈老臣新贵,把他宠得近乎无法无天。
沈容宴:“嘉嘉,我真是迫不及待,想向他们公开我们的关系。”
“我姥爷请人,帮我算了一卦,说你五行属壬水,天相化气为印,和我是绝配。”
管弦乐的声音轰鸣。
锦衣玉食的人们来来往往。
姜嘉茉掌中的礼物盒里,揣着想要还给他的银行卡。
她有些怯,不知道如何回应这种热情:“这里太多人了,我们进去讲吧。”
沈容宴尾随她走进琴房。
男人在异国,常年沙滩沐浴,黑皮,宽肩窄腰。
他站在姜嘉茉身后,不动声色,目光注视她,“想和我单独聊什么?”
前段时间,沈容宴和她私下联系,都被姜嘉茉以工作原因推迟。
他凑近她,打破安全距离:“这么久没见,就对我这么生疏。”
沈容宴:“明知道,我离婚是为了谁。”
姜嘉茉坐在窗帘青蓝的暗光里。
她听完这话也没有额外情绪,安恬清冷的模样。
姜嘉茉垂眸,一点点打开带来的礼物盒。
“阿宴,不要再执着了。”
她斟酌着语气,“这样很累的,你放过自己吧。”
沈容宴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姜嘉茉拿出银行卡。
她推到沈容宴面前:“最开始我不知道,公司是你委托周擎开的。”
“我知道以后,一直在努力攒钱,想要偿还给你。”
偿还?
沈容宴简直难以接受。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喉头。
“那五年前,你住在南苑燕景台那套别墅里,对我的依赖算什么。”
姜嘉茉眼圈红了,眼下染了一汪浅淡的绯晕。
“我当然知道,那时候我遭遇非议,连社交平台都不敢登录。”
“不敢接电话,不敢看手机。”
“那些下着暴雨的夜晚,我一个人住在那里,很孤独,期待你投到绿色邮筒里的卡片。”
沈容宴心里不舍,挠着头发。
他在听到对方细微的咬字以后,有点儿诧异地愣了下:“什么卡片。”
须臾,姜嘉茉从带来的小方盒里,取出一封信。
她纤白的手指递到他眼前:“喏,类似这张呀。”
——普通的白卡纸,边角有些泛黄。
“小满,见字安。”
“今天无聊,读了首诗,张孝祥的《金山观月》”
江山自雄丽,风露与高寒。寄声月姊,借我玉鉴此中看。幽壑鱼龙悲啸,倒影星辰摇动,海气夜漫漫。涌起白银阙,危驻紫金山。
表独立,飞霞珮,切云冠。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回首三山何处,闻道群仙笑我,要我欲俱还。挥手从此去,翳凤更骖鸾。
“这人是宋高宗钦点的状元,为岳飞辩冤,又被权相秦桧忌惮。”
“他的诗潇洒不羁。”
“他不但有魄力,命途也好,甚至把秦桧熬死了。”
“希望能带给你一点儿力量。坚强点。没有什么能压垮你。”
“缺什么,记得在信里说,我会买给你。”
沈容宴盯紧一看,当即哑然。
怎么回事!
——这卡片绝对不是他写的。
——但是这个笔迹,和自己的字如出一辙,甚至有点儿像他高中的笔记。
所以到底是谁!
这么耗尽心力,非要模仿他的字体,写信给姜嘉茉。
难道中间还有隐情不成,值得有人这么大废周章,替他照顾姜嘉茉。
沈容宴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难不成当年失忆了!
可是这首《金山观月》。
根本不在他知识领域范围内。
所以这封信。
绝对不可能是自己这个不学无术,捐图书馆,去斯坦福混文凭的人写的。
此时,姜嘉茉不知道。
沈容宴的心里,简直掀起惊涛骇浪。
比起姜嘉茉给他银行卡,说要偿还他的恩情。
他显然更在意:到底是谁,要借他的名义,照顾他的女人。
当时忙着和周围女人切断关系,忙着应酬和不爱的人联姻的事情。
旧事宛如波谲云诡的天色。
他简直不堪细想。
沈容宴越想越觉得脑子里黏糊一片,恍惚不清。
他恍了半天神,才踌躇着问:“嘉嘉,你那里还有当年的信吗?”
姜嘉茉点头说有。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柔声:“怎么了吗,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沈容宴难堪地笑起来:“怎么会,只是因为你说要和我清偿,我心里难过而已。”
他舍不得和她再无关系,心里百转千结。
沈容宴顺势撒谎,接话道:“我当年,给你写了这么多信,你就没感动一点儿。”
姜嘉茉垂下眼,有点局促地抿唇:“有过。”
沈容宴:“信的事儿,我们下次详聊。”
他尽量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