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霎时安静下来。
谢嘉容没说话，崔笑盈勒令道：“你给我下来。”
崔壮被凶的眼泪啪啪往下掉，三两下委屈巴巴的从谢嘉容身上爬下来。
“出来。”崔笑盈语气很冷，环着胸转身出去。
崔壮鼓着腮帮子掉眼泪，转手拉住谢嘉容：“大哥哥，等会我阿姐要是揍我，你一定要保护我好不好？”
谢嘉容看着他，敛了敛睫，没说话。
崔壮跟出去，崔笑盈站在工作室门口，脸绷着，不高兴。
见他来了，崔笑盈看向他，问：“你每天在你大哥哥面前都说些什么？”
“我让他多喜欢你。”崔壮诚实一答。
崔笑盈拧着眉：“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你就乱说。”
“我知道！”崔壮抹了抹眼泪，仰头正对上崔笑盈的视线，不带妥协：“喜欢就是大哥哥会关心你，会心疼你，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伤！”
崔笑盈没说话。
崔壮上前去拉住她的手摇了摇：“阿姐，我有的时候就是觉得我太小了，才让你一再受伤，却也保护不了你。”
谢嘉容端着空杯子刚走正门磨砂玻璃边就听到这么一句，兀自停了步。
“大哥哥有能力又强大，如果他喜欢你的话，他就会保护你，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崔壮吐露心声，崔笑盈盯着他，鼻子慢慢泛着酸，面色还是没变，头一扭：“臭小子。”
“我看别人家姐姐十九岁都是穿漂亮裙子扎好看辫子的，阿姐却要努力挣钱，”崔壮差点给她说感动了：“每天把自己整得像黄脸婆。”
“……”
“还因为菜价高跟人吵架。”
“…………”
崔笑盈不想听他说了，沉了口气，蹲下来看他：“小胖，这是我们自己的生活，再难阿姐也不会觉得难的。”
后面一句，像星星撞进坑洼的月球表面，撞了个稀碎。
“你不用为了我去讨好谁。”
谢嘉容往后挪了一步。
崔笑盈抱住他，象征性的拍了拍后背安抚，“小胖，人生在世，没有什么事情是简单的，我们都是普通人，既然没有办法避免苦难，我们就应该学会坚强。”
崔壮稀里哗啦哭，突然意识到什么：“可是阿姐，怎么会有人一直坚强呢，他们会魔法吗。”
“当然不是，”崔笑盈安抚他，语气里有种特别的力量：“你要知道这句话的意义，他们不会魔法，阿姐不会魔法，但阿姐希望你一生都没有苦难。”
两人抱在一起，谢嘉容敛睫收眼，端着杯子抿了一口，又回了编辑室。
解决了崔壮的问题，回去的时候Kten看到她进来马上收了眼，牧志强飞速翻越文件，装作很忙的样子，靳瑞盯着好久没有翻动的文档界面盯了许久。
整个工作室安静的很诡异。
妖魔突然从工位站起来：“楼上开会。”
工作室里一阵沉闷的嗯，完了桌椅被轻轻拉动，紧接着一窝人去了二楼。
谢嘉容拿着电脑擦过她的时候停了停：“今天晚上回家吃饭。”
崔笑盈怔了怔，“噢。”
一开会就开了三个小时，崔笑盈直接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崔壮爬到谢嘉容工位上玩他桌子上的恐龙玩具。
一帮人摸肩抓背的从楼上下来，声音很轻，崔笑盈完全没有没打搅，一睡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黄了。
她再抬眼看工作室，人都走光了。
一瞥眼，妖魔还坐在他的工位上。
“醒了？”妖魔不知道什么语气，没看她：“让你来整理文件，你倒是睡上了。”
崔笑盈有点落枕，脖子酸的她直不起脑袋，一瞥眼看到谢嘉容的黑色外套披在身上，她蓦地怔了怔。
几秒后，选择性失明，好不容易支棱起身体，伸了一个懒腰又倒下去。
“……”
“哥哥。”声音冒泡泡。
“直说。”他手指蜷动了一下。
“我不想奋斗了，我想当躺死的咸鱼。”
谢嘉容嗤了一声：“你当咸鱼这么好做的？不如做个红烧鱼，让人吃了算了。”
“……”
崔笑盈阖着眼睛睡觉，鼓囊着话：“那也得有人吃我才有意义啊。”
谢嘉容看了看手机回消息，没理她，崔笑盈又蹭了蹭睡了会，而后就被谢嘉容拽起来了。
“别睡了回家了。”
崔笑盈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迷糊的噢了一声，就听到谢嘉容开门的声音了，崔壮跟在后面，她马上爬起来跟上去。
“等等我呀。”
崔笑盈严重觉得自己幻听了。
“咸鱼的速度就是慢。”
“……”
-
这几天徽远的天气都不是特别好，有点要下雪的征兆，青协站岗执勤的群里还通知干事要注意保暖。
下了车回家已经傍晚过后了，天色灰沉，十分有骤阴雨的气氛。
阴暗潮湿。
崔笑盈刚睡醒没多久，下了空调车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走在后面晕头晕脑的。
谢嘉容转过身来，勒令：“衣服穿好了。”
崔笑盈噢了一声，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
牵着崔壮上楼，一进门，拖鞋还没穿上，对上一女人的视线。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宋媛，谢嘉容的母亲。
男人一眯眼，凝着视线，语气别样的沉：“你来干什么？”
宋媛坐在沙发上，穿着灰蓝色的真丝七分裙，铂金手提包，YSL的胸针曲折弯旋设计别致，微短发，厚重的深灰红色口红，贵妇气质。
边上坐着谢令妤，两人正拉着手。
宋媛没急着回他，反倒看到了谢嘉容身后的她们。
崔笑盈马上反应过来，一扯崔壮：“小胖，叫宋婶婶。”
崔壮上前：“宋婶婶好。”
“哎。”
很沉稳。
崔笑盈也见势一笑：“婶婶好。”
宋媛也点了点头。
崔笑盈看着没事，就拉着崔壮进门，最后留了眼到谢嘉容身上。
莫名其妙的，他站在那里，身上多了几分排斥性，似乎这种排斥多余见其他人，别样的阴冷好像突然包裹住了他，让人不敢靠近。
随后，她进了房间。
客厅里，谢嘉容直当挑明了说：“看来我确实要换把锁，不然总有人偷着进来。”
“我是光明正大的进来。”宋媛态度没有一丝变化，“嘉容，这个家里我最在意你，为什么你这么抵制我呢？”
谢令妤蜷了蜷手指。
男人蓦地一笑，没说话，走到阳台边上点了根烟。
宋媛一拧眉：“又抽烟？”
“这事你甭管了，”男人咳了两声，用左手指腹弹了弹烟头，一些灰掉下来，他毫不在意：“话说完了赶紧走吧，你女儿还要写作业呢。”
宋媛似乎不想跟他硬谈，视线回来，落到谢令妤身上，女孩子长得越发清秀，皙白的像瓷花，美得别具一格。
倏忽，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妤，妈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
女孩子没说话，闷声点了点头。
宋媛见势收手，目光茶几上的保温盒，说：“嘉容，你团队今年一直外出汇演，我看你也瘦了不少，特地给你带了鸡汤，你尝尝。”
谢嘉容抽着烟，没吱声。
宋媛知道他的意思，没多话，起身就要走了，还没迈出步，男人突然开口：“我不吃鸡，拿走吧。”
“那怎么行，你小时候还……”
“我小时候爱喝鸡汤？”
气氛一僵。
宋媛蓦地一顿，视线里几分慌乱转瞬即逝，随后直起身，出了门。
人走了几分钟后，男人烟抽完了，从阳台回来，谢令妤还坐在原处。
谢嘉容没多说什么，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走向卧室，一边说：“鸡汤你喝了，喝完去写作业。”
谢令妤睫毛颤了颤，落了句轻轻的“嗯。”
男人手插兜里，看着小姑娘拎起茶几上的保温饭盒，慢慢托起，视若珍宝的拎进房里。
“别把房间弄脏了。”
“知道了阿哥。”
谢嘉容盯了几秒，又收了视线。
他轻步走到谢令妤房门门口，突然看到边上里屋开出的缝隙，倏忽，眯了眯眼，抬步走过去，顺手一开门。
崔笑盈一个后撤，屁股“扑通”一声坐地上。
“……”
崔笑盈甚至不敢抬眼，为了掩饰尴尬，她慢慢挪动腿肢，换成打坐的姿势，完了右手一弯手肘撑在右腿膝盖上，托着下巴，笑嘻嘻的抬眼看他：“hi，哥哥。”
“……”
谢嘉容往边上一靠，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起胸：“听墙角？”
崔笑盈笑嘻嘻的：“怎么会，我，”她思考了两秒：“我就是刚好走到门边。”
妖魔一嗤，似是信了她的鬼话，手放下，从门框上起来，上前一步在她跟前半蹲下，眉眼一弯，笑的不正经：“你当我好糊弄？”
她笑的更灿烂了。
下一秒，她直接一个张手把谢嘉容抱住：“怎么会呢，我只是关心哥哥而已。”
谢嘉容被她一抱，倏忽心脏一滞，崔笑盈的声音细细的，故意柔声细语的说话让他难免心中发痒。
到底怎么回事。
见人没反应了，崔笑盈马上微微松了松，胳膊还没从他肩上拿下来，正笑嘻嘻的：“想知道哥哥的……”
一停，她突然觉得不对劲。
夜晚灯火稀，灰蒙蒙的天盖下来，崔笑盈跟他的鼻尖就差一点。
谢嘉容也正看着她。
她后知后觉的说完没说的：“秘密……”
崔笑盈看着妖魔近在咫尺的眉眼，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心跳的耸上嗓眼。
“噢。”谢嘉容就这么看着她说，嗓音有些哑：“那如果哥哥的秘密会让你也觉得狼狈呢。”
崔笑盈心脏一刺。
下即，她快速松开他，低下视线深呼吸。
谢嘉容捏了捏指腹，收眼，站起了身，淡淡道：“早点睡。”
随后，出了门。
漫夜长长，崔笑盈又失眠了，跟徐州还有宋聪慧在群里乌七八糟掰扯了几句天文地理之后，终于又回了被窝。
难得今天崔壮没有打呼噜，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但是她怎么也睡不着，尤其是一闭眼就想到谢嘉容傍晚那副模样，这妖魔还真能有什么心事。
怎么觉着，有些落魄呢。
宋媛和谢嘉容关系不好吗，好像住进来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和宋媛联系过，除了那次她看的那条关于谢令妤的短信，似乎再也没有过。
如此想来，那条短信说的……
是谢令妤要走了吗。
去哪呢。
崔笑盈想不通，翻了几个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