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查不断变换路线,这里环境复杂,有一面朝着山,如果他能逃进山里,就能找机会逃走。
但他是用腿跑的,脚上还有镣铐,哪能比得过四条腿的马,还没跑出几里地,后头就有马蹄踏地声,显然是离他很近了,他扭头一看,马上的人已经抬起手中的弓,显然是有了目标。
他不可以死在这里,就在这时,他看到草丛里坐着个人,那人看着还很眼熟,就是和谈花隐在一起的那个傻子。
傻子活在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让他最后利用一下。
他的身后,箭尖闪着寒芒,拉弓的手指一松,箭矢飞射而出。
任查抓起顾拾,将他挡在身前,本来要射在任查身上的箭射中了顾拾的肩膀。
林中传出一声惨叫,但无人在乎,也或许,曾经有人在乎过,那样的人扫了孟淼良的兴,又被不断找麻烦,不乏家破人亡者,那些本来中立的人做了选择,其心也渐渐麻木起来。
张召林就是这样一个人,第一个死在他手上的,是一个孕妇,那人只是因为当了孟淼良的马车,孕妇本就行动不便,避让不急是很正常的,可孟淼良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负责动手的是张召林,他还记得孕妇看向他的眼神,可谁让她那天恰好出现在那里,知道自己怀了孕,就不能待在家里别出来?要怪只能怪她到处乱跑。
后来他又杀了第二个人,是个为病重母亲求药的孝子,求到孟淼良面前,愿以身换药,孟淼良也确实把药给他了,不过那天,孟淼良正跟人打赌,一个人体内能放出多少血,正愁找不到取血之人,这人正撞在枪口上。
血是张召林取的,取完血之后,人就死了。
这人求谁不好,偏偏要求孟淼良,谁都知道他视人命如草芥,也是活该。
后来,他还杀了一个小乞丐,一个在路边卖糖人的老人,还有很多很多,多到他有些记不清了。
在一次次的杀戮中,他一次次地推翻书中的教诲。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圣人错了,人世间不是这么运转的,这世间本就是弱者被强者欺凌,在一次次的自我欺骗中,他合理化了孟淼良的恶行,只有继续这么做下去,他才不会察觉到自己也成了孟淼良那样的人。
任查把中箭的顾拾扔下,想要一个人逃跑,哪知顾拾死死抱住他的脚,不让他跑。
要是没有这铁链,任查早就一脚甩开顾拾,哪用得着如此狼狈。
他心急如焚,张召林已经驱马赶来,每近一寸,他逃跑的机会就越渺茫,这个傻子,分明是要拉他一起下水。
“滚开,要死你自己死,”任查用力甩动腿部,还是没能把顾拾甩下来。
张召林又抬起弓箭,这一箭结结实实射在任查腿上,他疼得翻倒在地,却还是惦记着要逃走,双手不断往前爬动,他竟然能爬动。
这时不逃,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也顾不得腿伤,一瘸一拐地往前跑,张召林许是知道两人跑不到,没有再射箭,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不需要赶时间,两个猎物足矣,他得保持和孟淼良的距离,要是猎物数目和孟淼良差不多,孟淼良就会不开心。
任查跑得很慢,张召林就让马儿慢悠悠地跟着他,维持着一段距离,只要任查往回看,就会很绝望的一段距离。
但任查怕极了,根本不敢往后看,只顾着不断往前跑,好像多跑那么一两秒,就能增加他逃跑的几率。
腿上的伤开始流血,箭尖的金属部分摩擦过他的骨头,让他痛苦不已,惨嚎一声,往前扑去。
不能停下,他挣扎着又起身,在生死危机之前,几次迸发出力量,可这力量太小了,根本坚持不了太久。
他仅剩的生命长度是箭与他心脏的距离,那时间太短,他的遗憾太多,他要修炼,他要成为仙人,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不论是眼前的张召林,还是城主的儿子孟淼良,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他还要揽进大量的财宝,把所有欺辱过他的人一一羞辱一遍。
这些愿望终是无法实现了,那不如让他化作厉鬼,缠着这些害死他的人。
一箭射中任查的心脏,断了血液的供给,他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张召林驱马来到他身边,将他的尸体绑起来,用一根绳子拖着,又牵着马,来到顾拾身边。
另一边,谈花隐让护卫将顾拾带来,护卫买通士兵,却被告知人都被带走,做了狩猎的猎物。
护卫赶紧回来,将这件事通报谈花隐。
只是一天的功夫,他就错过了救顾拾的最好时机,谈花隐怎会不后悔,但如今,后悔已是无用,他要先去狩猎场,找到顾拾。
他悄悄来到狩猎场,伪装成士兵的样子,又偷袭了参加狩猎的人,骑在马上,到处寻找顾拾。
在林中胡乱转悠一阵,谈花隐慢慢定下心来,若是他,肯定会往地形复杂的地方跑,要杂草多,便于躲藏,那么靠近矿洞那一块就不行,与矿洞相反的,就是靠近山里那一块,树木繁多,容易躲藏。
找到了方向之后,他调转马头,越深入,场景越是触目惊心,有些草叶子上还有深红的血迹,半干不干,暗示着不久前发生的惨剧。
但没有尸体,因为要计算猎物数量,尸体被随行而来的下人收走,只留下惨烈的现场。
每隔一段距离,这样的场景就会出现一次,他很难不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也许这里面就有顾拾的血。
恨意在他眼中闪动,无论顾拾是活是死,他都不会放过这群人。
“喂,你打到几头猎物?”有人骑着马靠近谈花隐。
谈花隐冷笑道,“本来只有一头的,刚刚又多了一头。”
他的声音带着森冷的杀意,靠近之人浑然不觉,还伸长脖子,“哪?我怎么没看到。”
马踏着的地面突然开始松动,前蹄陷入地面,连带着骑在马上的人也往前滑动。
“怎么了?”
他低头去看地面,一张黑色符文贴在他脑袋上,他感觉脑壳很疼,像是有人在抓他的头颅,又像有人在用针翻搅他的脑浆,令他不断开始干呕。
“好难受,”他抓着他的喉咙。
谈花隐并未贴第二张符文,他将脑袋上的符文撕下,普通人身上没有那么多灵力可吸,刚才那一下,足够让他脑萎缩成泥浆,谈花隐才不会浪费符文在这种人身上,这些人把人当成猎物,怎么可以轻而易举地死掉。
那人翻倒在地上,后脑勺凹陷下去一大块,但别的地方还好好的,就是爬不起来,四肢在地上乱蹬,像一只解剖后的青蛙,只剩下一些条件反射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