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执法堂前的人群静默如石。执事的声音穿透薄雾：“杀害同门，依律剔除灵根，鞭刑二十，今生不得执剑。念及死者生前恶行，鞭刑可免。”
苏小小仰头望向雾蒙蒙的天穹，忽然痴痴笑出声来。她抬手拭去泪痕，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际，剑锋已没入心口。血色如泼墨般在青石地面晕染开来。
回房途中，林昭昭望着道旁随风摇曳的枯草出神。苏小小自戕时决绝的姿态仿佛刻在眼底，与记忆中那个总躲在赵沫身后怯笑的少女重叠。剑修不得执剑，当真比死更痛苦么？
「恭喜宿主洗脱嫌疑，获得十点修炼值。」系统的机械音惊破沉寂。
“咦？”林昭昭缓过神来，对于突然获得系统的奖励有些意外。
“宿主，对异世界里的人物投注情感可是大忌，望宿主及时止损。”
林昭昭蓦然一惊，她竟忘了自己身处在一个纸片人的世界。她向来容易与人共情，这个毛病在现实世界就常惹麻烦。
不过话说回来，修炼值是什么？
问题很快得到解答，林昭昭觉得有点像开挂，自己对于剑谱的领悟能力提升不少，一个人慢慢琢磨也能找出些门道。
赵沫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但属于林昭昭的试炼却还在继续。
这天，暮色沉沉，林昭昭踏着轻快步伐往居所去，口中哼着现世流行曲。忽有黑影从树后闪出，黑袍修士神秘兮兮地掀开布袋：“道友，我这儿有好东西，要不要看看啊，价格实惠哦，包你在试炼中取胜。”
他突然窜到林昭昭身旁，笑嘻嘻地凑近，想拉住林昭昭。
林昭昭快速往旁边退了一步，看了眼他的布袋，问道：“什么东西？”
“增气丸。”那人左右看看，确认没有其他人，小声地说。
林昭昭闻言眉梢轻，“这有什么用？”
那人一脸不可思议状，开始眉飞色舞地夸耀起丹药，“道友，你竟然不知道增气丸，简直孤陋寡闻了。这个可是现今最热门的丹药。只需吃一颗，保准修为大增。”
“这个不是正规的丹药吧，不然你鬼鬼祟祟干嘛？要是被学院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道友，你相信我，已经有不少人购买了，你不买岂不是会在修炼中落后了。”
林昭昭顿觉无语，这不就是兴奋剂，被发现了死路一条。
林昭昭朝他摆了摆手，开口道：“道友，这等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吧，祝你成功。”说完便快步离开。
那人似乎不死心，还试图挽留：“道友，再考虑一下啊，我给你打折。”
“打对折！买一赠一。”
林昭昭头也不回。
一口气走到莲清池，林昭昭才放慢了脚步。
秋天荷花已然谢了，多少显得有些落寞。可残阳配残荷，也有一番韵味。
“留得残荷听雨声。”林昭昭轻轻拍打着荷叶，静静感受着晚风。
不知不觉在异世界已经有几日了，林昭昭有些惆怅。
再过几日便是试炼了，林昭昭突然觉得自己也像那夕阳不断西沉，前路渺茫。
林昭昭再次遇见钱雨薇是在书院门口。
钱雨薇背着剑匣立在书院朱门外。见林昭昭走来，她忽而深鞠一躬：“从前总想着当个仗剑天涯的女侠...”话音哽在喉间，“如今才知，江湖容不下糊涂人。”
林昭昭抿了抿唇，不知她这是做什么。
“时间过得真快，说起来你也算是我在书院最早相识的，不过数日，已是物是人非。”钱雨薇语气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感慨意味，“现在回想这些日子，我都变得认不出自己来，不知何日竟也成了欺负他人的恶人。”钱雨薇觉得很讽刺。
从前，总想着成为那侠客英雄，执一把长剑，来去如风，江湖任游。
可江湖险恶，英雄迟暮。
钱雨薇自觉剑心破碎，已然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逝者已逝，再计较那么多也没有用了。”林昭昭望向眼前的少女，语气突然沉重起来。
钱雨薇本性不坏，只是幼稚又没有主见。
听见林昭昭这样说，钱雨薇百感交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微微颤动，哽咽地说：“我走了。”
林昭昭望着她单薄背影没入秋雾，忽然从记忆中寻到了点点温情，初入书院时，这个总爱穿鹅黄襦裙的姑娘，曾将新做的桂花糕分给每个同窗。
如今，随着她的离开，往事也如尘烟散去。
没有人故意使绊子，林昭昭这些时日来得修炼颇为顺利。
转眼间，已是试炼前两天，学院对所有弟子进行分组对决。
林昭昭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抽签场。
“昭昭，你来啦。”柳薏笑着向林昭昭打招呼。
“阿薏姐，怎么样，你抽过了吗？”
柳薏举起了手中的红签。
林昭昭看了一眼榜上红签组慢慢浮现出来的一连串人名，“这组好多高手啊。”
柳薏无奈地点点头。
“不过阿薏姐你不用担心，你肯定没问题。”林昭昭笑盈盈安慰柳薏。
“借你吉言，先去抽签吧，我等你一起回去。”
林昭昭点了点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抽签台。
前面还有几个人在排队，林昭昭时刻关注着分组榜上人员的变动。
“啊！红签！准备收拾包袱回家了。”前面的人欲哭无泪，听得林昭昭更加紧张。
终于轮到林昭昭，抽签台上是一个小盒子，只需用手拂过，便可知结果如何。
林昭昭面色凝重，不由自主捏紧手心。
“是黄签，昭昭你运气不错哦。”林昭昭身后的人伸长脖子张望，随后拍了拍林昭昭说。
林昭昭如释重负，才发觉手心已经沁出薄汗。
这抽签台可谓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昭昭抽完签正准备过去找柳薏，转头却见柳薏正与江行舟论剑。玄衣青年挽剑如游龙，素衣女子翩若惊鸿，剑气激得满地银杏翻飞如蝶。林昭昭望着这对璧人，忽觉书中“天作之合”四字有了具象。
林昭昭本想等片刻过去，这边江行舟却发现了林昭昭，笑着朝她招手。
“怎么样？”江行舟率先开口问。
“还算不错，至少留下来有些希望。”林昭昭举起手中的黄签，边说边叹了口气。
“别气馁啊昭昭，这两天我给你指导一番。”
“真的吗？江大哥你是我的恩人。”林昭昭做了一个抱拳的动作。
“你年岁尚小，比别人练得晚，觉得吃力很正常。”江行舟安慰林昭昭。
林昭昭这才想起来原身是为了江行舟进入书院，她本没有达到修士年龄，但是林家壕掷千金，直接将林昭昭塞了进来。
林昭昭突然觉得有些脸红，虽然不是自己暗恋江行舟，但无论是哪个林昭昭，现在都是她。不过还好江行舟和柳薏都不知道这件事。
林昭昭赶忙岔开话题，“有些饿了，先吃饭吧，待会江大哥给我指点一二。”
江行舟有些真功夫，一眼就能指出林昭昭的动作的偏差。
经过江行舟的指导，林昭昭真觉得自己进步不少。
“用剑要快，切不可等到剑式已出，突然临阵变卦。”
林昭昭闻言点了点头，这次不带犹豫地挥剑指向江行舟。
“很好，不要害怕。比试中受伤再正常不过。”
林昭昭有些无奈，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守法公民，对于修仙世界的刀光剑影还是有些无所适从。
“江大哥，看招。”林昭昭的剑风虽如春雨般无声无息，却招式密集。
“再来。”
“再来。”
林昭昭完全沾不到江行舟的边，刚开始还怕伤到他，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
林昭昭气喘吁吁，汗水浸润了里衣。
“可以了昭昭，修炼也不可操之过急。”
“完蛋了。”林昭昭懊恼地说。
“昭昭，别在意，你打不到他正常，书院里面没有人是他对手。”柳薏不知何时来了，她拍了拍林昭昭的肩。
“真的吗？阿薏姐。”林昭昭只知道江行舟很厉害，没想到竟然是书院第一。
“自然是真的。”
江行舟有些不好意思，“都怪我过于严苛了。”
林昭昭摇了摇头，“江大哥能抽出时间指导我，我感激还来不及。”
是夜，林昭昭回到房间，才觉察到全身酸痛。
林昭昭服下一颗清心丸，放松筋骨，舒缓心脉。
“系统，你在吗？”
林昭昭静静等了半晌，叹了口气，果然，除非有任务，不然系统一直处于死机状态。
林昭昭望着窗棂间漏进的月光出神，白日种种仿佛皆是幻梦。她轻抚枕边木剑，忽然想起现世卧室里那柄未开封的汉服配剑——原来江湖风雨，早在她翻开《涅槃》那刻便悄然漫过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