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实验基地旁紧邻大学城，不少医学和生物学专业的学生都被各自的导师带着在公开的地上区做实验，近日正值G市与首都市几所大学共办的联谊会，除了一些实验室的项目不能停离不开人，多数导师都给手底下的学生放了假。

但是为了彰显本校的友爱关怀，还是有一些穿着红马甲的学生在地上实验区做志愿者，帮一些地下实验区的人抬抬材料，往电梯上搬点实验耗材什么的。

为了多挣点绩点，几个志愿者虽然一脸牛马的苦命样，还是积极过去问推着轮椅的研究员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询问过后，发现是轮椅上的研究员不小心崴了脚，这才被人用轮椅推上来去附属医院看看。

附属医院离这里并不远，打车只不到二十分钟，志愿者们一路跟着把人送到车上，才又回去继续等着服务大众。

帮忙抬人的男生走在最后，他自己是海生物相关专业的，看到崴脚的研究员还以为是自己某课的老师或者助教学长，就多看了两眼，想回去跟室友八卦一下。

“泛海洋科室，余仞……怎么没听过这号人，算了不管了”最后看了眼那人口罩外陌生的眉眼，志愿者走了。

江江……醒……出事，快醒……

江汜沉浸在回溯记忆中，928焦急的呼唤如同打捞溺水者的钩子，将他强行从深处拉到海面。

被什么牢牢的禁锢着，挣扎着要干呕，猛然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逼得直接清醒过来。

睁开眼看到的画面令他脑海一片空白。

——小型日产车门如同割开的易拉罐的薄壁，被外力卷曲着掀开了一半，祝擎面向江汜，背部堵在车门的破损处，用身体隔开扑咬的丧尸群。

“走，把我推下去……快走！”疼痛使祝擎脱离先前的状态，恢复正常思维。

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江汜慌忙无措，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祝擎，你告诉我我怎办啊！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该死的……”

“别哭……”祝擎擦掉江汜眼泪的手因为虚弱而颤抖。

“六年前，我不是故意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想弥补我的错误，你不知道我知道任务目标是你的时候咳咳……我有多高兴……”

剧烈的咳嗽几乎让祝擎支撑不了身体，血液沿着他的下巴滴滴下来。

江汜仰着头，那滴血便砸进他的右眼里，融化在那盈泪里。

冷静，必须冷静下来……

江汜转过头，用仍能视物的眼睛看向周围，寻找求生的可能。

紧靠驾驶位的窗户已经破损，扎着碎玻璃的手臂向车内抓，秦蓁的双臂受伤，倒在座椅上，她身躯剧烈颤抖着已经进入初步变异阶段。

从疯狂攻击车辆丧尸群的缝隙中，江汜看到扭曲的火舌，一人高的火墙外，停着那辆改装车。

董伟民！！是他搞的鬼，他怎么办到的？！难道他有控制丧尸的办法……

就在江汜手足无措时，一声清脆的“嘀”声后，双向交流模式开启，一道久违的声音响起。

S-928：他被系统外部的其他任务者登录了，我先登录在世界主角身上解决下bug。

江汜：系统外部任务者？这个世界的任务类型不是拯救类的，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捣乱的？

祝擎垂下的头抬起来，S-928控制他的身体，回应江汜：“不是主系统的任务者，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

搞半天是无妄之灾，江汜气得笑出声。

高层打架倒霉的又是他这种小人物，可真是好啊，私人恩怨在任务世界解决，小世界的人就活该被连累吗？

江汜：你们不是说没有登录锚点会被世界排斥，“董伟民”一个土著怎么顺利登进来的，还差点把世界主角都搞死了。

“小世界的位面意识等级较低，对外来侵入的处理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些寻仇的一般是位面佣兵，有短期登录的隐藏方法。”

S-928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游刃有余的同时还能回答江汜的疑问，尽显SSS级系统的顶级危机处理能力。

“董伟民”见和自己交手的S-928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甚至还有闲心跟人闲聊，知道这次的袭击失败了，果断举枪自尽。

呯——的一声后，半边脑袋被轰烂的“董伟民”倒在浇了汽油的地上，被火焰点燃。

江汜冷漠地看了一眼，把秦蓁从几乎报废的车里扶出来，移动到董伟民开回来的那辆车里。

她的意识是清醒的，江汜不知道S-928的话她听到多少，或许S-928没有选择在交流模式回答他，正是因为它已经确信秦蓁只能走到这里。

江汜对自己的猜想感到愤怒，他们和政府基地只有一步之遥，如果不是董伟民被S-928的仇人登录，秦蓁和祝擎根本不会受伤，这完全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还是说在这些所谓的高级生命体眼里，这些苦苦挣扎在生死间的“土著”本来就是一文不值的损耗品。

S-928操纵着祝擎的身体，默默站在车外，看江汜给秦蓁的伤口消毒，基因病毒感染后变异前期，感染者的体表会显现一种特别明显的黑色纹路。

这些纹路大致有柳叶状、蛛网状、泼墨状、裂冰纹状。

秦蓁手臂上的蛛网状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蔓延，江汜清理完她的伤口再抬头时，墨色凸起的纹路已经覆盖了秦臻的半张脸。

“她会在半小时内彻底变异，我的意见是可以把最后的时间用来告别。”

S-928用祝擎的声音说话时，声音总是给人更加冷的感觉，江汜懒得理他忍了忍还是说：“不帮就闭嘴，把我所有能用的积分都兑成生命药剂。”

“好……”

S-928沉默了一下，按他的要求兑换了四只生命药剂，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好了，给我。”江汜伸手，S-928将注射器放到他手里，推掉空气后，江汜一次性给秦蓁注射了两只生命药剂。

秦蓁的视线一直跟着江汜，这是她打过最特别的一次针，尖锐的针头把冰凉的药液推进颈侧的动脉，像一滴冰水落入沸腾的水壶，她只感到昙花一现的凉意。

从前她也会时常想到自己的死亡，起先她会幻想自己的生命会在某一次任务中，以壮烈到如同戏剧里的桥段一样迎来属于自己的谢幕。后来，她更希望自己死在某一个平凡的，没有任何波澜的日子。

就在她还在放空自己决定坦然赴死时，江汜又拿出一只装满药液的注射器，幽蓝色在黑夜中闪烁着荧光的不知名药剂。

算了，反正都是死，做一回小白鼠也没什么……秦蓁这样想着，任江汜处置了。

和秦蓁持一样心态的还有S-928，他也并不认为江汜有办法避免异变，因此在认定这个世界任务注定失败的前提下，他并没有遵循主系统的防OOC①准则。

江汜从副驾退出来，拎着药箱绕到S-928控制的祝擎身边。

“上衣脱掉。”

S-928照做，江汜在重复对秦蓁一样的处理方法。

它第一次知道系统出品的生命药剂在身体里是这样的感觉，所在的身体一瞬间充满了能量，如果需要找类似的感觉形容，它觉得更像摄入过量咖啡因的情况。

S-928大概明白江汜在处理它背后的伤口时，抛弃碘酒而选择酒精的目的，他在报复自己因为私人原因影响到他的任务。

很幼稚可爱的行为。

疼痛对它来说是鲜少体验极其有趣的感觉，自从为主系统服务后，它很久没有经历过这么鲜活的生活了。

但是喜爱疼痛并不意味着他要温和地拥抱死亡，疼痛对于游离在现实和虚幻之间的人来说，是验证真实所在的甘霖，与它一样许多智慧体都喜欢在度假时选择一个小世界，进入公共寄生躯体短暂地体验疼痛感，感受在永恒的循环中的真实。

当江汜发现S-928非但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甚至还一脸享受时，内心感到极大地触动。

无语，又是个抖m。

S-928错误地将江汜的表情解读为担忧，维持着嘴角的人机微笑安慰他：

“你不用担心，我没什么的。”

江汜翻了个白眼，又绕回去挑祝擎被爆炸冲击扎进去的玻璃碴。

清理好后，江汜催他下线，别耽误他观察祝擎的躯体反应。

S-928被驱赶，表情先展示出委屈再肉眼可见地变成依依不舍，对此江汜再次翻了个白眼。

又装可怜，人机先生麻烦再练习一下。表情太模式化了，正真有人性的的人类是不可能做出这种表情的。

最后的这句话江汜通过交流模式说的，真正有人性的人类是会礼貌性地维护他人的面子的。

S-928笑了笑，在车后座端坐好后脱离世界。

江糖从另一侧爬上车，钻进江汜的怀里化身树袋熊，闷声问：“爸爸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留糖糖一个人……”

江汜在他背上轻缓地拍着，低声说：“不会的，糖糖别担心。”

江糖在江汜怀里乱拱，伸出手要江汜跟他拉钩，去哪里都要带着他一起。

“好，爸爸答应你，去哪里都跟你一起。”

“不对，爸爸你要说 '江汜保证不会丢下江糖永远永远永远永远不会' ，你快说爸爸！”

“好好好，江汜发誓永远不会丢下江糖一个人，行了吧？”

“嗯嗯爸爸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