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这人最受不了别人哭,特别是亲近之人。
容悦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让怜光推着自己回去了。
留下众人沉默着不语。
这里静得很,只有火盆内燃烧木炭的声音。
灯泛着暖光,点亮整个屋内,桌上山珍海味好不丰盛,无一不是色香味俱全,可是无人动筷。
父女二人互相置气,徒弟二人被气氛压着喘不过气来,清恩想开口缓解,可他又觉得沉默或许会更好。
最后,清容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她开口问道:“清深和清渊怎么还不回来?”
这时,屏风外传来清渊的声音:“这不就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众人闻声回头,看见清渊笑盈盈的从屏风后出来了,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清深。
清渊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容夫人呢?”
清容道:“母亲身体不适先回去了,你们去哪了?”
清渊摸了摸鼻子道:“我徒弟御剑练的不行,我就拉清深一起教导了一下。”用手肘顶了一下清深,“是吧哥!”
清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不远处坐在席间的陈风澜打了一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心想:“莫非是着凉了?”
见兄弟二人到来缓解了气氛,清恩招呼着二人坐下:“站着干嘛,坐下吃饭。”
待兄弟二人坐下,清恩斟满一杯酒,举杯对着众人道:“春节快乐啊!”
众人举杯庆祝,清容悄悄的将自己两位徒弟的酒换成了茶,以茶代酒。
众人异口同声喊道:“春节快乐。”
一杯酒下肚,辛辣味刺激着喉咙,从口到胃有一种火辣辣的痛感,清容竟觉得脑袋有些晕晕沉沉的。
她暗自嘲讽道:“怎么这么没用。”
前面众人聊了一下家常,无非是修炼的怎么样了,徒弟修炼了怎么了呀,功法怎么突破之类的云云。
清恩随口一提陈氏举办的狩猎赛的事情,清深和清渊自信满满,表示一定能夺冠,而清容表现出兴致缺缺的模样。
清渊打趣道:“清容,你觉得我们不行?”
清容摇了摇头,无力道:“在想给别人留几只猎物。”
用最柔弱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
清渊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清容,来,喝酒,咱们提前庆祝一下。”
清容推脱道:“喝了药了,酒刚刚已经喝过一杯了,不能再喝了。”
清渊不依不饶道:“没事啦,你前面都喝了一杯了,而且这酒又不烈。”
见清容为难,容仪自告奋勇道:“师尊,我替你吧。”
清容垂眸沉思了一下,离秋已经十五了,随即抬眸望着容仪点了点头,欣慰道:“有劳了。”
清羽歌道:“师尊,我也行!”
清容皱着眉道:“小孩子别凑热闹。”
接下来每一杯敬清容的酒都由容仪代劳喝掉,他们也体谅了一下容仪,尽量少给清容敬酒,可是他们对自己的酒量没有清楚的认知。
三点水是仙游有名的美酒,只有在清云山山脚下一处小镇内才能买到。
前柔后刚,是它的特点,有多少人被它刚入口时的温柔所骗,可后劲一上来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醉酒昏睡三日。
前世容仪算的是尝过美酒无数,可偏偏没有尝过这三点水,只因清氏灭族后山脚下的小镇也不复存在了,三点水只有寥寥几坛,她想,要是哪天清容醒了没了喜欢的美酒怎么办。
如今一尝,入口太过温柔,让她多多少少觉得这酒有些没意思。
看着他们推杯换盏,清容闲着无聊又拿起盘中的一只螃蟹,细细的将每一块肉剥下放入小碟中。
她起身端着小碟走到清泽身旁,将蟹肉放在清泽面前,用极低的声音问道:“父亲,我真的要嫁吗?”
清泽紧握着酒杯,不大不小的声音应道:“嗯。”
这些声音都入了容仪的耳,她紧紧的抓着酒杯,又是一口酒闷下,兴许是咽得太急了,胸口有些疼。
将眼前最后一口蟹肉夹起吃下,原本鲜甜的味道变成了苦涩的,在口腔蔓延开来。
酒过三巡,突然有弟子从外面跑了进来,急急忙忙地大喊道:“宗主,二宗主,不好了,陈公子被人打了,还被绑在后山的银杏树上!”
众人一愣。
谁被打了?!还被绑树上了?!
陈氏好歹也是四大家族之一,陈绍华虽说五年不在陈氏,但从小也是在陈氏长大的,身手了的,自然不是普通弟子能打倒的。
唯一的嫌疑锁定在了迟来的二人身上。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清渊戏精上身,故作惊讶道:“怎么会这样?陈大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那名弟子没看出什么,老老实实的回答道:“陈公子目前还没醒,现在在客房,大夫说是皮外伤,无事,只是被吓晕了。”
清恩皱着眉,指尖敲打着桌面,仍是不放心道:“大夫虽说无事,但是我信不过,清容你一会得空去看看。”
清容瞥了一眼清渊,有些不情不愿道:“是。”
话音刚落,清容感觉到怀里一重,低头一看,看见自己徒弟面红耳赤的躺在自己怀里,手还不安分地往腰上环去,嘴里迷迷糊糊的喊道:“师尊、师尊。”
抬头发现众人望着自己,清容将容仪扶起,尽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离秋醉了,我先送她回去。”
说完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往外走去。
长廊上的灯笼随风摇曳,晚风瑟瑟,吹散了身上的酒意,踏上悠长的长廊,廊下的水面倒映着二人相依的身影。
柔和的月光倾泻而下,整个水面波光粼粼,多多少少有些晃眼睛。
“师尊……”
“嗯。”
“师尊……”
“我在。”
此刻容仪已经不清醒了,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喊着,清容也一句一句应着。
忽然,容仪挣开清容的手,往前跑去,跑了一丈左右又停下,转过身面对着清容。
清容见她步履轻盈没有要倒的意思,就默默的在她后面跟着,看见她停下也就跟着停下了,悠闲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想看看她醉酒了会干些什么。
容仪眯着眼笑了起来,八颗牙齿露了出来,甜腻的喊道:“师尊!”
清容抱着手臂看着她,应道:“我在。”
容仪歪着头,傻笑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四个字简简单单,表达了容仪对清容的所有感情。
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我的师尊,所以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所以我喜欢你。
容仪紧张的看着清容,脸上发烫感觉能滴出血来了,心也跟着狂跳,扑通扑通想要冲出胸膛,告诉面前这个人说:我喜欢你,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
眼前的人点了点头,应道:“嗯。”
清容没多想,她认为是徒弟对师尊的喜欢,说明她这个师尊当得还可以,至少让徒弟喜欢了。
可是容仪懵了,“嗯”是什么意思?
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讨厌。
那是不是说明……有机会!
容仪迈开腿朝着清容走去,走到她的面前,微微的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
清容伸出手扶着容仪,让她抓着自己的手臂,生怕她一个踉跄就掉湖里了。
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勾引着狭长似无情的丹凤眼。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清容看不出容仪想干嘛,眼神也不闪躲,就这么看着。
不过多多少少得夸一句,大徒弟生得是真的好看,特别是那双能勾人的桃花眼。
突然,容仪踮起脚,朝着清容而去,嘴唇碰到冰冷而柔软的感觉时停下。
她不知道什么是亲吻,就好像是一种本能一样,看到喜欢的人就忍不住想亲一亲她。
两唇相接,没有过多的亲密。
一束烟花冲向天空,在漆黑的天空中炸开,将黑暗撕破,用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给世人观看,瞬间夜如白昼。
火树银花炸开的瞬间,她们亲吻了。
清容感觉到唇间一股炙热传来,还有眼前放大的脸,让她有些害怕,心头撞鹿,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过在清容反应回来之前,容仪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整个过程如蜻蜓点水一般,快而轻柔。
看到清容睁大了眼瞪着自己,容仪忍不住笑了出来,一种傻笑,又像是得逞的笑容。
清容有些恼羞成怒了,甩开容仪的手,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是刚放手就看见容仪已经站不稳了,险些栽到湖里,好在清容眼疾手快一把给抓了回来。
估计这会已经上头了,容仪已经分不清眼前的情况,脚下已经站不稳了,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喃喃道:“师尊……我喜欢你……”
清容黑着脸道:“闭嘴啊!”
清容见这一路没人,又看容仪已经醉得走不了路了,直接将她横抱起往隐居走去。
一路上,清容很是自责,真不该让徒弟替她喝酒,人喝醉了真的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不过离秋挺轻的,是我养得不对吗?
清容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的初吻会被自己徒弟拿了,容仪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在十五岁那年亲了师尊。
好不容易将容仪送回寝室后,清容准备去药房拿点醒酒的药。
外面火树银花接连不断,整个天空华美绚丽,清容站在檐下看了一会,忽然看到围墙上多了一个人影。
“是谁?!”
瞬间,三根银针注入灵力朝着围墙上的人影而去。
“是我!别打!”
清渊?!
然而已经太晚了,银针甩出已经收不回来了。
不过好在清渊身手不凡,躲过了两根银针,还有一根刺进了他的发髻里。
清渊拔下头上的银针,看着那个闪闪发光的银针,一想到险些刺入头皮中,难免有些后怕。
清容望着他问道:“你来干嘛?”
清渊一跃而下,落到了清容身边,将手中的银针递给她,解释道:“瞎逛,就到这了。”
“陈绍华是你打的吧!”清容接过银针塞入护腕中。
清渊挠了挠头,笑道:“还有清深,他也是同谋。”
清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打陈绍华,也不想多问,转过头接着看满天的火树银花。
忽然耳边听到清渊的声音:“只要你不想嫁,我和清深都会帮你的。”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好像变得很慢一样。
清容转过头看向清渊,清渊朝着她笑了笑,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很认真地说道:“只要有我们在,清氏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你当做联姻的牺牲品。”
对于生在家族中的女儿来说,联姻就是她们的命运,但不是清容的命运。
天空忽明忽暗,照着清容半边脸,可以看见她笑的很灿烂,像小时候与清渊一起玩泥巴时笑的那样开心。
一束烟花上天,炸开的一瞬间发出巨响,清渊还是听到了清容说的那句话:“谢谢你,哥。”
清渊:“有没有能让人忘记东西的药?”
清容:“……有。”
从袖中掏出来一粒白色的药丸递给了清渊,嘱咐道:“掺在熏香中使用,能忘记半个时辰的事情。”
——
次日,陈绍华醒了,在清容的药效下和清渊的忽悠下,成功以为自己是一不小心踩空了滚下了石阶,然后被清氏的弟子给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