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日头落得快,只记得明明是刚过午后太阳便落了山。
应是清氏地处高山的原因,天气都比其他地方格外冷。
一阵寒风吹过,容仪不自觉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一路走来遇到了不少同门师弟师妹,他们都很客气和容仪打招呼:“师姐好。”
容仪也以微笑回应。
一路快步踏风走到了自己想到的地方,门口的牌匾上用行楷写了两个工整的字“隐居”。
今年已经年满十七了,去年十六岁时按照清氏的传统下山游历一年,今日终于回来了。
门口点亮了一盏明灯,像是在引导未归的人回家。
理理白色的校服,忐忑地进了门,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不远处。
清容最喜着蓝衣,长发好好地用发冠箍起成马尾,手提着一盏明亮的灯笼,另一只手拿着一枝挂花折枝,看到容仪又惊又喜道:“回来了?”
容仪脸上绽开笑容,走近,伸手将清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带点撒娇的语气道:“我回来了。”
十七了,竟比师尊高了半个头,微微低头看着师尊,脸颊被寒风吹红了,倒是多了几分可人的模样。
“回来就好。”
寒风再次袭来,吹燃了清容手中的灯笼,霎时火光冲天,容仪看到清容在那一瞬间被火焰包围,手伸向她,能听见其无助的求救。
“离秋,救我!”
“小秋,救救我!”
“徒儿,快救救为师!”
“师尊!”
容仪伸手去拉,清容却收了手,目光憎恨的看着容仪。
“你恶心透我了。”
“师尊……”
“别叫我师尊,你现在是容氏的宗主,我何德何能……”
“容氏……”
容仪低头一看,原本自己身上白色青龙纹的校服变成了极其华丽的赤色朱雀纹的家袍。
“师尊!”
再一声,化为灰烬,随风而逝。
容仪惊醒,猛地坐起喘着粗气,这梦竟如此真实……如此诡异。
也不是都发生过。
她没有下山游历,没有真正地揽她入怀……
不知不觉已经来清氏一年了。
起床洗漱一气呵成,对着镜子整理好衣裳便出门寻自家师尊去了。
习惯性的敲了敲门,见无人回话便推门进去了,绕过屏风走到床帐旁,轻手轻脚的掀开床帘,见那人还躺在床上睡觉,连昨天的衣服都还来不及换。
一身素白的清氏校服,肩头用银线绣着青龙纹,领口袖口处均绣了一串看不懂的符文。
容仪轻轻的推了推清容,温声道:“师尊,师尊,该醒醒了。”
清容应了一句:“嗯?”,却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容仪:“……”
“师尊,师尊……”
清容:“闭嘴!”
“……”
容仪安静的跪坐在一旁,细细的看着清容熟睡的脸庞,明明前世看着她闭眼的样子看多了可是偏偏都看不够。
第一次遇见清容时给她感觉这个人真的烦,虽然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被问东问西的感觉真的不好,再后来她发现有时候清容也不那么喜欢说话,比如在各大长老面前她只是脸上挂个笑,偶尔点点头,绝不多说一个字,再到清氏的师兄弟什么的见到她永远都是主动问好,从来没有清容主动过,她也只是回个好就没了,不打招呼就当没看见走过去了。
而现在算是来清氏的第二年了,发现许多事情和前世变的不一样了,师尊也没想以前那样了,她好像不像以前那样孤傲了。
估摸着一个时辰后,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睁开了,眼睛上模了一层水雾,后而慢慢清晰起来,黑色的瞳孔渐渐放大,容仪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容仪见此喜道:“师尊醒了!”
“嗯。”
清容撑起自己的身体,光着脚下了床,长发顺着肩头披下,褪去青龙袍,里衣是一套白色的衣裙,腰封上绣着一圈奇怪的符文,是清氏男子的校服,在左边别了个银色的铃铛。
这人长的本来就高,加上喜扮男子,时间长了真的觉得这人本应该是男子,就应该是男子。
清容打开衣柜从里面挑出一套灰色的交领的衣服,又从衣柜上层拿出了一件蓝色的大袖外衫,而后又拿出一块整齐叠好的白布,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后门去。
容仪也跳下床跟了过去。
隐居的后面是一座温泉,与其他温泉不同的是这不是死水而是活水,一边从山上流来源源不断的热水到池子里,另一边往山下流去,以前容仪曾好奇过这水会流向哪里?便跟着这水走到了尽头发现这水流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里。
清容正在温泉边,解了腰封,褪去了衣物,解开了胸围紧绷的白布,脚尖点了点水面,而后整个人进到了水中。
清容舒服地开口道:“小七小八喂了没?”
容仪答道:“十天喂一次,昨日已经喂过了。”
小七小八是两条七尺长的毒蛇。
清容第一次收徒弟,除了教她识字也好在容仪聪明学得快,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让她干什么,想到既然跟了自己,就先让她熟悉熟悉一下药房,以后方便帮忙拿药配药也是好的。
容仪欣然接受,好歹前世也是当过清容徒弟的,药房自然闭着眼睛都会走。
可谁知,在药房最深处养了两只大蛇!
前世还没有的!
问了清容才知道,这两只蛇是原来取蛇毒炼药的。
容仪看到蛇腿就发软,不为什么,就因为以前被咬过,尽管是被无毒蛇咬的,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最后容仪还是克服了,清容只是让她每十天丢两只鸡下去就好,没其他要求,而且设了结界,外面人能看到里面的蛇,蛇看不见外面的人,每次喂鸡只要在结界上开个小口就好了。
至于为什么要叫小七小八。
因为小一至小六都死了,饿死的,还有小六死于泡酒。
小一至小五,清容没空看管,许久才喂一次,就被饿死了。
小六嘛,清容说是一次意外,清容只记得自己从山下回来时听清恩和清泽说小六自己就爬到酒缸里了,酒缸里都是烈酒,一下子小六醉死在里面了。
清容看着自己父亲和伯父两位兄弟一唱一和的,然后清容忍痛丢了人参、黄芪、当归进去了。
小七和小八是清恩和清泽抓的赔,呸,送给清容的。
容仪趴在温泉边,手指尖划过那清澈的温泉水,烟雾缭绕中望着清容的方向问道:“师尊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丑时。”
“师尊怎么这么晚回来?”
“昨夜原本想早点回来休息,被清渊他们拖去喝酒了,回来晚了。”
“哦,那师尊一定把他们喝趴下回来的咯!”
“当然。”
容仪知道清容喜好酿酒更爱喝酒,酒过三巡仍然不倒,但一回到隐居后保准倒地,在外不醉在内疯得要死。
但昨天容仪没听到什么声音,估摸着清容这次真的千杯不醉了。
清容回想起昨夜,清渊他们为了看清容出洋相既然一个一个人灌清容,一个喝的烂醉换下一个,清容也不是好欺负愣是一个人把他们六个人喝趴下了,然后一个人悠哉悠哉回到隐居,栽在床上酒劲上头然后昏睡过去。
洗完澡换好了衣服,清容坐在隐居院内的石椅上,容仪跪坐在石桌上,嘴里叼着一根蓝色的发带,双手在为清容梳理头发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踏门而进,走到清容面前恭恭敬敬的抱手行礼。
“师姐。”
清容慵懒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应道:“嗯?”
“二宗主叫你过去一趟。”
“知道了。”
待少年走后,容仪也将头发梳理整齐准备拿发带绑起来的时候,清容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的发冠递给容仪道:“用这个。”
高高的马尾用银色的发冠箍在一起,整个人退了少年的稚气,多了一些正经,清容起身拍去身上的落花,准备往门口走去,感觉有人拽着她的袖口,回头一看正是容仪。
容仪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带着乞求的语气道:“师尊带我去可好?”
清容对此无奈,只好应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