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林遥在黑暗中踽踽独行,那里没有一点声音,她只是依靠本能行走,不知道自己要去到哪里。
放空的大脑,记不清的记忆,这一切让林遥像傀儡一样无知觉地走在没有光亮的黑暗中。
空灵的声音在远处模模糊糊传来,林遥本能地为这道熟悉的声线所吸引,脚步不自觉就跟随着声音行走。
“阿遥……阿遥……”
熟悉的名字被叫换着,接连不断,林遥的速度不自觉加快,由一开始的缓慢行走到跑起来,一往无前,什么都不去思考,只是一味地往那个方向奔跑。
前方出现一道门,门外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林遥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觉得很熟悉,她下意识接近他。
门外的人把手伸进门内,对着林遥。
林遥清楚地看见那双手表面有一颗暗红的小痣,印在瓷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林遥忍不住握住了那双手,任由自己被拉向门外。
心甘情愿。
刺眼的亮光过后,是现实世界故事延续的开始。
林遥一一抱过面前的姑娘们,不舍的情绪吊在心头。
这两天,她们伤好的差不多,为避免被方礼他们追上来,只能即刻启程,前往林遥提供的庇护之地。
风蒲星鼓起勇气,将额头贴在林遥脸侧,静默几秒,才分开。
林遥懂事地任由她动作。
几人检查行李没有遗漏,一切都差不多之后,走向停靠在一旁的马车。
马儿正在地上慢悠悠地吃草,等风蒲星她们过来时往她们脚下蹭了蹭,发出几声怪声,软绵绵的。
风蒲星奖赏地摸摸它有些毛绒的头,随后上了马车。
一切都发生在众人措手不及的情况下。
鹤唳风声携着锐利锋芒刺向正无知无觉正打算搭上马车的筱筱。
“噗呲——”
锋利武器刺入皮肉,带的倒钩硬生生将皮肉弄的鲜血淋漓,被命中之人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伤痛,膝盖不受控制一弯,跪在地上。
粘稠的血液从嘴角流出,如水流一般竟然一时止不住。
没有反应的众人被林遥受伤的惨状惊醒,神情慌乱起来,场面一度受控。
但是紧接而来的簌簌箭雨让人连悲伤的情绪都顾不上。
几人连滚带爬,着急忙慌地拖着姜盱背上的林遥寻找遮蔽的藏身处。
箭狱从四面八方来,不见源头,这时只能庆幸林遥的手下没有离开,暂时可以对抗。
林遥靠在姜盱的背上,眼前忽明忽暗,耳边是嘈杂地听不清的声音,后背的伤口传来一阵阵深至皮肉的剧烈痛楚,不容忽视。
林遥想顺应疲惫的情绪,沉入温暖的睡梦。
可是耳边不停息的惊恐慌乱的叫声不断骚扰着她,林遥有些恼怒,眉头不自觉拧起,硬是撑着一口气睁眼。
原本模糊遥远的声音瞬间清晰起来,刀剑相碰的尖锐声也闯进林遥脑子里,争鸣烦人。
忽地一阵晃动,她突然与泥土来了个亲密接触,闪着银光的物体闪现在眼前,林遥瞳孔一缩,脑子还没清醒,身子就依靠本能利落灵活地一翻。
这下不仅是充满腥味难闻的沙子,细长又不失攻击性的小草也吻了上来。
林遥连忙手撑地,屁股一撅,动作迅速地直起身,还不忘将一旁摔倒在地的姜盱拖离原地。
“有…有止血的……药……药……”林遥还没蹦出几个字,那血又可恶地从嘴角流出,糊满下半张脸,衬的她像刚从刑场逃出来的。
姜盱刚缓过来被拖着的置空感,眼前突然惊现一幅女鬼食人血的画面,心脏差点骤停,特别是那女鬼还一直对着他药药药的。
幸亏姜盱本性温良,没有下意识打人的习惯。
几粒药丸入口清凉的口味直冲天灵盖,林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清醒,清醒地眼泪差点绷不住。
几次吐槽过姜盱喜欢将药丸制作成超级提神的口味,还是屡次不改,林遥都打算把这药丸全塞姜盱嘴里。
脑子虽然发散着,但是林遥也不忘拖着姜盱逃命。
躲在暗处的箭这时早已停止,目前是这些身份不明的黑衣人。
黑衣人。
林遥想到之前的经历。
这群人,可能有关系。
有了这个猜测,林遥想要活捉的想法强烈起来。
全然没有考虑到她们现在正处于弱势。
虽然筱筱她们没有武功,但好在都不是没脑子的蠢货,知道躲藏,再加上有林遥的手下暂时护着,还能活。
暂时飞远的思绪被现实猛地拽回来,林遥周围多了几个气势汹汹的黑衣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
该死。
林遥心里不爽,被姜盱拦着退到身后。
身上严重的伤势让她连逞强都做不到。
这种受人制约的感觉她很久没有过了,如今遇到,让她又想起之前阴暗、受人掣肘的回忆。
只是事实不容许林遥留有时间发脾气。
不稍片刻,姜盱身上便挂了彩,冰冷的刀剑毫不留情向他身上招呼。
“别过来,保护好她们。”林遥对着打算过来保护她的下属大吼,情绪难得失控。
随后在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将痛感降低,脚一勾,躺在地上的长剑入手。
林遥调整了一下姿势,在下一把杀人的剑袭来时毫不犹豫抵挡,顺便把姜盱拽在身后,动作粗暴。
杀人应该她来,他在身后给她疗伤就行。
这场对决结果惨痛。
林遥遵守承诺没让风蒲星她们有生命危险,受伤却怎么也避免不了。
精心培养的下属死的死,伤的伤,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将风蒲星她们送出这场争斗。
来不及道别,林遥只是一味引着黑衣人往反方向走,后背的伤不知何时裂开,细细麻麻的痛意侵蚀大脑。
林遥脑子已经昏沉到差点忘记她们正在被追杀,只是凭着一定要带姜盱突围的想法,心里莽着一股劲,朝未知的方向前进。
“砰”地一声,一道沉沉的砸地声响起,林遥终究是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此刻,外界的纷纷扰扰彻底远离。
是生是死也不由她掌控。
后面追兵越来越近,姜盱顾不得惊慌,直接将人背起来,寻找遮蔽地。
六神无主的情绪一刻也不间断地笼罩着他。
姜盱这时才发现,原来他除了一身医术一无是处,甚至这医术都帮不上林遥的忙,害林遥明明一身伤还要撑着保护他。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带林遥逃离被杀的境遇。
姜盱此刻又坚定起来。
他可以失落,自嘲,前提是林遥得活!
不易察觉的角落躲着两个逃难者,姜盱放轻呼吸,蹲在原地许久,哪怕那群黑衣人已经走远,他还是不敢动。
他身上背的是两条人命,担不起。
一直蹲到天黑,一个半时辰过去了,姜盱才动了。
那种痒又麻的感觉在脚部占据,姜盱站不起来,难言的情绪在触及到林遥紧闭的双目时,席卷了他。
孤独,无助,不知所措。
明明他自己一个人在乡下生活多年,被欺负,被辱骂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或许,是因为多了一个人。
一个对他而言重若生命的人。
崩溃的情绪在蔓延,姜盱不忘目的,背着林遥一瘸一拐。
所幸命运没有太过作弄他。
姜盱终于在完全天黑前找到一处小小的,堪堪容下两人的小洞穴。
轻柔地将林遥放在地下,姜盱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警惕地进入洞穴。
洞中没有异常。
姜盱松了一口气,赶紧将林遥抱起,将她放在干爽的角落。
又去外面抱了一大堆干草回来,叠了好几层,平铺在地面。
碍于男女有别,姜盱只是将林遥外面裸露的伤口包扎。
处理完林遥身上的伤口,姜盱忽然不知道干嘛了,所以他的眼神就自然而然地落在林遥身上。
姜盱细细临摹林遥的眉眼。
纤细修长的眉毛,低垂浓密的双睫,挺立秀直的鼻子,厚度适中因失血过多变得苍白的唇。
还有表面温和却经常让人捉摸不透的性格。
真是神奇,他竟然与这样的女子有了交集。
神秘,强大一直是姜盱对林遥的印象,所以才会在她接连两次倒下时被惊慌的不像自己。
才会那么无助。
姜盱的目光一直放在林遥身上,不知不觉躺到在了林遥身边。
夜晚的风较寒凉,林遥又受了重伤,身体比以往虚弱,追逐热源就成了本能。
迷迷糊糊间,她抱住温暖的热源,舒服地蹭了蹭。
热源也怪听话,不躲不避,就是有些僵硬,触感不太好。
姜盱因为林遥的靠近慌了神,又搞不懂林遥要做何,被迫乖乖待着原地,任由她动作。
修长的手臂一下揽住姜盱,带着幽香的香气顺势进入钻进他鼻尖。
林遥枕在姜盱胸膛,无意识嘟嚷几句,不满意地拍拍僵直的躯体。
姜盱脸腾地红了。
那种身体被人碰触的陌生感令他不知怎么办。
他要推开吗?
目光触及到林遥时,姜盱的疑惑瞬间没了。
怎么舍得推开,那是心上人的接近。
是他这个躲在暗处偷偷喜欢的家伙得到的回应。
哪怕是臆想,也足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