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年过去,顾君宜已经是个成熟的小孩了。

早上起来，先煮开水，放温后加入满满一勺奶粉。两只手抓着奶瓶上下使劲摇晃，晃匀后自己找地方坐下，抱着奶瓶顿顿地喝起来。顾君宜的奶粉都是自己控制用量，想喝几勺就喝几勺。

喝完奶粉，洗干净奶瓶，顾君宜挺着肚子进屋叫醒妖怪爸爸。人类爸爸说了，早上要叫妖怪爸爸起来。

今天很奇怪，妖怪爸爸竟然没有躺在床上。不在房间了，妖怪爸爸哪去了？顾君宜歪着头想。

卫生间里传来流水声，顾君宜蹦蹦跳跳跑过去，“爸爸，你在这里。”他现在说话已经很流利了。

东篱把嘴里的泡沫冲掉，急匆匆地跑去吃早餐。早餐温在厨房里，东篱懒着一一端出去饭厅，直接坐在厨房里吃。

顾君宜跟着跑了过来，边看边吞口水，拉着东篱的衣角问，“妖怪爸爸，宝宝能吃一点吗？”

“不是妖怪爸爸不给，是人类爸爸说了，不能给宝宝吃。”

“嗷。”顾君宜的眼里没了光。

“宝宝，今天是太爷爷带你。你记住了，白天绝对不能跑不能走，只能乖乖躺着，最多翻翻身。还有，绝对不可以说话，知道吗？”

“宝宝知道了。”顾君宜说：“宝宝不能吃一点包包吗？”

“不能。”

把顾君宜交给顾老爷子，东篱高高兴兴上班去了。说实话，上班体验过就算了，东篱打算永远不上班的。但是，在带了顾君宜几个月后他改变了想法。

顾君宜太笨了。竹子生长速度很快，脑子却跟不上身体的生长速度。简而言之，光长个子不长脑。东篱教法术，经常被气得脸色发黑发绿。物理意义上的发黑发紫发绿，导致顾君亦一度认为东篱背着他偷吃，就像吃多了砂糖橘脸色变黄。

后来见得多了，才知道是被气得。在法术上顾君亦完全帮不上忙。只能默默当好后勤，哄完大的哄小的。

可是，顾君宜学习态度很好。每次都泪眼汪汪：宝宝是不是太笨了。宝宝认真学。宝宝不争气。宝宝坏。态度非常端正，但就是学不会。

非常气妖。短短三个月，东篱头发那是唰唰地掉，比之前被虫子咬都掉得多。

上班可恶，但教小孩更可怖。两害取其轻，东篱决定去上班。没办法，再不去上班真要被气死了。

先去人事销假，再去找周特助。周特助被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东先生不来公司了呢。”

东篱不解，“怎么会。休完产假我就回来了。”

这话周特助不知道怎么接。东篱还剪了头发，“月子”坐得有模有样的。

顾君亦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叮嘱道，“注意身体。”

周特助......这种情趣他不懂。

顾君宜牢记爸爸们的嘱咐，到了太爷爷那就睡觉。睡醒后发现太爷爷还在看他，顾君宜不解，太爷爷都不会累的吗？可是他累了。

一直用妖力缩小身形不舒服。顾君宜偷偷瞄一眼太爷爷，偷偷伸伸小脚舒展筋骨。很好，太爷爷没发现。顾君宜换了另外一只脚往前伸了伸。他摸了摸身上的薄被，暗想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顾君宜偷偷解开左脚的法术，在被子下晃晃小脚。没一会，另一只脚也一并解开。真舒服，舒服得顾君宜迷了眼。他在被子下尽情地晃动小脚。

因为太舒服了没听见脚步声，等听见时已经可以看到桂姨端着一大盆东西靠近。顾君宜吓得缩回脚，可是越着急越缩补回来。往回缩的咒语是什么？急得被子都被踹掉了。

啊啊啊，要被发现了。被抓走了就见不到爸爸们了。

正当顾君宜急得快要哭时，顾老爷子捡起被子轻轻地盖在他身上。“东西就放那吧。被让人进来打扰小小宝睡觉。”老爷子说。

桂姨应了一声放下东西出去了。

顾君亦瞪大眼睛看向太爷爷，太爷爷如往常一般慈祥地微笑着。终于，他缩回了脚。

所以，太爷爷到底有没有用看见？

要不要跟爸爸们说？

晚上回到家，东篱又开始教顾君亦法术。教着教着，他一言不发走进隔壁房间。隔壁响起一阵阵拳击声。是哦，隔壁被人类爸爸布置成了拳击手，说是有火气要及时发出来。

顾君宜担心地看向阳台上的菊树，叶子蔫蔫的。

五分钟，东篱回来了。他面带微笑，“宝宝，我们在重新学一遍哦。”

不知为何，顾君宜心头一抖，赶紧低头认真听讲。旁边的人类爸爸也缩起身体不敢发出动静。

一个小时后，东篱走到阳台吹风不说话。顾君亦担心地走了过来，“没事吧？”

“桀桀桀。”东篱怪笑着说：“不用担心，我跳下去又不会死。”

顾君亦更担心了，他下定决心，“要不你喊两声？”之前，他们家已经因为晚上乱喊乱叫被投诉过了。

阳台上的菊叶更蔫了。

终于完成了今天的课业。“爸爸们晚安。”顾君宜麻溜溜地跑了。

东篱精疲力尽瘫在床上，“出去关上门。”他已经不想动弹了。

“东篱，我们聊聊。”顾君亦说。

“怎么又来问。”东篱本就精疲力尽被问烦了，直接摆烂了，“我怕说了你别不高兴。”

“如今灵气稀薄，天地万物已很难再生灵智。你的血和我的妖力二者合一催化了顾君宜的诞生。天地万物皆有寿数，顾君宜的寿数便是我给的。”

“就像你们人类说的，能量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一样的道理。如此，天下寿数不变，顾君宜得以顺利化形。”

问问问，就知道问，说了你又不高兴。果不其然，顾君亦变了脸色。

东篱贴心安慰，“不是什么大事，不会死在你前头。”他还有近百年寿数，而顾君亦已经三十了，看样子不像能活到一百三十的。

“对你有什么影响？”顾君亦问。

东篱还想胡诌过去，只是顾君亦虽不了解妖怪之事，但他了解东篱，根本瞒不住。

他干脆一次说清了，“这次醒来，我已有感寿数将近，剩下的不过区区两三百年。如今给了一百年给顾君宜，我能清楚地知道，我还剩百年。不是什么大事。”如不是要死了，他也不会大大咧咧地跑到人类跟前。

顾君亦声音颤抖，“ 你不后悔？”

“当然不。”东篱说：“我本就是因寿数将近才决定留在你家。我过得很开心，就想趁着最后的时间好好体验一把。我想把所有想吃的、想做的、让我开心的事，统统体验一遍。如果还有时间，那就体验第二遍、第三遍。这半年，过得比前面数千年还要开心。”

“这些事，别跟顾君宜说。”东篱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