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泽川还想重复许多遍:我爱你,我爱你……
“爱没有用,爱只是幻觉。”
“不是幻觉,我只知道你明明也爱我。”
“我没有!”周方圆压抑不住地吼出来。人们常说,人在说谎的时候,声音越大心越虚,周方圆现在就很心虚。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很无奈,“Terence,放弃吧。我们不合适。”
乔泽川完全接受不了这句话,他不理解不合适的点在哪,是狗屁的离过婚?还是他不如Jayden更合适?当年的纪轩就合适了?
他觉得胸中有一股憋闷已久的气已经濒临爆发,深吸一口气后终于忍不住地在此刻吐了个干净:“周方圆,我唯一会放弃的原因就是你不爱我,而不是这些狗屁不合适!你别再嘴硬否认了,你不爱我你在酒店里巴巴地帮我?你不爱我你一次又一次地担心我?你不爱我你半夜到房间里接受我的吻?你不爱我你舍不得报警?你不爱我你…还想过留住我们的孩子?”说到这里,他的牙关开始发颤,眼睛也红了一圈,“周方圆,你不能这么敷衍我!你太残忍了!”
火星子终于燃起,它已经在跳跃和熄灭间等待很久了。
周方圆被他一系列的质疑与数落弄懵了,她看着乔泽川正用一双眼无望地与自己对视,她觉得胸口涌起一股酸胀,喉咙开始发涩发苦。终于控制不住地喊出来:“你就不残忍?我本来装傻挺好的,你以为很好装吗?你非要……”说到后面周方圆有些说不下去了。
残忍!乔泽川难道就不残忍?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求一个结果,非要她承认爱他,非要跑到家里来送生日礼物最后要了她,就因为爱吗?
爱算什么啊!她经历过的,爱一文不值。
房间内安静无比,乔泽川听到周方圆终于承认了,尽管只是侧面的承认。但他头一次从她口中听到他想要的答案。那一刻心脏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酥麻,缓缓地冲刷着每一寸皮肉和每一根血管里的压抑与痛苦。
但乔泽川无法因此得救,那一点点的愉悦感的背面是更多的内疚感。他没见过如此坏情绪外露的周方圆,哪怕是身体疼痛到极致,她也只是闭着嘴皱眉;哪怕当初在泳池边说着要去死,下一秒她又能恢复客气地感谢相救。
周方圆脱下了伪装的外壳,只剩下外厉内荏,她心虚的时候整个人脸庞染成粉色,胸腔带动着鼻息喘着粗气,刚刚灌下的酒令双唇看起来饱满红润,尤其是因为刚才抿得太紧而鼓起的唇珠,娇嫩欲滴。
就算内心里有再多乱糟糟的情绪交织着,这会儿也变成一片空白了。
乔泽川毫无思考的能力,只是鬼迷心窍地将视线集中在气鼓鼓的周方圆脸上。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像个变态一样亲她的念头后,提出一个卑微又病态的提议:“不当女朋友也行,你不想对爱情负责,那就把我当玩物,像三年前一样玩我,我不介意。”
“你要不要脸的!”听到这种话,周方圆满脸的难以置信,眼前的乔泽川,白天还是众人心中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神。自从上任后凭借他的能力带领酒店在这低迷消沉的市场里力挽狂澜,每个月都超预算完成业绩,他甚至还能分身在外面担任着重要职位。怎么到了自己面前,就成了一只提出如此卑劣请求的落汤鸡了?
周方圆在心里反复地质疑,乔泽川不应该是这样的!乔泽川不能这样!是自责把他变成了一个废物,偏执的爱把变成了一个怪物,折磨他的人是我,一直是我周方圆!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是他次次伸手帮助自己,魔是他想占有自己,总总根源都是她。此刻她有一种冲动,宁愿忘了自己的情绪,唤回他甚至变成他,来改变这一切。
“我不要脸,我要你。”
周方圆听到他的回答,看他整个人透着浓浓的无助感,心彻底软了。
她缓缓想了一会儿,循循道出心里话:“Terence,第一,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经不怪你了,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实在忘不了,你应该能察觉到我后来是自愿的,无非就是成年男女没有克制住自己的互相安慰。向对方索要后续的道歉或者承诺,这种行为很幼稚。其实我们都没有损失,你不用因此一直自责。”
“第二,三年前的事是一场意外,那天晚上的事也是一场意外,这种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我能保证管好我自己。至于你荒谬的提议,我不会答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对男女这点事没有产生过半点兴趣。我希望我们以后只是普通的同事,保持着应该有的社交距离,各自经营好自己的事业和生活,行吗?”
话到此份上,无话可再说。
周方圆的一席话像寒凉的冰水浇在他心头,乔泽川再也没有了奢望。他撑着力向她点点头,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体面地表达着接受了她的要求。起身拎起挂在暖气边的西装外套准备离开。
“乔总。”周方圆叫住了他,“伞。”
乔泽川的脚步顿了一瞬,他不得不甘拜下风,周方圆真的很厉害,她太懂怎么样能伤一个人的心。乔泽川当初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让他私下里不再喊自己“乔总”,如今彻底被打回原形。
刚听到周方圆叫他的刹那,他有过其它想法的,但没想到最终只是借伞。他曾经借过伞给周方圆,在他那里借伞是暧昧的行为,就和钱钟书形容的借书一样,它有个一借一还的情份。
但他现在头脑很清楚,对周方圆来说,她的借伞是不在意会不会归还的,是不带任何情感的,纯粹是客气,对总经理的客气,所以他不会要。
最后一刻的幻想也被打破,乔泽川没有回头,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你却不敢要。”
周方圆在他最终的话里失了神,关门的声音传来,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她看见骰子和骰盅还摆在面前,那金灿灿明亮亮的黄金瞬间失去了颜色,和她满脑子里充斥着乔泽川最后一张苦笑的脸一样。
原来有人笑起来,比哭更可悲。
她开始后怕,怕他被赶走后从此一蹶不振,也怕自己后悔。
真滑稽,上次在一间房子里被他睡了说自己不后悔,这一次亲自斩断了所有可能,倒开始后悔了。
——
乔泽川回到酒店后一直在想周方圆说的话,她说她是自愿的。这“自愿”两个字让有一种幻觉,周方圆像一个圣女,亲手浇着水把他身上所有的肮脏卑劣都洗净了。
她后来还说她“没有产生过半点兴趣”,乔泽川确定了她就是个圣女。他清楚记得自己即便到了最动情的关头,周方圆依然安静无比,彷佛她是作壁上观的第三人,活脱脱就是一个七情六欲早已泯灭的圣女。
而自己偏偏特别贱骨头,她每每表现得越冷淡,他的下腹就越容易燃起一股邪火。
可乔泽川依旧觉得周方圆真的很不对劲,他相信周方圆说自己“没有产生过半点兴趣”不是推辞和敷衍了事,而是真实的状况。
她是圣女,但也是人类,这可能吗?她结过婚的,纪轩看起来并非有问题的样子,但事实就是她那晚的确前期紧张得异常,后期平静得异常。
周方圆的嘴太难撬开了,乔泽川决定找田晓禾聊一聊。
“换车了?”田晓禾在律所楼下钻进乔泽川的A8,开场白就是问这个。
这辆奥迪A8是酒店给总经理配的工作用车,自己还有一辆欧陆很少开出来也没什么人知道。乔泽川不动声色盯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知道的不少。”
“我还知道你来找我是因为圆圆。”
当然,乔泽川认为他和这个有前科的女人没有其它共同话题。
田晓禾吊起眼梢,搭上新换的短发显得利落且压迫感十足,她接着问:“吵架了吧?谈不好,所以来找我求助?”
乔泽川没想到她能猜得这么准,便不再铺垫,直接问:“周方圆为什么那么排斥和异性发展感情关系?”
田晓禾回答得毫不客气:“你有没有想过,她不是排斥异性,她是排斥你?”
这话很伤人,但乔泽川没有生气,他刨根问底地追问:“为什么?”
田晓禾一声冷笑,瞪着乔泽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目光中逐渐透着阴狠,瞪到他逐渐不耐烦了才开口:“《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偷窥、偷拍、窃听、散布他人隐私的行为,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随着田晓禾掷地有声的声音,乔泽川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这些话像尖锐的刀割在他的心里,赤裸裸地揭示他曾经坚持的道德底线已经不复存在。
田晓禾一直睥睨着他,见他整个人散发着说不出的寒意,满意地笑了,“偷窥狂、□□犯,有什么资格问她的事?!你在她生日的时候干出这种事,是让她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都过不好吗?乔泽川,就算那傻子不追究,我也没法原谅你!”
乔泽川无法反驳,对于田晓禾的指控照单全收,只是忍着强烈的难堪说:“把我送进去能让她解气的话,随时。”
“哟,承认得挺爽快!”田晓禾当着他的面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晃了晃,接着威胁道:“你要是再敢欺负她,我一定弄死你!”
田晓禾下车将A8的车门重重一甩,整个车身都跟着震了两下。乔泽川没有力气启动车,他将头埋在方向盘的双臂上闭眼缓着气,心中只剩无地自容与自我厌恶。
不得不承认,他太着急了!怎么会来找田晓禾这个癫狂的女人来问周方圆的事?乔泽川完全笼罩在被田晓禾很快剜开的自责感里,那些法条血淋淋的布满了他的大脑。
他发誓,做了这样的错事,这一生都会做周方圆的傀儡,哪怕让他挫骨扬灰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虽然没有从田晓禾嘴里得到答案,还被狠狠地撕破了他的遮羞布,但乔泽川不怪田晓禾。相反他还觉得放心,这样不讲道理去袒护的人在周方圆身边,比起差劲的自己来说,更能护她周全。
——
“江湖救急!Coco,你能来一趟三号宴会厅吗?”
市场销售部Betty的一通电话打断了周方圆做报表的思路,“什么事啊?我五点钟要换饭的啊!”
“有一个婚礼秀的模特出了意外,现在缺一个人,Jessica不允许婚礼沙龙有一点瑕疵,她会废了我的!”
周方圆知道今天酒店在办一年一度的婚礼沙龙,早上她就在邮件里看到了,今天会有很多同行和准新人来参加。但她不明白模特来不了找她有什么用?“你是想我要穿婚纱?”
“整间酒店身高有170cm,体重在90斤以下的只有你了!”
“我们部门宾客关系部和前台的小妹也行啊!”
“我…”Betty哽住一秒,“我问过了,一个是短头发造型师说和这件婚纱不搭,一个太封建了表示出强烈的介意。”
“介意什么?”
Betty本不想说,但是情况危急,只能豁出去了,“说没结婚就穿婚纱不吉利,婚纱要留在结婚的时候穿。”
周方圆一听这话,浑身上下弥漫着不舒服的感觉,她平时是很好说话,但也不是没脾气的,“Betty,因为我离过婚,所以你觉得无所谓是吗?”
“不不不,Coco姐,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人美心善,而且上次聊起这事的时候你大大方方地说不会在意,所以我才想到才找你开口求助的!”
这话令她的火气消了点儿,她开始自省,当Fanny把她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的时候,她的确跟大家说过无所谓他人的眼光,如今居然变得敏感又脆弱了。
她仔细去回忆那些心态产生变化的契机,好像从一次又一次地恨自己与乔泽川的差距时,渐渐变化成现在这副应激的样子。
周方圆拧了拧眉,依旧推辞道:“少一个人不会怎么样吧?你们展剩下几十件就好了呀!”
“不行!很多客户都信玄学的,结婚相关的数字必须是双数才可以!我求求你了,Coco姐!”Betty在电话那头声音几乎要哭出来。
周方圆有些心软,暂时应付了一句:“你先找别人帮忙或者让模特公司想办法,我五点半换完饭,要是你到时候还没找到人再说。”
挂了电话没多久,Jayden又拨通了她的座机内线,“Jessica同我打电话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