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昱结束了这边的工作后，就回到办公室接黎默，路过慕容绾的时候，和她对了一个眼神，慕容绾对他点了点头，就先离开了。

黎默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捏着饼干的包装纸，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小黎？”迟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黎默回过神，抬头看向迟昱，在陌生的环境里见到熟悉的人，动摇的内心渐渐安定下来。

“要走吗？”黎默把手里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站起身来。

“嗯，我这边结束了。刚才找朋友借了一辆车，走吧，我们送外卖去。”迟昱笑着说，好像特别期待和黎默一起送外卖，似乎觉得这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黎默瞧着迟昱的表情，似乎并不知道慕容绾和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慕容绾向他发出面试的邀请。

黎默确实有换工作的打算，他想要有稳定的工作收入，而慕容绾提出的工资和待遇都比他现在这份送外卖的工作要好。

只是，他还有些犹豫。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把车开过来。”迟昱带着黎默到地下停车场，让他在电梯出口处等一会儿。

黎默望着迟昱离开的背影，他并没有问迟昱在这家公司的职位，但能在顶层有办公室的……想必职位肯定很高。

那么慕容绾给他提供的面试邀请，会有迟昱的手笔吗？

黎默在思考。

他本来就欠迟昱很多，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还不清了。

因为心里记挂着事情，黎默也没注意迟昱开的这辆是什么车，迟昱下车给他开门，黎默就直接坐进副驾驶。

“稍等一下，我换件制服。”

今天出门的时候，黎默把外卖平台制服穿在了里面，现在进了车里，可以换衣服了。

迟昱目视前方，余光还是能够瞥见身旁位置上的人动作，他把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以免黎默换衣服的时候着凉。

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狭窄车厢内无限放大，只有他们两人的私密空间，气温还在逐渐攀升，空气中似乎有某种香甜的气息。

黎默双手交叉，捏着最外面的卫衣下摆，向上脱下卫衣，里面穿着的衣服被卫衣带得向上，一小节腰腹暴露在空气中。

迟昱攥着方向盘，闭了闭眼睛，然后别过脸，看向窗外。

黎默拉下制服马甲的拉链，把它脱了下来，再重新穿上卫衣，将印着“吃吃外卖”的制服马甲穿在最外面。

“好了。”黎默向迟昱打报告。

迟昱轻咳了一声，也没看他，伸手把空调温度调低，说：“系上安全带，你导航。”

黎默系上安全带，在外卖平台界面开启了接单模式，然后给迟昱进行导航。

他经常跑外卖，对附近的路段十分熟悉，考虑到中午他们还要吃饭，黎默也没打算接多少单外卖，只是想和迟昱在一起干点什么而已。

“前面路口右转。呃，虽然导航说是让你直行，但是直行会碰到很多红绿灯，我建议绕一下路，右转之后第二路口左转。”当黎默发现自己的指令和车载导航出现差错的时候，黎默还会解释，但迟昱却不会提出疑问，完全按照黎默的指示开车。

他们先是去商家取餐，然后开车把餐点送给客人。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工作有迟昱在，黎默感觉自己没有哪一次等待取餐的心情比现在还要焦急。

他不想迟昱等他，可是出餐的快慢由不得黎默，于是他便只能跟着一起等。

车里的迟昱很耐心，甚至比平时更加耐心，他可以光明正大地陪在黎默身边，看他是怎么工作的。

黎默提着餐点，拉开车门，坐了进来，额前的汗水打湿了头发，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也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嘴唇都干了。

“别急，先喝口水。店里很热吗？你看你都出汗了。”迟昱替黎默拧开矿泉水瓶的瓶盖，递给黎默。

现在正值饭点，店内热火朝天，都是客人，好几个外卖骑手挤在取餐窗口处等待出餐，黎默挤进去又挤出来，出了一身汗。

黎默左手提着餐点，只能空出一只手接过矿泉水，仰头喝水。

迟昱从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巾，等待黎默喝完水，说：“你坐过来一点，帮你擦一下。”

黎默双手都拿着东西，下意识举高手，望向迟昱，眨了眨眼睛，说：“我出汗了，不好闻。”

迟昱意外地挑了挑眉，这是在他面前有包袱了吗？算不算是在意他看法的一种表现？

“你觉得我会嫌弃你吗？”迟昱问。

黎默顿了顿，视线游弋：“……我不知道。我之前去一个小区送外卖，电梯间入口写明了不许外卖骑手搭乘电梯，因为会有异味，只能爬楼梯。”

迟昱攥了攥掌心，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没来由的烦躁，问：“你爬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日的温和不同，有些凶，像是责备。

黎默又看向迟昱，声音渐弱：“没有。那位客人住27楼，我要是爬楼我得爬到断气，所以我打电话让人下来拿了。”

迟昱松了一口气，但他猜想类似的事情黎默应该遇到不少，而且让客人自己下来拿外卖，还说不准那个客人会在电话用什么不耐烦的语气和黎默掰扯。

他解开安全带，单手撑着身子，越过他们之间的位置，朝黎默靠近。

黎默一动也不敢动，定定地看着迟昱。

迟昱抬起手，用纸巾擦了擦黎默额头上的汗，折叠了两次，很轻地揩去他鼻尖的汗珠。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神情专注，只装了一个看起来像傻子一样的他。

黎默下意识咽了咽唾沫，视线想要从迟昱的眼睛移开，但这很难。这双眼睛太漂亮了，就像世界上技艺最高的艺术家亲手雕刻出来的一样，不管是什么样的情感，经由这双眼睛过滤后，都会变得无比深情。

迟昱替他擦去汗珠，动作轻柔又小心。

黎默的鼻息滚烫，呼吸的节奏心甘情愿地交由迟昱掌控，于是气息擦过他的指背，缠绕着他的指尖，撩过他的掌心，痒得要命。

他停下动作，抬眸对上黎默的眼睛。

年轻人不知轻重，这么直白地看着他，像是狠狠给他来了一记耳光。

迟昱瞬间清醒过来，避开黎默的视线，坐回自己的位置，假装很忙的样子，又是丢垃圾，又是接过黎默手里的水瓶拧好，放在水杯专用位置。

“下一个地点，走吧。”

“哦。”

两人也是足够默契，分开之后立刻回归原来的工作状态，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他们又知道有些什么已经在悄然发生改变。

黎默瞄了身旁的迟昱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窗外。

他长得真好看。

迟昱在等红绿灯，掌心的那股痒意挠得他越发焦躁。

……他这回真是自作自受了。

黎默和迟昱说好再送一单就去吃饭，正好和饭点高峰期错开，这样哪家餐厅都能有位置了。

车子停在某家西餐厅的不远处，黎默提着奶茶下车，往西餐厅的方向走去。

同样的商圈，同样的西餐厅，同样的奶茶。

黎默有种奇妙的既视感，上回在这里遇到他的烦人亲戚，这回不会又……

“女孩子还是少吃点甜品吧，容易发胖。”黎远翔看着对面的相亲对象，好言好语地劝道。

相亲对象翘起水钻美甲，阳光在这颗水钻折射出美丽的光彩。

“没关系啦，我吃不胖的。”她笑眯眯的样子，“对了，我们如果结婚的话，你那套房子是不是要重新装修啊？我不喜欢和爸妈住在一起，不太方便，你觉得呢？”

说到房子，黎远翔就心虚，那压根就不是他的房子。

他低头切牛排，打了个哈哈，说：“那毕竟是老人家打拼了一辈子才买下的房子，我的想法是我们一起供一套新的房子，这样和爸妈分开住，组建我们的小家庭，是吧？”

虽然黎远翔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却不是这样想的。只要买了房，两个人一起付首付，然后承担房贷，到时候再把从黎默家搬出去的爸妈接到自己的房子里，她也不能说什么，难不成真要把他父母赶出去，让他们流落街头吗？

“……好吧。”相亲对象想的是，黎远翔他家能在S市拥有一套两百多平的房子，家境和财力肯定不容小觑。

一道阴影遮盖住了她手上美甲水钻的光彩，奶茶袋子落在了他们的桌上。

“房子不是他的，他和他爸妈只是借住在我的房子里，明年我就会把它收回来。”黎默平静地说出真相，看向黎远翔，“又换相亲对象了？”

黎远翔瞪着黎默，表情因为恼羞成怒而狰狞，但很快又恢复了理智，立刻装作不认识黎默的样子：“你不过是一个送外卖的，在这里放什么狗屁？小琴，我不认识他。”

相亲对象上下打量了一眼黎默，衣着都不是什么牌子货，顶多只能算干净，却也算不上清爽，脚上的鞋子也是脏兮兮的，要是他在S市有一套房子，还能沦落到送外卖吗？

黎默也无所谓她信不信，反正他把实话说出来了，对得起自己就好。

他转身离开，朝着路边那辆保时捷缓步走去。

迟昱站在保时捷旁边，替黎默拉开车门，像早上那位司机一样，看起来相当专业，用手抵着车顶，防止他撞到脑袋。

“黎少，我为你预定了一家米其林餐厅，今天吃日料怎么样？”

黎默知道迟昱在开玩笑，也跟着他演：“不是空运的新鲜食材我吃不惯。”

“放心吧，包你满意的。”迟昱笑容灿烂，在黎默坐好后，关上车门，朝着西餐厅这边的方向淡淡地看了一眼，绕回驾驶位，开车离去。

西餐厅内，相亲对象把视线移了回来，笑着说：“现在的有钱人还喜欢开保时捷送外卖？真有情调，呵呵。”

黎远翔攥着刀叉，恨不得把黎默大卸八块。

相亲对象见黎远翔破防后的连微笑都维持不住的表情，庆幸自己发现真相足够及时，感谢刚才那位小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