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按照往年旧例举行,只是……
他们看向了李居,有人出声:“……王上,留守昭华台的人选以及射礼的人,究竟该如何做决断呢?”
这显然是个极大的问题。
原先的时候李居总是能够自己亲自上阵,可是现如今几位公子也都回到了昭华台,最近还都要开府设司。
这承担射礼之人,定要是王上极为看中的孩子。
就是完全不知道王上作何看法了。
李居懒懒的合上了眼,冷冷道:“那诸位大人有什么意见吗?”那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来喜怒。
陈公赶紧阖上眼,微不可置的摇了摇头,完全不顾身旁人求助的目光,装作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
王上是上了年纪不假,可是这样直戳戳的揣度圣心,陈公心中暗叹,还是沉不住气么,想要打探一番。
李居对于这三位公子一视同仁,既不是过分亲近也不是很讨厌,只不过对于他们要说到宠爱,完全比不上那位盛名在外的嘉兴公主……
往常这群政事堂的老家伙也不会如此的态度强硬,可是今天,不管李居如何表现的冷漠,他们面上恭恭敬敬,可是丝毫都没有告退的架势,弄得李居闻着一股草药味,心里简直就是在冒火。
寡人还没有走,一个二个就这样急不可耐的!
气氛正在僵持着,一阵轻快的笑声传了进来,林大人不解,何人在大殿如此喧哗?
除开几个见过面的相公眉头一紧,没见过的大人们面上无动于衷,可是心里就跟猫儿抓挠一样好奇的紧。
此人的身份毋庸置疑肯定是王上最为宠爱的公主——嘉兴,整个昭华台也就只有她有胆子在议事的时候往殿里面闯。
公主走的极快,身后还有几个小童紧赶慢赶着,可是因为年纪尚小又腿短,便有些跟不上,老远就被公主甩在身后。
她一进来就道:“阿爹!快看儿带了好礼物!”这一打岔,生生把几个人刚刚压王上的气势给掀了过去。
她直冲冲的闯了进来,见到娇儿如此欢呼雀跃,李居也忍不住一笑,不知道是为了这个女儿还是为了刚刚被打断的事情。
他道:“吾儿快过来。”他指了指就近的一处软榻,那是公主常下榻的地方。
几个老大人见这个盛名在外的公主除了面皮子上的褶皱抽搐了几下,便是等着公主给他们问安,可没成想公主直接理都没理他们,径直坐到李居身旁。
郑公微微咳嗽了几声,他自恃出生望族,如今公主也是许给了郑家,便不得不出言道:“公主,岂不见若曹?”
这是在拿长辈的身份压李四了。
李四心中冷笑一声,倘若是前世的她或许还可能在意这些子事情,尚且敬这老匹夫半分,可是如今,昭华台李居第一大,她李四就是第二大。
她微微眯眼,遮盖住眼底的冰霜,颔首道:“大人有礼了,只是天地间君为大,臣等次之,再是我们这些儿女的,刚才本宫不过是念着阿父,为人子女见了父母不觉便是雏鸟归巢,尽是看不见无关之人呢。”
被阴阳了一番,没被小辈驳过面子的郑公甩袖冷哼一声,竟是不想再看此女一眼。
目无尊长,好逸恶劳,贪图享受,这哪里是为人妇的模样啊!
一想到未来嫁过来的时候,她手上还有那个美男成群的控鹤司,他只感到两眼一抹黑,前途尽是暗淡无光。
李四连个眼神都没有吝啬给他,弄得李居心道,此番对我有利。
那日郑家拿着婚书来上门求娶,李居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倒不是这桩婚事的双方怎么样,只不过倘若李四由得许了人家就偏向了夫家,那他这桩棋可不是养废了。
不过好在……看着两个人之间紧张的氛围,李居心底暗爽,可是脸上装作恼怒,道:“嘉兴,还不和郑公赔个不是。”
李四敷衍的道了个歉,郑公也拉不下脸来和个小孩子置气。
这嘉兴公主一来,打断了众人之前的对话,眼见今天是问不出个什么结果了,只能讪讪的打道回府。
陈公的步伐很慢,走之前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李四一眼,李四亦是不甘示弱的直视,眼里没有丝毫慌张。
他心道了然,慢悠悠的跟着旁人走了。
李居揉了揉眼角,道:“乖儿,快让爹爹看看带了些什么东西?”他招了招手,让李四身边的几个小童靠近点。
他们年纪虽然小,可是行为举止确实很有章法,看的李居忍不住发笑。
他道:“嘉兴,你这是养了些好孩子啊。”
李四示意了一下小童,伸出手解开了绸布,通体雪白的玉环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目光,那白不是普通的白,而是宛如凝脂,仿佛有生命力在下面流动,浅浅的光华在其中运转着。
除开这些,零零散散的,尽都是些不可多得的好物。其中最为精妙的,反而是李四最后拿出来的袖中弩,外形小巧,最适合藏在袖中了。
李居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不解道:“我儿,拿着这些来?”
“儿得了好东西,自然要来和阿爹分享啦!您瞧,那块白玉环儿看不出来,可是大哥哥送我的,前些日子他说找了这东西,还是从关外带来的,长途跋涉,玉易碎,可是这么大的玉倒是一点缺口都没有,难道不是值得一观的宝物吗?”
李四颇为高兴道。
李居闻言,顾不得惊异,伸手把玩那块玉,的确是同看起来一样,触手生温,宛若美人软香在怀。好玉多,可是像这样大且完整的可是不少。
只是……
他大公子何来力气能打通关外的商道,一口气将东西送进来!李居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玉环,却没料到玉环的表面极其光滑,一下子倒是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李四:“啊!这玉环碎了,不就是玉玦……”
从人们手脚轻便的将草药从王上的头发上取下来,发丝如瀑,闪着不似寻常的黑。
李居撩起发丝,露出一张泛着皱纹的脸:“小四,你说我老了吗?”他一声苦笑,还没到时机,就都如此的急不可耐,真当他李居是软柿子吗!
念及此处,他攥紧拳头锤了一下案几,顺手将书简扫下了地。
从人齐齐跪地,头紧紧的贴着地皮,不敢抬头。只有李四,反倒不怕,上前握住李居的手,道:“阿爹永远是最厉害的,天子是永远不会老的。”
他的眼皮微微抬起,又快速的垂下去。宽大的衣袍笼罩住了他苍老的身躯。跳跃的烛火映着他脸上的沟壑,那是连同岁月都填不了的一切,是过段时日大典上要用胡粉盖住的一切。
天下不需要一个苍老的王。
李居心底冷笑,再大逆不道,不顺天意的事情都做了不知道多少回,难道还怕这些?
屏退了从人,他问:“那冥司,不,控鹤司你掌握的怎么样了?”
果不其然,李四面色黯淡,道:“儿臣无力,冥司早已衰落,老人都凋零的不成样子,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跑向了何处,连同消息的打探都十分的无力。”
听见李四的回话,李居就知道和自己大差不差,也没有什么硬要的事情,反倒是将冥司脱手之后,金库倒是丰厚了不少。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李四的头,安抚道:“不急,那怕日后只有一人了也是能保你的。”
对于李居来说,他需要一个足够聪明又不会过于聪明跳脱出他掌控的孩子,同样,对于冥司,他也需要冥司不会涣散但也不能过于强大,以至于半夜睁着眼睛睡觉。
他安慰:“今天爹爹把礼物给你不小心摔坏了,爹爹给你赔个不是。”
看见李四果然红了的眼眶,他心一软,道:“你想要什么礼物,爹爹给你库房钥匙,你去挑一挑,看上什么了就带上什么。”
李四道:“那好,儿臣别的没看上,就看上了上次吴郡带来的那雕像,纯金的那个!”
李居无奈的摇头,道:“你呀,真是个小财迷。”明明有那么多的好东西李四都看不上,反倒是只要了黄金,果然,养在外面的还是眼皮子浅了些,他刮了刮李四的鼻子,道:“那行,改日李里给你送去。”
李四要黄金的目的只有一个,融了换钱。奇珍异宝只有摆在相应的位置才有价值,好不容易借着商人把手上的库存倒卖了,干嘛弄个只能看的不能花的美丽废物放在眼前,平白惹得人生厌呢。
长登祭正是李居每年最在意的事情,这不仅是他彰显王威的时候,也是让昭华台外的人认识到大王对他们的宽厚慈爱。
就是不知道这次弄得火有多大,李四心道,只怕是需要人来给他们添一把火,烧的旺点,越旺才好。
除了几个大人,公子们也对于今年的安排十分的在意。祭祀沟通神灵鬼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前朝的有一任王就是误了供奉神灵,才导致最后大旱三年,差点政权动荡,连同自己的王位差一点就坐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