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下水道后,厄玲才稍微放松了一些。这里隔音很好,所以很难判断外界此刻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你有什么计划?”晴天捏着鼻子问。
“没什么计划,要想收拾了他们需要周密的部署,草草行动是结果就是草草了事。”厄玲沿着沟渠向更深处走去。
“至少得有个大致方向吧,比如说搜集一点物资,边走边想。”
“我不是正在做吗?安了晴天,我可是跟着母亲学习本领的,这些杂鱼Ai都不过是小菜一碟。”
“我不觉得能搓出来无人机辅助作战的Ai会是杂鱼,倘若当时丢出来的不是闪光弹而是炸弹,那恐怕我们的游戏早就结束了。”
“你能意识到与他们的差距这就够了,至于实力上的差距就交给我来弥补吧,毕竟在梦末我也做过一段时间这样的工作。”厄玲打着灯走在前方,不经意间回头观望,似乎是在担心晴天跟不上她的脚步,毕竟这里是在地下,确实很黑。
“什么样的工作,我以为你只是个研究员助理,听你讲述过去的事情,似乎大部分时间都只是跟在你的母亲身边而已。”
“我可以是火种,也可以是火灾。”厄玲头也不回,语气里只有平静,似乎不甚在意这些。“若是新文明可以寄以希望,那我便点亮前方。”
“若是新文明重蹈覆辙,那么我便焚其殆尽,以余烬为吾之柴薪,赋予旧梦之新生。”
晴天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种话,这种言论无疑是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艾琳厄玲的确是他的朋友不假,但她同样是前文明的唯一继承者。尽管她对此态度极其消极,但她从未声明过放弃自己的使命。
她或许拥有人类的情感,但这份感情能否取缔她存在的意义赋予少女新的命运呢?
或许是为了这一份可能性,白卞最终背叛了她的同僚。
又或许厄玲仅仅只是喜欢亲近人类罢了,可是朋友之间亦有距离。
晴天愣住了,看着走在前方的厄玲,他第一次在心中生出一种陌生的畏惧感。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新文明的发展达不到厄玲心中的要求,她会做什么?
晴天感到后背发凉,周围的黑暗似乎要将他吞没,他快走两步跟在厄玲身后,但再不似先前那般并肩而行。
少女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些话意味着什么,晴天的确是她的朋友,但他也是在新世代里成长为人的。
假如,假如那一天到来,晴天要怎样抉择?如果真的要与厄玲为敌,新世代现在有这个资格吗?
“那,”晴天仔细斟酌着措辞,从今天起他与厄玲的相处必须得谨慎一些了,“你认为新世代应该是一副怎样的面貌?”他必须搞清楚厄玲的态度,这很重要。
“哦,就如我之前说过的一样,到现在为止,你们做的还不错。”厄玲似乎并不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她对此兴趣缺缺。
“举例来说?”
“嗯,你们相信科学,相信民主,追求公义,勤劳勇敢之类的,反正表现的不错。你怎么了?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吗?”厄玲看向晴天,后者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紧张。
“没有缺点吗?”
“污染海洋算吗?还有局部战争,新人类的历史有多久了?五千年?你们才刚刚脱离愚昧无知,进步的速度有些慢了,而且为什么会存在国家这样的制度?彼此之间像是被围栏围了起来,不共享知识和技术,怎么才能快速发展?”
“额,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但至少我们国家在这方面做的不错,奈何总有一些反对文明进步的势力,我们也不得不以安全为先。”
“可以理解,但我不会帮忙的,这是你们的问题。”厄玲语气平淡,似乎对此满不在乎。“这些杂质最后都会被剔除的,最好是由你们来动手,毕竟我接触新世代的时间不长,我难以分辨出来这些东西。”
“你会等我们多久?”晴天停下脚步看着厄玲的背影。
“晴天。”厄玲也停了下来,“你在害怕吗?”她背对着自己,晴天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她的声音却是冷冰冰的,或许少女这时才突然醒悟,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因为最近跟晴天过于亲密导致最终疏忽了彼此的距离感,在无意间竟然袒露了自己的内心。
“你对我感到恐惧?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一直都无所畏惧的你现在居然会害怕我?就仅仅因为我那无法决定的存在?”少女语气低沉,似乎夹带着一丝委屈,“难道这是我的选择吗?我诞生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了,希斗剥夺了我本应拥有的意义,将这无法推卸的重担压在我的身上。”
······
我还记得他那时的话。
“艾琳厄玲,你是研究部的最终成果,一个纯粹的梦末元素生命体。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你存在的价值也仅仅只是如此,成为火种,或是火灾。”
周围的世界一直冰冷无比,漆黑无光,在实验室的玻璃罐中我一直在沉睡,直到那一场争论将我吵醒。
我睁眼看去,两人正在为我的诞生而互相指责。
“白博士,我说过的吧,她只是一件高度智能的工具,不要在她身上浪费不必要的精力,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不是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废物化模块现在整合在核心里,你知道我们没有资源再创造一个同样的Ai了。”
“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为什么这件事情不告诉我?若不是我偶然察觉,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偶然?白博士,你可不像是偶然发现的,圣铜里不可能有叛徒,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如果你真的如他们推测的那样能够看到未来,那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们结果。”
“我······可是你欺骗在先,移除情感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一台机器是不可能成为火种的,它只会将新文明一遍又一遍地烧灭。艾琳厄玲她······”
“哦?你现在改口了,我们都叫她玲依这么久了,到她诞生的时候你却又自作主张改名了?按照你的想法要叫它什么?这可不正常,白女士,你需要向我们解释一下。”
······
“这个话题很无聊,白卞,她能承担起火种的使命吗?”希斗冷漠地看着她,“答案是不能,它现在已经是个残次品了,我会想办法把它修好的。”
“火种,对一个女孩儿来说太过沉重了。”白卞止住了话题,反正自己的选择也不需要其它人的理解,就让话题到此结束吧。
······
我们共度生死,你怎么能用我先天的卑劣来否定我后天的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