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终于把话题拉回了正轨,季家主很快从刚才的伤感中摆脱出来,笑呵呵地坐起来。“你想问我,初代家主和她的父母为什么可以如此长寿对吗?”
“嗯嗯。”季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当然是因为……她们不是人啊。”
季家主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季月耳里,却好似惊雷炸响,震得她脑袋发懵。
“不是人?怎么可能!”季月满脸震惊,“如果初代家主不是人……那是妖怪?难道我们季家其实是隐藏在人类社会的妖怪家族?”
季月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大脑飞速转动:
“不,不对,这样就合理了,初代家主那样惊才绝艳的天赋,果然不是人类可以拥有的,但如果她是妖的话,就合理多了!而且按照‘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规律来说,也只有拥有妖怪血脉的我们,才能一直这么团结的延绵了上千年啊!”
见季月如自己所料般方寸大乱,季家主反而放松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季月自己吓自己,一通瞎推理。
这边季月的头脑风暴还在继续:
“但如果季家人都是妖的话,为什么我们一点妖怪的特征都没有,唯一特殊的就是家里人人都有修道的天赋,其他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啊……不对,我们严格来说应该算半妖,小说里半妖都是血脉不纯被两族排挤的异类,不仅身体孱弱而且还极其容易走火入魔。”
脑子好痛,感觉好像要长出角了。
终于,在季月嘀嘀咕咕地试图从自己脑袋上摸出一对耳朵后,看够了热闹的季家主才慢悠悠地开口:“谁说初代家主的天赋都源自血脉了?”
听了季月前半截话,季家主眉头皱的死紧,术法可以靠多学来补足,可天赋是天生的,季月说这样的话,无疑是抹杀了初代家主在名冠天下之前所做过的那些努力。
“难道不是吗?”季月小心翼翼的反问。
小孩这幅样子,看得季家主实在生不起来气,只能长叹一声,语气缓慢的解释:“初代家主的天赋不仅源于血脉,更因为她的‘道’不同。”
“所谓‘道’,是天地宇宙的运行规律,‘道可道,非常道’世间万物皆可为道,又云‘道法自然’而初代家主,她的道,名为‘生命’,是得天地承认的大道。”
季家主仰着头望向天空,他没有说的是,那场灭世之战损毁了人类的全部根基,是初代在关键时刻牺牲自己,将她所悟道义转化为一股浓郁的几乎化为实体的生命力。挽救了各家遭偷袭而殒命的小辈。
季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第一次对初代家主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她朝着季家主望的方向看过去,那澄澈无云的天空,正有一排飞鸟经过。
心里有所感悟,眼底一抹绿意涌动出来。
季月望着天空进入了顿悟的状态,季家主这才收回望着天的眼神,看向季月,他眼里那浓郁的忧愁在看见萦绕着季月的浓厚的道韵时,终于散去了几分。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啊。
这场顿悟的时间不长,待从季月脚底蔓延出来的树根尽数收回季月体内后,她身边萦绕的道韵也重新消融于空气中。
季月只感觉自己突然发起了呆,待回神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季家主看她的眼神更和蔼了。
“祖爷,那初代家主究竟是什么妖怪变得?”
季月重新回到季家主身边,像个乖宝宝似得坐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开学后就是道法大学的学生了,那道法大学的地址在哪里,你知道吗?”
季家主看向季月反问道。
本是好好等着听故事,却不知道怎么又扯到自己学校的季月一脸莫名:
“在百万群山的西面边界处。怎么了,难道道法大学是那位初代家主建立的?这时间线也不对啊。”
这孩子……话真多!季家主默默抓过季月的手握住,成功阻止了季月继续发散思维。
“初代的母亲就来自百万群山。”
这次季家主没有再留话头给季月打岔,这娃子小说看多了,本来很正常的一件事,被她想得简直跌宕起伏……这是人生,又不是唱大戏!
哪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和……奇遇冒险,荒唐!
“她是群山深处的一棵月季树,历经千年风,修出灵智,后又得仙人点化,化而成人。她的出现,不仅改变了季家的命运,更让‘道’有了新的可能。”
“这不对啊,小说里这样的半妖都是有巨大缺陷,动不动就要走火入魔的,而且还会被妖族和人族排挤。”季月还是没忍住插了一嘴。
季家主被打断,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所以叫你少看点那些胡说八道、无凭无据的小说。家里书阁那么多史书,平时不见你们主动去翻翻。今天我告诉你的这些事,明明那阁里的书上都记录得很详细。”
理亏的季月缩缩脖子,但还是倔强地要为自己辩解一句:
“那您也没告诉过我们书阁里记录的会是这种比小说还精彩的‘历史’啊。再说了……这种秘辛是可以用文字记载的吗?我们季家不会哪天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被抓去做实验吧……”
在季家主的瞪视下,季月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得不低下了她一直梗着的脖子,显得有几分可怜兮兮的。
季家主见她这幅模样,才缓缓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将被季月给堵在心口的气给捋顺了:
“就是知道你们这些小辈从来不爱看书阁里的书,所以家主代代相传的时候,才会特地将我们家族的缘起再口述给下一任家主。”
关键词捕捉成功,季月一下就又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抓住季家主的手,手指头还不老实的摩挲起来:
“下一任家主?您说这些是只能告诉下一任家主的?”
“我可没说只能告诉下一任家主,书就放在书阁,只要是个季家人进去就能随意阅览。”
季家主没好气地说,却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季月在意的当然不是这个故事到底谁能知道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啦,不过她也没有错过季家主话语里默认的意思,当即高兴地笑着咧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您要选我当下一任家主?”
季家主看她这幅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打压一下,但想了想,等他把所有事情全部交代完后,这孩子也许就再也没有心思能笑得如此开心了,不如就让她再多高兴高兴好了。
如此,季家主也就并没有出声反驳,只是看着季月,也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以后,还是要看你们这些小孩的啊,你可不要让祖爷爷失望哦。”
“嗯嗯。”季月像小狗一样乖乖点头,看上去乖巧极了,和刚才季家主讲故事时,他说一句季月接十句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季家主伸出手摸了摸季月的脑袋:
“咱们季家能绵延千年,不仅因为血脉,更因为一件圣物。它是初代家主悟道的关键,也是季家历代家主守护的秘密。”
说着,季家主手伸向自己胸前的荷包。
以为季家主要把季家的传家宝给自己的季月,眼都不敢眨地直直盯住季家主的手。
然而,季家主拿出来的是一张薄薄的相片。
“这就是那个圣物,只要待在圣物方圆五米的范围内,就可以借助圣物的能量进行悟道。对于像你这样还没有确定自己道的小家伙来说,相当有用。
即使是已经明确自己道义的人,借助圣物之力,也能更好地感受道之本源。”
看着照片上透露着古朴气息的青绿色小匣子,季月从季家主手中拿过照片,举起来对着光。太阳的光线描摹着圣物的轮廓。
耳边似有悲歌鸣唱。
季月一只手挠挠耳朵,没有在意那忽然出现又很快隐匿起来的声音。
她看向季家主,问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疑问:“可是既然我们有这么厉害的宝贝,那为什么这几百年来,家族里一个悟道成功的人都没有呢?我们是只能走已经出现了的道吗?”
这个问题很妙,季家主对于季月能联想到这些并不意外。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回答她。或者说,其实他也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自大战以后,世间的道统就逐渐消散,祖辈们也不是没尝试过阻止和恢复。可无论怎么努力,他们也终究只能看着道韵一点点从身边溜走。
世间的修士越来越少。
甚至连季家世代珍藏的圣物也受到影响,它的道韵在渐弱,从一开始人们只要在它身边就能轻松顿悟,到了后来,哪怕季家主将它随身携带,也很难再感悟‘道’。
见季家主没有说话,季月意识到这似乎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又或者这是一个不是现在的她应该知道的问题。
于是季月体贴的转移话题,朝着季家主摊开手:“圣物这么厉害!祖爷爷,我准备好了,您快把圣物给我吧,我保证有了这个宝贝,绝对能拿下全校第一,一骑绝尘那种!”
季家主将自己的手搭在她手上,叹了口气:“这样的宝物,觊觎的人太多,我们季家早已不是当年最鼎盛的时候了……怀璧其罪啊,祖爷爷还是没守住……”
“这样的东西,本就不该被私人所持有,祖爷爷将它上交给国家了。”
“上交了?”季月哭丧着脸,“您上交前好歹先让我蹭一下悟个道啊。”
季家主摇摇头,看着季月的目光里蕴含了很多欲言又止的意味,这不是现在的季月应该知道的话题,所以季家主没有再在圣物上纠缠,而是抓紧进入正题。
“上交之后,并不是说你就接触不到了,还是有办法的。”
季家主语气平缓,带着几分安抚的味道:
“道法大学每届新生入学的第二年都会举办校园运动会,这不仅是比试,更是对‘道’的探索。你这一届的运动会,第一名的奖励就是在圣物前悟道一次。季月啊,这不仅是一次机会,更是一种责任。”
季月在考上道法大学之前也是在正常的学校里接受过教育的,可是,这道法大学的运动会……是正经运动会吗?
“我叫你过来呢,主要也就是为了这事儿。
季月啊,你是我们季家唯一一个能够进入道法大学的,这些年你也看见了,那些个家伙都是怎么嘲讽我们季家人的。”
季家主将手搭在季月的肩膀上,老人家的手很粗糙,沉甸甸的,如同季月即将要背负的责任般沉重。
季家主看着季月的眼睛,明明说出的话语是沉重又令人感到悲伤的,可他的神情却依旧平和慈祥。
就好像季月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而她将要参加的运动会也真的只是需要跑跑步、跳跳绳之类的一样。
“祖爷,我觉得您也不用这么悲观,我虽然是这届唯一一个考上的,但绝对不会是我们季家唯一一个考上的,您就当我先去给弟弟妹妹们开个路。”
季家主没有接话,只是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然后站了起来:“好啦,正事也说完了,也该去席上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了。”
季月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季家主已经没有了再交谈的心思,她也就只能默默记住季家主刚才交代的事情,心底默默发誓一定要拿下这个什么运动会的第一。
小小运动会而已,以她木系第一的入学成绩来说,那不是轻轻松松的嘛~
但是……一个运动会而已,第一名居然就能得到接触“圣物”的机会,这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看着季家主背着手已经走到门口,季月收起心思,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