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棍把江见恕都看懵了,忙上前去捞许椿白。
要知道惩戒堂长老的这竹节棍可不简单。
是为陨铁所铸,淬以真火,一棍子下去没青蕴宗没几个门徒扛得住。
堂堂长老还搞偷袭人后方这一出。
顾不上腹诽,江见恕忙将许椿白揽起就发现她后背此刻已经黑糊一团,不由问她还好吗?
许椿白刚想张嘴回答,哪知一张嘴就呕出一口血来,而后不住得咳嗽。
嘴里的腥味怎么也散不去。
背后火辣辣如泼了开水一般,自脊椎处四散的热气,直让许椿白前胸后背都开始冒汗。
不一会的功夫整个人就跟水里捞出来了的一样。
“许椿白,许椿白。”
江见恕眼看着她状态越来越差,眼周泛红,嘴唇却白得跟纸一样,不住地唤她。
还没等来许椿白应声,七八个弟子就围了上来,要从江见恕手里绑了许椿白去。
望着四面环敌的周围,江见恕一时间也不知是力保许椿白,还是再从长计议。
为了许椿白违反门规不值得。
可……
许椿白也算是代她背锅。
江见恕心里天人交战,手上却一点没客气。
镰刀划地而立,刃上烈火,让那些弟子难以寸进。
而许椿白在燥热难忍中,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要保持理智。
心火一起,热疾发作就不远了。
“江见恕,你想跟她一起被罚吗?”
王长老居高临下抛来这样一句话,那样的目不正视,手里头握着竹节棍,似是恐吓。
江见恕心里也来了气,没见过前辈这么欺负后生的。
梗着脖子就要说惩戒堂屈打成招,不配惩戒门徒。
还是许椿白抓了她一下,止住了她的话,抢先道:
“长老对无罪门徒用刑,也是门规的一条吗?”
青蕴宗的门规里可从来没有说过可以滥用私刑。
许椿白嘴角带血,眼底依旧没有丝毫怯懦,就这么向上直视他,质问他。
一时间都令王长老幻视叶从青从前桀骜。
不服?
那就打到她服。
竹节棍受王长老操控而起,棍身挥来之际只见影不见形,直掠过江见恕的刀锋而至。
江见恕慌乱之下要掐诀抵挡,却见长剑铮然而去,化出大片剑光将此间照得蓝白一片。
在竹节棍离两人不到寸距时将其生生截停,剑刃抵于棍身之上,许椿白也从江见恕怀里爬起。
随着许椿白催动,剑刃泛起蓝到发黑的色泽,“当”的一声竟硬在棍身上留下一道深痕。
而后更迸发开强剑气一举震开竹节棍。
见许椿白居然真的敢和自己动手,王长老将衣袖一扬就要上前跟许椿白动真格。
他呼啸掌风而过,轰然一掌就要冲着许椿白心脉处拍来。
许椿白后退一步都做好了蓄力迎接这一掌的准备,谁料凭空而来一道符化作了圆弧状的保护罩,牢牢护住了她。
……是谁?
许椿白偏头一看。
只见墨底云纹袍的叶从青大步流星而来,素手一转,一条水龙翻腾着将防守不备的王长老冲翻在地。
没看错的话,那水中浮动光纹像是雷光。
水流,雷动。
难怪那老登跟被劈了一样栽倒下去,浑身抽搐不说,眼鼻耳都开始往外冒血。
师尊永远来得这么及时。
总是在她快死的边缘救她狗命。
许椿白笑了一下。
毕竟师尊动手,和她出手意义可不一样。
她动手是违抗宗门,挑衅长老,罪名可一点也不小。
跟着叶从青一起来的还有掌门。
这下才算真热闹起来了。
许椿白自觉站到了自己师尊身后,江见恕也不得不起身跟到了掌门身旁。
而梁诺早在叶从青出现之际就打起了退堂鼓。
她是打听齐了叶从青不在宗门的消息才趁着这个时间问罪许椿白的。
这下叶从青回来了必定会力保许椿白,只怕再大的罪名也只能作罢了。
和梁诺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陈屿元。
千算万算算漏叶从青突然回来。
许椿白方才那话就是知道他真实身份了,不管她从何得知,反正身份是暴露了。
这具身体不能要了。
陈屿元准备金蝉脱壳,许椿白原本不知他打算,还是直播间上飘过吐槽剧情不合理的弹幕提醒了她。
【什么鬼发展,本来以为这姐终于要下线了】
【有大佬撑腰的配置连男主都还没混上吧,这姐先有了,我真的要怀疑这个明道仙途是不是在夹带私货了】
【竟然逼得大离子连这具身体都准备不要了啊啊啊好气】
想跑没那么容易。
许椿白顾不上自己师尊还在看那所谓的状纸,提剑就朝着陈屿元而去。
长剑劈落,那具身体却在剑锋触及之前便先行倒下了。
明明是一具身体却轻如鸿毛般落地无声。
反派的魂体已经逃出了这具身体,魂体无形,魔气却有形,许椿白忙拿出驱魔粉往空中一洒。
几乎是瞬间大门处就有一团黑气现行。
长剑脱手而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只斩断了一缕黑烟。
许椿白原以为这回就这样了,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
哪曾想那团黑气从大门逃而去时竟然碰到了屏障,被拦住不说,更被一层丝带般的灵力给束在了原地。
“什么时候魔物也能闯青蕴宗了。”
一声轻笑。
叶从青抬手便将黑气收入降魔鼓中。
任那团黑气如何挣扎变化都无济于事,被降魔鼓一气化了。
虽然只是反派用来夺舍的一缕魂魄,但也是重创反派了。
许椿白心下松了口气。
她心也慢慢静了下来,身上的热意渐渐消退。
只有脊背上的疼痛仍然强烈。
和师尊之间相隔不过几步路,这样距离不远不近,光色晕笼师尊眉骨之上,在眼睑处投落一点阴影。
并不显得冷清,反而有种淡淡的平和。
就像水中望月只剩下了月色的温润,不再有仰望时的遥不可及。
其实师尊一直给了她如母亲般的包容庇护。
师尊也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初强者的定义。
强得仿佛世间任何事都是易如反掌。
没有弱点,从不失控。
这种稳定的强就像是自然界的某种规律,不会被改变不会被抹去。
让人想起心里只剩下感叹。
“你师尊对你真没二话说。”
叶从青一项一项指着状纸跟缓过劲来的王长老掰扯时,江见恕默默对着许椿白发出了这样的喟叹。
被□□暴冲过的王长老哪还有方才的气势汹汹,看着连眼神都清澈了。
许椿白忍俊不禁:
“你说为什么这个世间能将强者为尊四个字刻入每个人的骨髓?”
她无心一问,江见恕也随口一答:
“因为三角结构具有稳定性吧。”
许椿白瞬间懂意思。
像金字塔一样的三角结构。
“你……这伤不疼吗?”
这下得了空江见恕才问起她背后那道狰狞的长破口。
粘连着衣物,血肉模糊。
“你试试就知道疼不疼了。”
许椿白没好气道。
这么猝不及防被人从后背打一闷棍,还是带火烧的那种,谁挨这么一下也得懵。
说真的,从半空被打落的时候许椿白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想跟这老登拼了。
大不了打死一个了事。
不是她死就是老登死。
不过想想自己一命换老登一命太不划算,才忍着才想再讲讲道理。
事实证明,讲道理没用,真理只在剑锋之上。
好险,差点要变成罪徒,把自己玩死了。
许椿白暗自长舒一口气。
里里外外盯着的人还是太多了,以后行事还是要谨慎一些。
“听信魔物之言诬指同门,梁诺思过半年。”
“至于非我门中人,恐有与魔修为伍的嫌疑,就恕我们不能留你为客了。”
这两句判言都是掌门说的,梁诺就是想申辩也自知求告无门,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毕竟确实有魔物混了进来,掌门没有追究她这点已经开恩了。
至于粟欲恪看见陈屿元倒下的那刻起就被惊得头脑一片空白了。
尤其是真抓到了魔物,他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许椿白伙同自己师尊设下的脱身诡计。
还是真的是魔物夺舍陈屿元诓骗了他。
可原哥失踪了就是明明白白的事实啊。
怎么连原哥的师父也站在许椿白这个疑犯那边。
粟欲恪张嘴想再分辨几句,可抬头看见掌门脸上有些晦暗不明的神色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一个外来客,在别人都说了要赶他走以后,还能说什么?
一个人难道还能对抗这一屋子的人不成。
对方都说了他有勾结魔修的嫌疑,再多说几句被当成魔修同党处理了也未可知。
如溺水般的无力感深深吞没了粟欲恪,让他彻底哑口无言。
“如此,王长老可还有疑虑?”
叶从青一个扬眉,目光如炬。
当然得一次性敲打到位,免得之后再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出来。
“是某听信谗言,自当悔过,掌门和尊者判无缺漏。”
王长老答话之时嘴唇动作牵扯起此刻脸上如蜡般的皮肉,衬得整个人看上去面如死灰。
当人比自己强上一点时会不屑屈居其下。
强上许多时仍会不服。
只是身上卷边发焦的皮肉,还有久久不退的灼烧感,都在提醒着他甚至还是无法完整接下叶从青蓄力一击。
云泥之别,让人心死。
许椿白和江见恕旁观着掌门和叶从青一个鼻孔出气,也是啧啧称奇。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出来了这其中的不一般。
掌门向来是暗地里不服叶从青,偷摸给叶从青使绊子。
如果说叶从青之前是不知道,那现在是为什么两个人还能好端端站到一起。
尤其掌门这次竟然没趁机会打压叶从青,还帮着把事情给平了。
事出反常,两人必定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散场之际,叶从青和掌门说是有要事要召集长老们议事,带上王长老就一起走了。
徒留许椿白、江见恕,还有梁诺。
三人眼神莫名交汇,最终梁诺对着两人轻嗤了一声也扭头走了。
“你说他们真去议事了吗?”
江见恕神戳戳的问。
“要不你跟上去看看。”
好容易了结,许椿白赶着回去养伤。
她走得快,江见恕不得已追着喊道:
“你别急啊,你这伤在背后,要不我给你上药啊。”
“我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许椿白婉拒。
毕竟她也不知道她那暂时消停的热疾还会不会接着发作。
说到底这病还是得找时间追根溯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