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小……公子!我说我是不小心的!”
路澜亦脑中陷入空白,只觉得一阵杀气袭来,凛冽至极,仿佛感觉血腥味漫上了咽喉间。
抬了眼,见对方已好披了外袍,手中执剑,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正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这下是彻底看清了。那张脸不失少年之貌,眉眼英气凌冽,染上几分的清冷,映上袭洁如雪的衣袍,宛若天上琼楼镜中月。
拿不准对方是什么身份,路澜亦只得连连表示歉意,语气真挚而诚恳:“真的,我不小心从房檐上掉下来了,绝对不是有意要冒犯你!”
良久,才听到对方语气没有任何的一丝波澜,不咸不淡重复了三个字:“房檐上。”
“……”路澜亦一噎,方才感觉自己解释的话很是不妥。
哪里会有正常人会上房檐啊。
于是他连忙换了个说辞,诚恳地盯着对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我觉得今日月色甚美,就想爬到檐上赏月……然后,然后。”
对方的寒色眸子又是淡漠一扫,让路澜亦愈加不自信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小。
对方一言不发,唯有手执着剑,空气陷入了死寂。
好强大的气场。是哪家住在皇城里的皇亲国戚,还是王公显贵的小公子,路澜亦脑子飞快地闪过几个想法。
不过这并不重要,见对方似是不好骗,路澜亦也不愿再继续拖延下去,就斗胆地伸出两指,抵住了那刺向自己咽喉剑尖:“这位公子,无论如何,我也不是有意的要闯入你房间……你看我这不是掉下来的嘛。总之我已经道过歉了,我也不是要刺杀偷东西什么的,又何必深究?看你身手和剑法也不错,我是个惜才的人,不想和你打。咱们现在两不相欠。”
对方眉尖不可察觉地一皱。路澜亦趁机,随即轻轻将那剑尖向侧面一推,整个人已极快的速度向后仰去,借势翻滚到窗边,瞬间脱离了对方的掌控。
路澜亦侧身,灵巧地单手翻出窗外,留下余音:“真的对不起啦这位公子,告辞,告辞我这就走。”
他不知对方实力如何,虽说是个凡人,只道是那身手和反应皆是不凡。自己现在也无甚鬼气,若真是打起来,自己也不一定占上风,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
随即他又隐没到那如墨的暗夜之中,左拐右拐,一阵玩命狂奔,就遁入繁杂交错的连廊中。
正当他稍停下些许,要环顾那人追没追上来的时候,他听到侧耳畔传来冷冷的声音:“说清楚。”
他瞬感头皮发麻,僵硬地将头一寸寸扭了回去。
只见还是刚才那人,如幻影般出现,反衬着月华,映出了白皙的面色,就站在自己极近的身后。
路澜亦吓得再一咬牙,不管不顾地跃上房檐,三两下弹开八丈远嘴中还念念有词道:“对不对,真的,别再追我了啊啊啊啊——”
极为恐怖的是,接下来的几步,无论是路澜亦落到何处,那月色衣影就会现在他的身旁,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
不是,这人学的什么功夫,追这么快的吗。
当他最后一次试图再逃时,那剑直接横到了他的面前。
对方话音未落,路澜亦身子一歪,沿着横梁滑去,挂到了一棵树上,随即钻入枝杈中。
好险好险,还好自己反应快。路澜亦抓着枝头就要荡走,心中有些庆幸。
只听见“唰”的一声,身旁的树枝竟被齐刷刷地斩断,路澜亦措手不及,又蹿了下来:“……”
“咳咳……”路澜亦满脸是灰,扫了扫肩头的土,连道:“别追了,别追了,你不累吗……”
“何人,何事。”那人抱剑而立,言简意赅。
“我说了我不是不小心掉下来的,你还想如何?!”路澜亦见要逃却逃不掉,干脆破罐子破摔,大手一挥。
——随即拿袖子摸了摸眼角,道:“我……我……我好久没进食……不是,好久没吃饭了!”
“……”
对方未有出声,路澜亦也看不清那阴影下晦暗不明的面色,只得继续装作颤颤巍巍道:
“我只是个吃不起饭的孩子,太饿了,想着皇城里一定有好吃的,才一时鬼迷心窍,潜入皇宫。地下有巡逻的,我就想着躲房檐上,看看能找到什么。”路澜亦装模作样,学着人类无辜的神情,抹了抹本不存在的眼泪。
“真的,公子,信我啊。尚且我都没觊觎你屋子里的食物,纯粹是要饿晕了不小心掉下来了。”
“……”
对方还是一声不吭,路澜亦也不敢抬眼,只是还想再装作啜泣两下正要开口,忽然感觉异象突生,自己身后传来极寒的阴气。
阵阵阴风卷过,似乎还夹杂着一阵极为强大的——鬼气?!
意识到的瞬间,路澜亦忽然感觉意识迟钝了刹那,脑中嗡地一般炸开,铁味的腥甜在嘴中弥漫,脚底下意识地要借力躲过,但脚下一软,动作慢了半分。
!!!什么情况——
“扰动我者,死。”
有阴森怪异的含糊声从身旁传来,沙哑低沉,仿佛其从百年的地狱深处传来。
自己正呈从树上跌落半跪的姿态,扭不了头,却在余光撇见一黑影极快地闪过,直取自己面门!
路澜亦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却是在一瞬感觉被人猛然拽了一下,随即翻滚在地,路澜亦连忙爬起,感觉又找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在黑暗中定睛一看,身旁的白影瞬间闪出,伴随着剑出鞘的声音。
那剑与黑影相迎,金色流光闪了半息,打上花火般散落,又灭入暗中。
两道法术相遇的瞬间,释放出余波,他在强大的鬼气之中,分明感受到了另一道气息。
是灵气。
那白衣是仙者?!
到底是什么情况。路澜亦瞬间冷汗惊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唯一所缺的,就是方才那两道术法皆是极强。猛然回头,只见方才他落下的那树似乎似乎有影子动了一动。那那道刚刚黑影和鬼气又是什么?
扰动……
糟了,该不会是——
路澜亦来不及管那白衣,一阵头痛,心中涌出千涛骇浪,凭借着经验猜测,望向方才自己挂在上面的那棵枯树,该不会是,惊动了鬼树幽魄!?
树幽魄,冥界鬼魂中的一种,由千年万年枯树修炼而成,路澜亦原先为冥鬼时,也要敬那鬼树魂魄三分,毕竟是道年岁大行皆是极高,碰上了可不是开玩笑的。由于鬼树和正常的老枯树在外观上区分并不大,一般是区分不出的。时常有些倒霉的人不小心惹到了那鬼树魄,惊动了鬼树让其苏醒,一般的下场都是极为惨烈。
实在是太不凑巧,倒霉至极,刚才自己挂着要荡,还又被斩断树枝的那棵树,竟好巧不巧,那传说中的千年鬼树让他给遇见了,不过也难怪,这边本是皇城里,遇见千年的树并不奇怪,尚且本就偏僻,也不会有人在意。
“闪开。”
那白衣轻落下两字,提着路澜亦的领子将他拉着往后三步,待路澜亦还在泛懵震惊之中,再侧身划剑,利箭般向那鬼影袭去。
路澜亦惊恐地望着眼前两道纠缠在一起的影子,一黑一白,伴随剑影划过的声音,伴随着又觉得头晕眼黑,捂着嘴一咳,翻涌上的血从指尖溢出。
他不知会这么严重,只是中了对方半招,自己就成了这样,可见那鬼实力可见一斑。
可再度抬眼,他却见几道琉璃光线裹着剑影,落雨止水般向黑影裹去,分明几招过后,那白衣占了上风。
好身手!路澜亦嘴角还淌着血,心中焦急,却不由得被方才那干净轻盈的剑术吸引了目光。
白衣似幻飞现,动作极快,鬼树似是知自己欲落下风,狂暴至极,凝成一团鬼气,就欲袭向白衣。
白衣翻手凝出一道剑花,欲来抵挡。而下一秒,那鬼影身位虚晃,扭身转向了路澜亦的方向。
那鬼树影鬼魅般飞身向前,让人措手不及,路澜亦顿时魂飞魄散,灵台中仅剩不多的鬼气想必是支撑不住鬼树这一击!
“魂定。”
千钧一发之间,那白衣仙君两指掐一灵诀,抬手灵光点点,浮向那树鬼和路澜亦这边。
猝然间,那鬼影似乎行动变得有些许的迟钝。
白衣手中剑花绚烂,鎏金丝线缠绕成千缕万缕,宛若漫天碎星:“你。避开。”
这哪里还需要等到对方提醒,路澜亦正要松一口气,连忙欲侧身翻滚躲避,却忽然惊恐发现,自己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不对——
路澜亦突然意识到,刚才那句灵诀“魂定”,对人和仙皆无效,是用来定魂的。
那仙君是想拖住树鬼,可最绝望的,是他其实也是一个夺舍的魂魄。
那句灵诀对他也起效果了!
路澜亦惊恐至极,想出声也也动不了嘴,浑身上下未有一处能受他的意识所支配。
只能眼看着那道剑芒向身旁的鬼魂和自己刺来——
他只觉得那极度的恐惧从全身蔓延开来。等他暴开灵台中所有鬼气,冲破那定魂诀时,已经在那白衣剑术的中央,错过了躲避的最佳时机。
“等等,你——”
白衣仙君猛然察觉路澜亦并未避开,此刻就在那树鬼的身旁,就要止剑。奈何那剑已离手,尚且这一剑术,本就是果断,极快而影无痕迹。
碎星点点,缤纷落下,路澜亦只觉眼前绽开无数的血花,翻滚在地,余光瞥见一道反光,瞄到身旁那鬼魅腰间的佩剑。
鬼一般是不用剑的,更没有佩剑,路澜亦却是来不及疑惑,咽下那口血,反手抽走那腰间的佩剑。
只得死马当活马医,路澜亦也不过脑子,条件反射般仰头一撤,在星星点点,变幻纷繁的剑术中就是提剑去挡,乱斩一通。
有几缕丝线被路澜亦不知情地缠到剑上,在他胡乱挥剑时,那丝线裹着剑芒,在他自以为杂乱无章中,却是形成了什么有序的形状,弹开了飞瞬而来的锐利灵气。
路澜亦丝毫不敢停手,白色的星雨闪在眼前,只觉得耳边呼啸过寒冷的剑气,和那森寒沙哑的惊吼,当是身旁那树鬼传来的。
待过了两秒,星月散落,漫碎无垠,又重归于寂静,但路澜亦却感觉分明是过了一个春秋。
他力竭地将手中的剑插在脚下的泥地上,试图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恍惚了几秒,不可置信。
“咳咳咳……”
路澜亦又咳出了几口血,强烈的疼痛又让他清醒过来,顿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自己居然刚刚……活了下来。
再艰难地环顾四周,除了那白衣之外,哪里还有刚刚树鬼的影子?
那树幽魄死了?
路澜亦脑中一片混乱,不对,那可是树幽魄……
白衣动作极缓慢地,一步步走到路澜亦的面前。
嗯?
路澜亦只觉的对方是误伤了他,就抬起脸,又碰上那眸子,却又被吓了一跳。
对方面色极差,惨白至极,月光投下阴翳,褐色的眸子中却闪烁着几分不明的意味。眼睑压住上涌的血丝,却止不住睫羽间漏出的一线光。
路澜亦形容不上来,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你……还活着。”
白衣一步步走来,最终停到了他的面前,瞥见地上的血痕。
路澜亦嘴角抽动,想着还好乱挥活下来了,要是误伤了我,怕是那仙君道行得减,抹去了嘴角的血痕,虚弱道:“是啊。”
对方微微俯下身来,死死盯着他道,声音阴沉至极:“居然……怎么会。”
啊?路澜亦没有好气,正想质问对方误伤自己的事,却总感觉那白衣仙君状态不对,让他头皮发麻,连连轻微后仰。
空气冻到结冰,未料到下一秒,路澜亦忽然感觉自己的下颔被抵住,硬生生地被那白衣仙君抬起手指扳了上去,被迫仰起了脸。
白衣一字一顿,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沉声问道:“你的剑法,是谁、教、你、的?”
“什么……什么剑法?”
路澜亦不明所以,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晦暗不明的眼眸在自己的脸上审视着,自己本就被刚才的鬼气和剑意伤得不轻,他脊背窜起刺骨寒意。
他隐约觉得对方捏住自己下颔的手加重了几道力,路澜亦皱眉道:“是指什么,哪里来的剑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