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祭之礼

“大家听我说！今日我们的采摘就到此，大家早些回去，梳妆打扮起来，今晚啊，天上的满月也比不上我们明媚动人！”族里负责女人们采摘事宜的金芳大娘笑着宣布道。

“哈哈哈哈！”女人们一阵欢笑，三五一伙地往山下走。

天空是透亮的蓝，夕阳在天际那块抹出深深浅浅的红。瑾儿和姑娘们得赶在最后一道日光收尽之前，在白水河洗浴完毕，着上美丽的衣裙。当天空中月儿生辉时，大家必须出现在秋祭盛会上，参加集体的祈福，再开始热闹的丰收宴。

大家心情明丽，笑闹着跑向白水河。

这段开阔处的白水河河水温柔清凉。瑾儿褪去身上的汗巴巴的粗麻衣服，解开绾起的长发，整个儿浸入河水中，好清爽啊！乌黑发亮的长发似水草，又似黑色的浪，随波荡漾着，映衬着瑾儿闪动着珍珠柔光的美目。水珠沿着细腻的肌肤滚落，从那鄢红的脸颊滑下，瑾儿整个人就像一朵带露的香花。

“瑾儿姐姐，你好美哦！难怪族里的阿哥们都喜欢你！”芍儿轻轻在瑾儿耳边说道。

“芍儿别乱说。芍儿才美呢，族里有名的俏丫头！”瑾儿和芍儿相互打趣。

“要是翼也这样想就好了。”芍儿红着脸说。

“哦，原来芍儿喜欢翼呢！”

芍儿急着去捂瑾儿的嘴。

瑾儿笑着躲开，认真地说：“芍儿，翼强壮勇敢，是族里数一数二好少年，芍儿的眼光没错!翼一定也等着跟俏芍儿表达心意呢！”

芍儿娇憨甜蜜地低下头，片刻又不安地撅起了嘴: “族里美丽的姑娘那么多，翼......”

瑾儿刮刮芍儿俏丽的鼻子，“相信上天会给你安排最好的夫婿。”

“瑾儿，你喜欢哪个阿哥呢？你不会有像我这样的忐忑吗？”芍儿歪着头问道。

瑾儿闭着双眼沉入水里，“我喜欢哪个阿哥呢？”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奕奕的少年双目里星辰闪动，深幽地看着她。

“他不是族里的，我不知道他是谁。”

“啊？那他在哪里？”芍儿惊道。

“在......在我梦里。”瑾儿坦白道。

“瑾儿！芍儿是认真的呢，你又跟我说笑！”芍儿气恼地用手捞起水往瑾儿身上浇。

河谷里，瑰丽的霞光下，河谷里妙影闪动，姑娘们说笑着，互相泼洒河水，相互整理衣裙，戴上各具匠心的配饰，整个河谷飘荡着快乐明媚的笑声。

河岸植被茂密，小巧精致的蔷薇花开得正盛，点缀在片片绿色之中。有些花枝伸到了水边，微微风一过，花瓣缤纷，香气摇曳。穿好衣裙后，瑾儿选取几根带叶的藤蔓，围成一个小巧的圆，再摘取几朵美丽的蔷薇插在上面，编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环。“芍儿，这个花环送给你！”

芍儿身着轻盈闪光的蚕丝长裙，耳垂处晃着扇状的贝壳耳环，分外可爱。“瑾儿姐姐，这个花环你戴上吧，你也需要有配饰点缀呢！”

天空敛了最后一丝霞光后，月儿逐渐生辉，如玉盘高悬。

在靠近村子的河岸边，族里的祭巫用土石垒了一座神龛，里面是白水河官的泥塑像，还有一尊神像，据祭巫说，是南天水神，掌管着南天下的水域。从这里过往时，瑾儿总会虔诚礼拜，放几块随身带的刺梨果糕。

今晚，姑娘们都嘻嘻哈哈地跑回族里了，瑾儿还跟以往一样，虔诚跪拜神像。

“瑾儿，你喜欢哪个阿哥呢？”闭眼，双手合十，芍儿的话又在耳畔回响。

瑾儿忙收敛自己的心绪，轻轻许愿：“愿河官和南天水神保佑，我和那个阿哥能够有缘再见。”

放下几块刺梨果糕，瑾儿提着裙摆，赶回村里。

全族人聚齐空地，在族长申老爹的主持下，集体双膝跪地向神灵祈福。申老爹吟唱着祈祷词，感谢神明在当年全族危急关头，为族人指路，九黎族才得以来到了这片山水之地，安居乐业。

申老爹跟瑾儿父亲一样，也是那场烈战后的幸存者。申老爹也是当年蚩尤麾下的勇士之一，在战场上有勇有谋。重建家园时，他乐于助人，帮着族人选好地势，帮筹备木柱竹竿，跑前跑后出力，先族人后自家，很有担当，是族里有口皆碑的好男儿。族人们在此地安顿下来后，申老爹被推举为族里新的领头人。在他的管理下，族人分工明确，秩序井然，大家相处友好，蚩尤部落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申老爹声音苍老，拉长的祈福腔调颤抖着：“祈求神明能对族人多加庇护，降临富足，健康和快乐……”

瑾儿阿爹也颤颤巍巍地跪拜在人群中。瑾儿听说过，阿爹曾是蚩尤族长手下勇猛的战将。瑾儿看不到阿爹的表情，但瑾儿明了阿爹内心的伤痛。她伸手轻抚着阿爹嶙峋的脊背。

祈福仪式后，族里的有德行有威望的长老们上座，其余族人四下围坐，开始观看表演。年轻的男儿们在篝火旁跳起狩猎舞，赤裸的上身显示着壮硕的肌肉，用深蓝色的矿石涂抹成的牛图腾更增男儿的野性之美。粗狂的舞蹈和雄浑的喊声，宣告着新一代男人们的成长，承诺着保护女人们，保护家园的决心。

女儿们也各有分职。年轻女儿们准备上场唱歌舞蹈，上了年纪的阿妈大娘则穿梭往来，端肉上菜，清洗碗碟，不亦乐乎。瑾儿也要跟女孩儿们一起舞蹈，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要为大伙儿斟酒。

瑾儿装好一壶葡萄酒，托着酒壶走向观舞的长老们。瑾儿瀑布般的黑发披垂在腰际，一身嫣红的布裙，腰间一根白亮丝带，窈窕的身段美好婀娜。精致的脸庞上有少女独有的粉红光泽，头上月牙般的蔷薇花环呼应着这抹粉红，衬得她如同现身月下的蔷薇花仙。

旁边的篝火噼啪燃烧着，火光时不时溅出来。瑾儿觉得有些发热，是走得离火堆太近了吗？瑾儿抬眼，瞥见了对面跳狩猎舞的男儿们，还有他们那一双双热情四溢的灼灼眼眸。

瑾儿羞涩地低下头。她刚才只一眼就瞥见了祈。

祈是族长申老爹的儿子，年长瑾儿两岁。

祈继承了父亲义薄云天的好男儿品性，虽还是毛头小伙儿，但却又超出同龄人的心智和勇气，族人们都说“虎父无犬子”，期许部落能有他这样的继承人。祈高大英俊，族里的女儿们都芳心暗许，或以他为好男儿典范。

篝火在夜色中明耀闪亮，而祈的目光亮过火光，就那么深情地凝聚，落入瑾儿美丽的眼眸。瑾儿赶忙垂下眼帘，避开滚烫的眼神。她抓紧了手里的酒壶，朝上座的长老们走去。

“申老爹，请品尝新酿的桂花米酒！”瑾儿细致地给申老爹和长老们倒满了殷红的葡萄酒，香气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