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羽找到突然失踪的易凌时已过去一个时辰。
他使出浑身力气一剑劈碎“洛行舟”造出的结界,抬眼便看见自己的师尊症昏迷不醒,急忙迈步靠近。
易凌瘫倒在地,出了一身的热汗,他被情毒折磨得完全没有力气和意识,感受到身旁一股熟悉的气息,就立即贴了上去死死抱住。
“师尊?!”苍羽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但在触碰到易凌滚烫的躯体后,他很快便明白——易凌恐怕是中了毒。而且……看这个模样,估计是情毒。
他冷冷地看向旁边晕倒的洛行舟,恨不得现在就动手了结了他的姓名。
竟然敢对师尊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不过现在显然是师尊的安全更重要。
苍羽伸手搭在易凌的手腕,想用自己的灵力帮他祛毒,但对方手腕一转,默不作声地避开。
“带我回去。”
易凌虽然用着极轻的声音,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苍羽听着,觉得师尊像是……有些许生气。
他无法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按照对方所说,捏碎传送令牌,眨眼间便回到了雪落峰。
*
雪落峰。
苍羽刚回到此地,怀中的易凌立刻变回了小泥人模样。分神从泥人身上分离后,颤颤巍巍地回到本体。
而失去了神识的小泥人直直倒下去,以一种不怎么雅观的姿势趴在地上。
苍羽垂眸看见,刚俯下身想伸手将小泥人捞起,殿内传来易凌一声颤抖的怒音:“你过来……跪下。”
他并不知道易凌因何而动怒,缓步走过去,低头跪下。
苍羽感受到易凌心中那股被极力压制的怒意,心下不禁慌乱。
难道说……又是洛行舟对师尊说了什么?
可在幻境里,他与师尊不是说清了么,为什么又……?
易凌慢慢理清了分神中的记忆,神情复杂地看向苍羽。
体内狂乱的情毒搅乱了他的意识,易凌只觉得眉心钝痛,他虚倚在床头,目光淡淡:“我有话要问你。”
易凌很少会对苍羽用这种语气,但比起自己听到那句话时心头生出的怒意,他如今没有直接断了师徒契都已是极力忍耐的结果。
他隐瞒了『系统』的存在,对跪在床榻旁的苍羽道:“我听洛行舟说……你与黎怀梦商谈的事,是想让我……自愿做他的炉鼎?”
易凌通过分神的记忆,已经明白上一世他们二人之间的误会均是由洛行舟和『系统』造成,他理应不能再信这些话。
苍羽听到他说的话后,猛然抬头,惊道:“……徒儿绝不会做这种事!”
“师尊……徒儿的确瞒着您去与黎谷主会面,那是因为师尊您说过徒儿不能和他有接触才会……”苍羽手足无措地解释道,“徒儿的确是与他商谈了一些事,但绝不会是这种事!等过些时日师尊都会知道的,师尊……您再信徒儿一次吧。”
其实在听到苍羽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后,易凌便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他心头压抑的情绪一扫而空,松下紧绷的精神,任由情毒吞噬自己的意识。
……既然弄清了这件事 那么也没什么要顾虑的了。
苍羽还在努力解释,但他说着说着 却发现师尊不知何时正用一种饱含情愫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心头一颤,鬼使神差地凑近些,轻声喊道:“师尊……?”
苍羽甫一靠近,就被一股力猛地一拉,倒下去,和易凌躺在一起。
“你……别动。”易凌蓄满水汽的眸子在此刻显得格外动人,他只觉得眼前之人穿着衣物根本解不了热,于是伸手摸到对方腰带想解开。
与平常冰润的触感不同,易凌的手指此刻烫得吓人,像是烙铁一般。在他慌乱想解开对方衣带的时候,无意间触碰,苍羽浑身一僵,心中狂念数遍清心咒才把自己的反应压下去。
不行……不能让师尊在这种情形下做下去——
“师尊!”眼看事态逐渐往失控的方向发展,他立刻按住易凌的手,忍耐道,“徒儿去请陆掌门过来。”
“我不要。”易凌现在想到旁人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只有苍羽周身的气息才能让他稍稍平静。
被情愫浸染的他此时说出的话像是在请求,他眼含热泪地急促呼吸着,“不要别人……只要你。”
苍羽何曾见过易凌这幅模样,但他断断不敢做什么逾矩之事,只能耐心为他解释道:“师尊,徒儿只是请陆掌门过来想想办法。”
易凌扣住苍羽的手更用力了,尽管还是很轻的力道:“不许走。”
苍羽真是急煞了,他可不敢耽误时间,可易凌就是说不清,怎么办?
易凌握住他的手腕,将自己的脸靠在他掌心里,一双满含情愫的眸子盯着他。
“我好像……中了情毒,你帮帮我。”
滚烫的触感在苍羽手心绽开,易凌凑得极近,炽热的呼吸带着雪落峰上常年飘散的雪梅香,仿佛化作丝线,缠绕在二人之间。
苍羽一直自诩自己很能忍,事实上他的确很能忍。若是换成前世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不管不顾了,但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道:“师尊,我们是师徒。”
易凌听到师徒心中就格外抵触。
“就算是师徒,又如何。”
“……师徒是不能做这种事的,”苍羽一点点将自己的手抽走,“师尊现在不清醒,若当真与徒儿做了这种事,清醒后徒儿恐怕不能再做师尊的徒弟了。”
苍羽翻身下床,几乎慌不择路地离开。
再待下去恐怕真的要出事了。
*
苍羽站在殿外,双手交握,心中紧张万分。
陆予风推门出来,面色不善,他的目光冷冷扫向苍羽,迈步走向他。
“他为何会中情毒?”陆予风冷声道,“是谁做的?”
苍羽本想将事实告知,但这样陆予风就会知道师尊擅自进入蓬莱岛,可师尊既然选择用分神跟着自己,那定然是不愿让他人知晓此事。
“弟子……也不知。”
“……你不知道?”陆予风像是被他气笑了,“距离我与萧寒分别不过才短短两三个时辰,结果你从蓬莱岛归来后他便忽然变成这样——现在你告诉我,你不知道?”
“掌门,可弟子又为何要做出伤害自己师尊的事,”苍羽道,“弟子对师尊从无逾矩,况且若真是弟子所为,又为何要去找您来压制毒性?”
陆予风深深看他一眼。
的确,苍羽没必要做这种多余的事。而至于易萧寒为什么会中情毒……就算不是他做的,那也定然是和他有关。
易萧寒总是这样……每次遇到和苍羽有关的事,不论自己如何去劝,都半点没办法说动他。
想到此处,陆予风脸色一黑,他道:“如今我用修为压制了他体内的毒素,但情形不容乐观。他中毒已久,已深.入经脉,我无法完全祛除。”
苍羽:“……那会对我师尊有什么影响吗?”
陆予风垂眸:“……或许,他此后修为会停滞在化神境,也只剩三个月的寿命了。”
“什么?”苍羽觉得自己像是听错了什么,他不可置信道,“为何一个情毒……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自然是有的,”陆予风冷眸瞥向他,“只需一位比他修为深厚的修士与他双修,用双修之法助他清除残余的毒素便可。只是……且不说以他的性情,恐怕不愿与他人有此等亲密;这世上如今比他修为深厚的几乎都已或是闭关,或是仙逝,难以寻到。
“此事我已知会他的生父,想来他应该会有些办法。不过我并未将这些办法告知他,你最好也不许透露半个字,否则——”
“……”
修为……么。
苍羽紧握隐在衣袖中的双手,心想,看来自己必须要转为魔修了。
他当然不会让易凌去找别的什么人来解毒……他甚至不愿看见易凌和他人亲近半分。
师尊的生父……便是淮王易城了。既然解法只有那一个,那么所谓的“办法”……估计也是动用权势来替师尊找个人——
陆予风并不知道苍羽究竟在想些什么,只看见对方突然露出一副格外坚定的神情——他心道不妙。
“我劝你最好放弃这种想法,”他立刻出声打断了对方的思绪,“我定会阻拦你。”
苍羽抬眸看他:“……?”
趁着易凌没醒,陆予风总算是逮到机会可以好好训斥苍羽一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别想着破坏他的道心,若他出了事,你担不起。”
“陆掌门您想多了,”苍羽淡然道,“弟子只是在想,师尊只剩三个月的时间,弟子更应该好好修习,不能再让师尊操心。”
陆予风:“……”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他张口还想说些什么,殿内传来一阵窸窣声。
易凌睁眼时,神色又回到了平日里的模样,他走到殿外,一眼便看见陆予风和苍羽二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蹙眉道:“……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