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宫内,弘庆帝正坐在中,眉头深锁,他手中一直握着那封从太子殿中搜出的信,信上的字迹落入眼中,更让他怒火中烧。
“陛下,五殿下回来了。”总管匆匆走进来,低声禀报。
弘庆帝闻言,猛地站起身:“快宣他进来!”
不多时,雁萧关走进殿内,跪下行礼:“臣参见陛下。”
弘庆帝快步走到他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一切如常,脸色松缓下来:“起身吧,你将那忤逆不孝的逆子逮回来了?”
雁萧关作恭敬状:“陛下此言若是让太子听见,怕是少不得一场伤心。”
“你还为他说话?”弘庆帝眼含怒意,“朕若是还放任他,他怕是要领兵打进宫来。”
雁萧关看他眉毛高竖,是真着急上火,道:“陛下是受人蒙蔽先入为主了,据臣追捕太子一路所见,倒觉得太子是冤枉的。”
弘庆帝横眉看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雁萧关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弘庆帝,尤其是梁施琅所为,他更是没有放过。
弘庆帝听完,脸色阴沉如水,手中的谋反信件被他捏成一团:“此事就交给你,朕倒要看看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雁萧关如愿接旨:“是。”
见他此次如此干脆,弘庆帝诧异看他一眼,想起他过往不正经的模样,嘱咐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要再三拖延。”
雁萧关尽力将他习惯不着调的语气变得严肃:“必不负陛下所望。”
弘庆帝勉强信了他。
雁萧关没有提及梁皇后,弘庆帝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一旦知晓太子谋逆事有蹊跷,自能察觉禁卫军异常,且梁皇后在黛贵妃的椒房殿,不会出事。
现在,该轮到梁章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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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营一片肃穆,其中绝大多数人对近些时日的突变一无所知,只管尊令行事,大柱等少数聪明人倒是明白其间风起云涌,免不了紧张。
神武营的军旗被风吹的哗哗作响,陆从南守在屋门前,白嫩面颊上血污早已干涸。
游骥站在他对面,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少有的犹豫。
一只手伸过来,搭在游骥肩上:“游队主似乎对梁大人很有兴趣?”
雁萧关此言试探得坦坦荡荡,游骥绷紧唇角,看着眼前英俊张扬的面孔,在雁萧关越来越高的眉梢下,他握紧双拳:“是。”
雁萧关从他身前走过:“那便一起吧。”
进门前,雁萧关拍了拍陆从南的肩:“去收拾收拾再过来守着。”
陆从南倔强抿嘴,等两人进屋后,他才垂下头,眼角有水光闪过,他抬臂擦净,见屋前士兵十步一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雁萧关在沉稳的心跳中踢开内间的屋门,之所以将陆从南支走是担心他太激动露出端倪,陆从南陆家后代的身份暂时还不宜让他人知晓。
脚步声走近,梁章雅四肢皆缚在登上,他没有受刑,可因为逃亡,嘴唇枯干,头发凌乱,衣衫上破口将他高门家主的派头毁了个彻底。
雁萧关个头高,站在房中压迫感太盛,他方一露面,分明才救下梁章雅性命,梁章雅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梁章雅抬头,竭力露出一抹平静的笑:“五殿下将老夫绑起来是何意?现下应尽快回天都向陛下陈情才是。”
雁萧关撩开衣摆,在梁章雅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往旁摊手。
等了好一会儿却没动静,他转头看游骥,手指点点一旁的茶:“从昨天到今日我连口水都没入口,我帮你小子满足好奇心,连一杯冷茶都不能喝?”
游骥一愣,连忙过去倒了一杯递给他,他少爷出身,在家中也是被人伺候的主,自然没有伺候人的眼力见。
他看着雁萧关豪爽地将茶一口饮尽,视线落在雁萧关面上。
雁萧关的动作看似粗鲁,可无论是拿盏的动作,还是板正的腰脊都表明他经受过上好的礼仪教化,他还英俊得过头,不是大梁流行的白肤,微带小麦色的皮肤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衬托的更显锋利,是一副男子也得惊叹的好皮相。
身为皇子,身上气势凌厉,态度行为却轻佻放肆,矛盾又完美中和在一起,组成了眼前这个看着明明让人觉得不着调,却诡异地给人满满信任感的雁萧关。
雁萧关得了水润喉,这才打量眼前狼狈的梁家家主。
茶盏在他手中灵活的转悠,杯盖在杯口摩擦出细微响声,在梁章雅紧张的眼神中,雁萧关终于开口:“梁大人,令夫人和令郎此刻应当已被抓入刑狱。"
雁萧关的语气轻描淡写,却令梁章雅瞬间脸色大变,方才佯装出来的镇静顷刻间了无影踪,尽管他极力克制,剧烈颤抖的眼眶将他强压下来的惊慌出卖得彻底。
“五殿下这话是何意?”梁章雅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夫人素来安分守己,幼子更是在制局监为陛下效力,怎会入刑狱?”
忽而,他想起什么一搬,连忙道:“犬子能进制局监,还是五殿下帮忙牵的线。”
游骥站在雁萧关身侧,看着雁萧关将茶盏轻轻地搁在一旁,茶盏与桌面碰撞时几不可闻的声音让梁章雅浑身一颤。
雁萧关分明是笑着的,可那双眼睛却像是一匹孤狼,逮着好不容易抓得的猎物,欲将其生吞活剥。
“太子谋反,梁大人义无反顾跟随,梁施琅更是胆大包天领着本该忠心陛下的禁兵参与其中,这么大的事,同为梁家人,梁夫人与梁公子总该知道些线索才是。”
梁章雅身体被绑在凳子上无法动作,脖子止不住往前倾:“五殿下,老夫之所以能及时赶去相助太子,全是在按照五殿下送予我的信行事啊。”
游骥一惊,诧异看向雁萧关。
雁萧关掀起眼皮,手指轻敲桌案:“梁大人可别胡说,什么信?本殿下毫不知情。”
梁章雅第一次见人这么无赖,气得浑身直颤:“分明,分明…”
雁萧关将手一抬,阻止了他的未尽之言,语气淡淡:“倒是太子殿下密谋造反的信还在陛下手中,梁将军身为武官,与朝堂重臣结党营私,不仅参与太子密谋造反,试图逼宫,甚至在明知已失败的情况下欲杀太子灭口。”
雁萧关慢悠悠地一字一句道:“至于梁大人你,明知太子与梁将军的所作所为,不仅未曾制止,甚至多番相助,梁夫人与梁公子是否无辜可不能只凭梁大人空口白牙。”
他挑挑眉,提醒道:“梁大人且先管管自己吧,毕竟,若是梁大人都无法全身而退,梁夫人和梁公子一老一幼,怕也难以保全。”
梁章雅听到这里,面如死灰,方才雁萧关犹如神兵天降挫败梁施琅时,他还以为雁萧关乃是事先知晓旁人阴谋算计,此番是在以太子和他为诱饵将贼人引出一网打尽,现下才知他的想法怕只是一厢情愿。
梁章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五殿下,此事真是误会。”
他勉强聚起精神,分辩道:“梁施琅与宣家勾结欲谋害太子,此事老夫尚不知其间详情,许是被奸人蛊惑也未可知,可老夫待陛下忠心耿耿,太子更是至纯至善,还请五殿下同陛下言明此情,恳请陛下明察。”
雁萧关的神情有一丝微妙:“梁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
“是,是,苍天可鉴,老夫对陛下从不敢有一丝不敬之心。”
雁萧关垂眸,看着神情急切的梁章雅。
梁章雅涨红了脸,觉得那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雁萧关转头冲游骥扬了扬下巴:“游队主,十年前陆老将军带着神武军以身殉国一事,不知你是否知晓?”
雁萧关突然说起完全不相干的话,不止让梁章雅满脸迷茫,就是已大概知晓雁萧关打算的游骥也忍不住愣了一愣,他垂首恭敬道:“当时我还年幼,只听家中长辈曾提起过只言片语。”
雁萧关拍了一下桌案:“正好,你将你所知晓的说给我俩听听,我还真有些好奇,民间是如何言说此事。”
游骥定了定神,慢悠悠看了梁章雅一眼,道:“此事梁大人该比末将知晓的清楚。”
梁章雅喉结不断滚动,只听游骥说道:“当年正是梁大人任外兵曹尚书郎,掌天都以外各地军队政令军务,那时北境大军欲下岭水攻打大梁,军务紧急送来天都,经陛下和朝臣商讨后决定出兵,出兵时日由梁大人决断并亲手写下军令,命陆老将军带领神武军与蔺家军两面夹击北境大军……”
接下来的事情,游骥不用多说,梁章雅确实再清楚不过,军令一式三份,一份送往镇守岭水的神武军,一份送往驻扎北望的蔺家军,外兵曹留一份存底。
可让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是,神武军却比蔺家军提前一日迎敌,以神武军战力,就算没有蔺家军相助,也该与北境大军势均力敌,没想到等蔺家军赶到,却见神武军几乎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