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几许笑了一笑:“殿下放心,只要宴席中不出问题,我安排进府内的人手要拿下一个苏府,绝无问题。”
他轻飘飘抬眼看了一眼雁萧关,揶揄道:“溧骨是不放心你自己,还是不放心我?”
雁萧关眉头松下来,没有理会他的调笑:“那就好。”
两人话音落下,参加宴席的人也来了大半。
与此同时,苏府后院。
苏世镜在知晓今日确实是要办宴席时,早早便起来做了准备,已经好几夜了,每夜想着雁萧关入睡,夜夜梦里全是活色生香,让他眼下有了圈乌黑。
看着镜子里模糊的面容,他有些恼怒,呵斥着院里的仆从端水敷粉,好一番折腾才勉强满意,坐立不安的到了宴会开席时,他还是不放心,又从柜子里挑了又挑,重新换上了一身雪白色的衣衫,可等去看首饰盒,又哪样首饰都挑不上眼。
最后,他命仆从去花园里摘了开的最大的一朵牡丹,精心别在了耳后,这才笑着迫不及待的往正堂去了。
他弯弯绕绕走了好一会儿,满脸喜气,一路撞上的仆从都有些诧异,却不敢同他说话,只屏气噤声的退去了一处。
待走到厅堂外,他停下脚步,咳嗽一声,扶了扶鬓间的花,又理了理衣衫,才款款走了进去。
到这时,绝大多数宾客都已经落座,为首的苏六奇看见他笑着招了招手:“世镜来了,快入座。”
主人说话,宾客们的声音都歇了下来,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苏世镜身上。
自然也包括雁萧关两人,明几许方才看过去,眉头便不由自主的挑了挑,雁萧关更是忍不住啧了一声,他忍了再忍,最后还是忍不住看向身侧的明几许,好好洗了洗眼,半晌,他才舒了口气。
而在他用明几许的侧脸平复被震撼的无以复加的心脏时,一团白色坐在了他隔壁。
他蹙眉转过头,就又看见了方才快要是眼刺瞎的人,只见苏世镜身穿一身白色锦袍,其上用丝线绣满了花鸟鱼纹,若是穿在女子身上,可谓是再华丽不过。
若是穿在明几许身上,只会让他更夺目,可偏偏苏世镜长着一张瘦长马脸,涂了厚厚铅粉的面虽白却不及明几许的通透,尤其是一朵大红牡丹斜插在鬓边……
怎一个不堪入目来形容!
可苏世镜偏偏还不觉得,见雁萧关看过来,当即露出一抹自觉潇洒的笑。
雁萧关忍不住闭了闭眼,可想起他们的计划,还是忍下心中无以名状的吐槽,拱了拱手。
他一举一动都带着疏离,看向他的眼神更是平淡,却让苏世镜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尤其是那眉目深刻的五官,每一根眉毛都长在了他的心坎儿上。
苏世镜想要矜持,可身体却往雁萧关那边靠去:“恩人,又见面了。”
雁萧关眼中疑惑一闪,随即想到什么,诧异看了看他,这才将他与那日马上摔下来的人对上了号。待想起那日情景,他唇角一抽,这人长相平凡,可那日在街上看着倒也不让人烦,可今日怎成了这副模样?他在天都也没见过这么……花枝招展的男人。
只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他的打扮,只道:“举手之劳罢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大梁朝的宴席都是一人一案,客人端坐榻上,少有多人同坐一处,桌案间隔着几寸距离,显得亲近却不亲密,以往苏世镜觉得不错,今日却深恨这距离太远了些,他眼一转,干脆挪到了榻边上。
如此,他与斜斜跪坐在明几许身后的雁萧关几乎就要肩并肩了。
他的心神全放在雁萧关身上,没有注意到,随着他的动作,一旁的明几许微眯了眯眼。
而雁萧关只觉一股刺鼻的香气涌入鼻端,他屏气往明几许那方侧去,直到明几许身上清淡的气味传来,他才喘了口气。
察觉他的动作,明几许眼中划过一抹笑意,端起酒盏回身看向他:“还不快为本少爷斟酒。”
雁萧关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借着倒酒的姿势将身体移到了另一方。
这下,位置便成了雁萧关、明几许与苏世镜这样的排列。
苏世镜看着明几许,眼中划过一抹记恨,好半晌才掩下心头想要将此人大卸八块的冲动,他知今日的目的,更迫不及待想要达成目的。
他在苏六奇面前向来无所顾忌,当即便喊道:“爹,今日不是说要与明少爷商量买卖药材一事吗?”
他话音响起,宴席便是一静,连奏乐跳舞的歌舞姬动作都放缓了,可他所言本就是今日宾客来此的目的,他提出来,众人当然不会觉得他此举突兀。
为首的苏六奇放下手中酒盏,笑看着明几许:“确是如此,就是不知明少爷所需药材种类数量如何?”
明几许抿了口酒液,淡笑答道,“不过都是些治疗疫病的普通药材罢了,至于数量,”他沉吟片刻,笑道,“自然是越多越好。”
苏六奇露出惊讶的神色,问道:“可请问明公子买如此多药材所为何故?”
明几许摇摇头:“苏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至于药材,不瞒大人,自然是运回交南卖给交南的百姓。”
他叹了口气:“诸位没去过交南,不知交南年年疫病泛滥,百姓们要保命,药材必不可少,我虽是一介药商,却也心忧交南百姓,能为他们尽一丝心意,也算不负故土。”
苏六奇不动声色地同身边谋士对视一眼,当即放下心来,看来他们所料不差。
他二人一来一往,参席众人也听得专心致志,毕竟事关他们自身利益,他们当然得用心。
可挑起此事的苏世镜却未将此放在心上,全部心神都只装下了雁萧关一人,见雁萧关只专心致志护着明几许,一丝眼神都不看他,他在心中冷哼一声,等将你拿下,到时定要让你满心满眼只容得下我。
他再看明几许,自然是越看越不顺眼,恨不得像将他赶的越远越好。
雁萧关全然不知他的想法,只注意看着宴席中诸人的神色,要动手,自然不能将无辜之人牵扯在内。
可惜,任他怎么看,院中所有人俱是欣喜异常,仿佛都忘了这些药材全是为了青城患病百姓而准备的。
明几许与苏六奇已谈起了药材价格,药材寻常,毕竟若是名贵药材,就算官相旬倾尽全城之力,也换不来能够救下患病百姓所用的数量,因此苏六奇要的价格也平常,不过贵在量大,明几许要给的银子可不少。
明几许犹豫了片刻,才叹了口气,佯装无奈的同意了。
苏六奇自然喜不自胜,端起酒杯就要敬明几许,离着这么远可不是明几许的目的,他站起身作势要迎过去敬酒。
雁萧关自然要随侍在旁,可他还没来得及完全站起身,便被猛扑过来的一个人抓住了手臂。
雁萧关皱眉,此时不能节外生枝,他生生忍住将人挥开的冲动,看向苏世镜:“苏公子为何拦我?”
明几许和苏六奇也同时看了过来,苏世镜脸上露出一抹洋洋得意的笑,看着明几许趾高气昂道:“你若想同我爹做成这笔生意,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苏六奇有些意外,可却没有阻止他。
明几许眼中划过一抹寒意,握着酒盏的手指缓缓摩挲手中酒盏,酒盏边凹凸不平的花纹在他指尖留下浅浅痕迹,转眼便消失,与之截然相反的是他心中越升越高的杀意。
明几许挑起唇角,缓缓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六奇:“苏大人,令郎能做的了苏大人的主吗?”
苏六奇闻言有些不悦,不过是一商人罢了,他的孩子同他提条件,他该感激不尽才是,居然还露出这副挑拨神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冷哼一声:“自然。”
闻言,宴会诸人纷纷对视一眼,皆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笑容。
苏世镜能在青城无法无天,还不就是他有个什么都能为他摆平的老子,苏六奇此番回答,一点没超乎他们的预料。
明几许缓缓点头,侧过头看向苏世镜,一双黑眸像是深不见底,声音平缓道:“苏公子说吧,有什么条件?”
苏世镜拉着雁萧关的手用力往身前一拉,可雁萧关又哪里是他能轻易拉动的,使了好半天劲也没见雁萧关有所动作,他气急地看了一眼明几许。
明几许眼眸微眯,就见他抬着下巴气急败坏的道,“药材你照价买,可前提是你要将他,”他朝雁萧关点了点下巴,才抑制不住激动的道:“你得将他卖给我。”
他说的理直气壮,那边官相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不过是一个蛮人仆从罢了,值不了几个银子。
雁萧关却是听的眼都瞪大了,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买他?买他去做什么?他心里满满都是诧异,却下意识看向了明几许,却见明几许微垂着眼,此次相见后总微微带着笑意的唇角抿的笔直,垂下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抹阴影。
不知怎么的,雁萧关心中笃定他生气了。
几乎是这个想法刚从脑中冒出来,他便往后一退,轻轻松松挣脱了苏世镜,担忧地像明几许靠近一步。
明几许没看他,只将酒盏在手中转了一圈,口中轻吐道:“是吗?”
宴席因苏世镜提出的要求静的落针可闻,他的话语虽轻,却落在了所有人耳中,苏六奇与苏世镜两人都以为他是在问自己,同时答道:“当然。”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