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壹瑜不愿去答这个问题,面对李维平直勾勾的凝视,她不敢看,眼神有所躲闪。
“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江壹瑜咬了口侧边的唇肉,说出来的全是违心话。
李维平一眼就看出来了,她那张皇的神态,再怎么骗人,都不可能是喜欢。
“壹瑜,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可以和我说,如果你觉得当面说不方便的话……”
“没有,我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没事了,就这样吧,很谢谢学长这段时间的帮助,我的事我自己处理就好了,学长不必操心。”江壹瑜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走到窗前,拉开好一段距离。
今日惠京天气放晴,阳光透过玻璃窗,洋洋洒洒铺满整个走廊,就连那座枯老姿态的马尾铁都比以往显得熠熠生辉。那暖阳落在李维平右肩上,爬上他半张侧脸,许是这阳光太烈,他眯起眼哀哀看着她,却满是温柔神气。
此刻,江壹瑜不再去想二人之间的情感究竟怎样,而是鼻尖一酸,只想着要逃离。
逃离的想法很猛烈,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跑得很快很快,拐角转弯她都没有减速,一路跑回办公室,紧绷的心才勉强松开。
江壹瑜扶住工位的椅子喘气的样子被高夏看在眼里,她刚才还在看江壹瑜昨天的新闻报道视频,仔细看了两遍,其实江壹瑜也没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自若,拿话筒那只手抖得夸张厉害。
“你这是怎么了?李维平对你说了什么?他欺负你了?”高夏担忧地问,明明在火灾现场还能让自己表面上看起来冷静的人,究竟是遇到什么事才会这般慌乱?
江壹瑜缓过口气,没注意到眼角藏有的剔透泪花湿红了眼,像是生怕旁人误会了李维平忙忙摇头:“没有,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我没事。”
说完,她就拉椅子坐下,开电脑戴眼镜,动作慌乱又有序,开机之后,目不斜视电脑屏幕,摆出一副不愿意再与人交谈的模样。
高夏见她握着鼠标的手抖得厉害,估计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也不太敢打搅多问,江壹瑜要是状态差,她的工作机会就很有可能分给她,没必要太关心。
趁江壹瑜去洗手间的期间,高夏拆了袋巧克力吃,边嚼边看了眼隔壁空的工位,最后默默从袋子里拿了两颗白巧克力,放的时候高夏有点犹豫,放显眼的地方还是笔筒后面,最后她挑了个折中的位置。
江壹瑜还是快下班回家的时候才发现那两颗巧克力的。江壹瑜说“谢谢”时,高夏在给工位上的小花浇水,她拆开包装,含着巧克力走进电梯,走到那辆停在门口的奔驰时,巧克力刚好化完了。
这是贺纪泽最低调的一辆车了,可于她而言还是有点招摇,她连忙拉门上了车。
一上车,江壹瑜便闻到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各种难闻的药水混合而成的味道,像是身处医院里。
她手搭着驾驶座的后座,身子微微往前倾,想要让乔犹大开一点车窗,然而,等到凑近些才发现,前方开车的人,并非乔犹大,而是贺纪泽。
江壹瑜怔了会,望着眼前人呢喃:“你……忙完医院的事了?”
贺纪泽稍稍偏过眼,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两秒,随后轻“嗯”一声。
随着这声轻嗯落地,贺纪泽没再说别的话,江壹瑜觉察到周围空气的气压都低了不少,缩回身子,心中盘算着,等时机成熟才开口也不迟。
江壹瑜没来得及开口问,看到车窗外较为陌生的场景便知了,他这是要把她往别墅带,可她的东西都还在那间公寓里,别墅里只有她高中时期的物件,衣服裤子基本上都穿不下了,身上这套衣服还是贺纪泽的。
“贺……阿泽,我想回家。”江壹瑜抿了抿唇,担心他不答应,所以没抱多少希望。
贺纪泽也不出意料的没答应,只淡声说:“你的东西,我让人去收拾了,回去住。”
带有命令式语气的话语听得江壹瑜心里堵得慌,她不免联想到李维平,他从来不会这么和她说话,可一想到父母的事,她只好压下怨气,“好,我回公寓也只是想收拾收拾东西而已。”
江壹瑜重新搭上驾驶位,偷瞄贺纪泽一眼,他脸上并没有很明显的表情,他就是这么样一个人,时而情绪不外露,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时而浑身戾气,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车子开到别墅门前,一停下江壹瑜便下了车,和贺纪泽待在如此密闭的空间里总让她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紧攒着难受。
江壹瑜下车后先是呼吸了口新鲜空气,随后才觉察到,贴在身后的那股温热。
贺纪泽走路活像个幽魂,绕弯走到她身后也有段距离了,却半点声音都没有。
被他这么抱着,江壹瑜整个人都是僵住的,想扭头问问,可他下巴放在她颈窝处,压得她无法动弹。
贺纪泽两指撩开她的头发,将这垂落的麻烦物别在她耳后。江壹瑜感到右耳处一凉的同时,耳垂也跟着一疼。
“你回家待着,我晚点再回来。”他松开轻咬的耳垂说,细嫩的软肉上瞬间多了道红痕。
经过昨夜的洗礼,江壹瑜耐受力比以往提高不少,咬这么一口,疼虽疼,但也没到疼得撕心裂肺,非要喊出声来泄愤哭哀的程度,她这么静悄悄的模样惹的贺纪泽更加不想走了。
医院那边鸡飞狗跳,在去接江壹瑜之前,杨吴新就连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催,光是听声音贺纪泽都能猜到情形的急乱。
像是不甘心,他垂眸,又在她右耳咬了一口,这次咬的更深了些。
“疼啊——”江壹瑜没能忍住喊出声,实在疼得发麻,由耳根子漫延到整个头皮,浑身抖了两下。
江壹瑜喊疼的同时,身后也传来笑声,贺纪泽心满意足的松开她,动作都柔和不少,“我还没吃饭。”
江壹瑜一听就懂了,这是想要她给他做饭吃。
*
贺纪泽赶到医院时恰好是晚上九点。
一踏进这座白色囚笼里,耳畔边莫名响起阵闹哄哄吵嚷声,穿过虚无,直入耳中,刺的他头疼。
贺纪泽难受地晃头。
明明今早才打了针剂,效果却不见得多好,蔺午文那家伙还骗说立竿见影,至少短期内不会难受。
进到病房,耳鸣依然没有消失,远远望见躺在病床上的杨溪,反倒更是加重了。
杨吴新坐在病床前守人,听到门口这边的动静缓缓回头,满脸疲色,“你来了,她刚吃完药入睡。”
“没再闹自残了吧?”贺纪泽压低声音问,吵醒了床上人可是天大的罪,只会害人害己。
杨吴新摇头否认,无声叹口气,像是想到什么,抬头去问已经走到病床前的贺纪泽:“你呢?还会不会不舒服?医生开的药有按医嘱吃吗?”
贺纪泽眼神仍逗留在病床那处,细碎的前额刘海遮住了灯光,斜睨的瞳孔昏黄,“我不是她,我是个正常人,不需要吃那些。”
他才不是杨溪,才不是那个动不动就发疯的女人,菜煮不熟硬逼人吃生肉,把他养的鱼全扎死的恶魔。他才不会变成这样。
这番话杨吴新听进心里只觉得贺纪泽在赌气,饶是再有天赋的画家也终究还是个孩子,年轻气盛,那些画作外人他懂得透透的,看似暗藏玄机,不过是孩子气的袒露罢了。
“药还是要吃些的。”杨吴新知苦口婆心劝不一定有用,换了个法子说:“病好的彻底些,才能更接近自己想要的不是吗?壹瑜那孩子胆小,估计也不希望看到你被病痛折磨吧。”
话音落,杨吴新便去看他,贺纪泽幽冷眸子毫不意外颤动了两下,也逐渐有了微亮。
不用说也不用问,贺纪泽之后多多少少都会吃点药的。
刘敏丽是在杨吴新劝贺纪泽吃药时到的,她站在门边听完二人的谈话才走了过去。
“我说你怎么又没回家,原来是在这。”刘敏丽眼珠转半圈,转去睨贺纪泽,“这么大人了还要你教导,杨教授对这个外甥真是煞费苦心……”
杨吴新叫停她:“够了,这里是病房。”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刘敏丽那股委屈的劲便涌了上来,“我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说啊!”她拔高声音朝他吼,随后指着贺纪泽带着隐隐约约的哭腔说:“我不小心流产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医院看我,你人呢?对待外甥尚且掏心掏肺,那我呢?还有我们尚未出世的孩子呢?你这个混账都怪你!”
说着,刘敏丽便抬手去打站在旁边的贺纪泽,一掌接着一掌落下,贺纪泽也不动站着任由她打。
闹剧结束是在半个小时后,杨吴新就差给刘敏丽跪下来了才把她劝走。
贺纪泽走出病房,脚步虚浮的像在云上飘,他没多强烈的感觉,只是有点累。
守在门边的乔犹大见他出来了跑上前,打开手机点开一则信息,连叹了几口气,浅眉皱的悲伤:“贺先生,国外那边传来消息,江小姐的父母……不幸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