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静的环境里,哐当的声音骤然响起,砸得众人心尖一颤。
藤原千纪刷地回头望去,他紫色的眼里顷刻间就凝结起着浓浓的警惕之色,耳朵压低。
是谁!是还有未曾路面的敌人吗?
但是当那抹显眼的橘色映入眼中时,藤原千纪周身气压顿时放松,原本拉直的嘴角重新勾起,但是嘴角还没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又僵在原处。他显然又开始不安起来。
太宰治感受着自己脖颈处传来的力道,他身后的衣服被紧紧抓起,衣领不由得箍住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
但是很快,他就从这股窒息中解脱出来。
“中也……”两个字幽魂般,从少年轻轻颤抖着的上下唇的轻轻开合中溢出。
远处的少年已经大踏步跑了过来,比刚刚飞奔过舞厅时,怀揣着那种忐忑与期待的心情中更加兴奋。此时场地中央立着形形色色很多人,或哭或笑,如此鲜活的表情在中原中也眼中却尽皆褪色,唯有那抹紫意是唯一的颜色。那双紫色的眼睛比他经手过的,任何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石都更加鲜艳,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裹挟着室外的一阵冷风,熟悉的手臂一如往昔般揽了过来,藤原千纪娴熟地搭住中原中也的肩膀。一个久违的拥抱迎来了,对它期待已久的主人。
藤原千纪和中原中也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黑色的发丝与橘色的发丝交融,藤原千纪将脸深深埋在中原中也的脖颈中,感受着对方有力的脉搏,温暖的肌肤。
在这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中,信任随着拥抱传递过来,他立刻知晓那些他预想中的糟糕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相处八年的默契告诉他,中原中也绝对不会舍弃他。
“我好想你。中也。”这个结论让藤原千纪身心放松,他伏在中原中也颈侧不禁喃喃自语。
哪怕在这漫漫长的时光中,中原中也满腹疑问,喉咙中积攒了无数的质问。
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为什么这么久也不联系他?
为什么见到他就跑?
为什么……弄得这么狼狈?
在少年转身的那一刹那,他清楚地看见了藤原千纪沾着灰的凌乱银发,侧脸上长长的一条灰色痕迹蹭在他光洁的面颊上,白璧微瑕却十足地显眼。身上的白色衬衫明显被擦破几处,布条毛毛茸茸地卷着边,甚至在他的胸口出还有一块非常明显的破洞,周围洇出一圈黑色的痕迹。
当少年缩进他的怀抱,久经硝烟的中原中也立刻就反应过来,那圈黑漆漆的脏污是滚烫鲜血失去温度,最后凝固的样子。
哪怕如今少年身上的肌肤完好无损,经过他的观察也没有展现出哪处疼痛。但是中原中也还是产生了一种同样的痛感,在他身上如野火燎原般蔓延,一发不可收拾,甚至熊熊燃烧到他心底,点燃怒火。
他有点恨自己,要是那天他勇敢地追上去。少年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是一副灰头土脸的可怜模样,而是躺在床上吃着零食玩游戏,时不时还会和他撒撒娇,绝对不会遭此痛苦。
但是在少年那声仿若梦呓的话语响起时,中原中也所有杂念纷纷飞去,只留下一个念头。
只有他现在好好的,怎么样都好。
所以他咽下所有话语,只是紧了紧手臂,轻声道:“我也想你了,千纪。”
发言人:很好,很好,孩子终于出息了。
信天翁:哇哦,哇哦!中也很棒哦!
太宰治:……
太宰治静静呆在一旁,默默注视着着藤原千纪的背影。过了一会,他突然“嘶”了一声。藤原千纪闻声立时回头,就看见太宰治紧紧捂住一只手,正有些委屈地皱起眉,在感受到藤原千纪的视线,太宰治睫毛轻颤,波光潋滟的眸子随着颤动的眼皮缓缓揭露,映入藤原千纪的眼睛里。
藤原千纪轻轻抓住他的手,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太宰治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简直就是上好的艺术品。
但是藤原千纪从他纤细的手腕看到薄薄的手背,从青色的血管看到莹润的指甲,看到指甲下白色的小月牙时,藤原千纪还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天可算是补充些营养了。
可是……
藤原千纪将这只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伤口在哪里。于是,他狐疑地抬起头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仍旧皱着眉,一副可怜的样子,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一处皮肤。藤原千纪定睛一看,那是个细到透明的木刺。浅浅地扎在太宰治薄薄的皮肉中,露出一个轻微的小红点。
藤原千纪:……
中原中也:……
发言人:……
信天翁:……
织田作之助:……
可能真的很痛吧,毕竟太宰治不喜欢疼痛……
藤原千纪深吸了一口气,用指甲尖小心捏住尖刺的一端拔了出来,看向太宰治:“好了。”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顺手抓住藤原千纪就要松开的手,乖乖地“嗯”了一声。
此时此刻,藤原千纪的两只手被一左一右两个人紧紧握住,中原中也与太宰治对视一眼,火药味蔓延开来。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宰治,声音冷漠道:“你怎么和千纪在一起?”
太宰治眉眼含笑,眼带挑衅,声音愉悦道:“我这一个月可都和千纪在一起呢。”
他一边操着甜腻腻的嗓音,一边举起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眼中含着盈盈笑意看向中原中也。
太宰治一如往日地讨人嫌,但是今日这份讨厌却格外显眼,在他阴森的样子中发酵发酵,得到了史诗级提升。
太讨厌了……
中原中也额头青筋跳起,钴蓝色的眼睛仿佛是冬日结冰的湖水,散发出冰冷的寒气,他冷笑一声道:“原来千纪和我分开这么久是被你偷走了,但是……只是相处一个月就这么得意吗?”中原中也挑眉,同样举起藤原千纪的手,凝视着在港口黑手党最讨厌的人道:“我们可是切切实实相处八年呢。”
而你……区区一个月而已,中原中也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太宰治闻言顿时收敛笑意,他压低眉眼,阴沉沉地看向一脸得意的中原中也。
黑漆漆的小矮子,黏糊糊的蛞蝓,没有脑子的暴力狂……一直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的笨蛋。
但是,太宰治咬了咬口腔内的软肉,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让人讨厌的家伙说出了他最介意的地方。
藤原千纪的过去,没有他的过去。
那八年里任何回忆都可以轻易牵动他的心神,或哭或笑,或轻或重地支配着他的情绪,太宰治绝对可以坐在一旁,作为一名最合格的倾听者。但是他绝对无法逆转时空,抢夺他记忆里任何一点,哪怕一瞬的角落。
因为过去就是过去,他没参与就是没参与。
思考得愈发多了,太宰治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悲哀,为什么这不是一个他和藤原千纪独有的世界,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样就不存在什么,他不曾参与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