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枯后面再同他说了些什么，赵哇一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白月光”三个字带来的打击实在是太过沉重，明明早些时候步枯就曾经提起过柏闻晔是为了白月光才回的国，可自己却什么都忘了。

甚至还像个跳梁小丑那样，对着自我幻想的事情沾沾自喜。

眼前一杯又一杯的酒瓶很快见了底，图斯亓和庄睦起初都想拦他，可最终还是被他的执拗挡了回去。

大概是看出他这突如的阴郁情绪只能靠买醉来舒缓，两人便索性都没有再吱声。

待下半场签售会终于结束，尚未抵达的博主陆续进场，晚宴才算是正式开始。

只是赵哇一此时已经喝了四五杯伏特加，甚至还在让服务员给他续杯。

照这个势头，估摸着这人买醉能一直僵持到晚宴结束。

这是要醉生梦死的节奏啊，图斯亓不由地感慨到。

“你别喝了，你什么酒量啊，你还喝！”步枯有些温怒，整个人几乎是扒在赵哇一的身上，为了控制对方，双手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臂不让他行动。

然而身子骨架本就偏小的人哪里能扛得住一个正常醉酒人的力气，他试了好几下都没能拨动对方，无奈只能顺着对方的动作，跟个小挂件一样在对方的身上晃来晃去。

且图斯亓半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更别说庄睦了。

“他就是死倔，一般这种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他，别折腾了，等着给他收尸算了。”图斯亓虽说担心，但凭借以往对自己青梅竹马的深刻认知，他不得不认清现实。

殊不知步枯也是倔，依旧扒在赵哇一的身上。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

图斯亓本以为他们会就此闹到晚宴结束，谁知下一秒，一道颇为熟悉的嗓音倏然落在了步枯身旁。

且听着对方的语调，甚至能够感知到对方此时怫然不悦的神色。

“你们在干什么！你是谁？”

齐濛好不容易结束完自己的摊位活动，满心盼着要寻赵哇一，同他一起度过晚宴，谁知刚走进宴会厅，这份雀跃尚未落到实处，就瞧见赵哇一正同旁人亲密拥抱着。

且那人还是个长得十分精致的混血娃娃脸正太！

齐濛几乎是瞬间怒上眉梢。

要知道，整个游戏团里，同他这种可爱属性的成员少之又少，且大多数都是些女孩子。

虽然他不知道赵哇一的具体取向，但是照目前来看，对方和女孩子交流时大部分时候都太过于放松，完全就是把人家当兄弟来相处，反倒是有时候面对一些腼腆的男生他会不知所措。

也因如此，齐濛一向不在性别这件事情上焦虑。

不过，吃醋是无意识的，情感流露的伊始还能混杂进那些吵闹声里，可后来，势态变得愈发严重起来。

他承认自己起初就是奔着热度才去进行的炒作，可如此长时间相处下来，这种被他引导而形成的深度捆绑，也间接导致他对赵哇一形成了极强的占有欲，又或者说是，喜欢。

苦雨不能进入游戏团这件事虽然和他没有必然的联系，但齐濛也承认，其实在向对方发出邀约时，他是打心底希望苦雨拒绝的。

因为苦雨和他，无论是性格还是形象，就包括一些属性，都实在是太过相似了。

但在此基础上，齐濛又并不忧虑庄睦与图斯亓，这两个在赵哇一身边具有绝对地位的人。

或许是太过于直男，又或许因为齐濛是一个需要赵哇一关心和保护的角色，而他们两个不是，毕竟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反过来去保护赵哇一。

所以从根本上，他们之间就不存在什么类型碰撞的问题，也不会分割走赵哇一的“保护”，于是乎，齐濛便也没再在这两人身上过度焦虑些什么。

说到底，他能一直这么安然自若，其实赵哇一也有一定的原因。

赵哇一身边的朋友并不算多，加上他线下是个闷葫芦一样的阴暗性格，所以齐濛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对方的朋友圈了解完全，也在这种自己是独特的、唯一的自我安慰里逐渐沉沦。

有些改变甚至是潜移默化的。

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赵哇一这件事后，齐濛的生活习惯也发生了一些改变，他开始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打扮自己，甚至空出了专门的衣帽间去放置自己新购入的可爱套装。

且作为一个虚拟主播，他在越来越多的时间里选择露脸直播，也努力将自己往乖巧的风格上套，甚至为了让自己的“付出”值得，他会故意引导，让粉丝剪辑并推广一些自己与赵哇一的真人同框视频。

大规模的“好配”与拉踩赵哇一从而对自己赞美，是最令他满意的反馈。

即便赵哇一同他坦言说过很多遍不想捆绑这件事，但齐濛相信，只要自己死皮赖脸，对方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来阻止这些事情，更何况赵哇一也承认自己是他的朋友，所以无论进和退，齐濛都会待在安全区里。

且“娱乐环境”与“主播身份”，都是他强有力的绑架工具，赵哇一无处可逃。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就在此时，当看到一个比他还要漂亮，甚至精致可爱得有些非比寻常的男孩正同对方唧唧我我时，齐濛顿时觉得自己的胸口疼得可怕，且那些怒不可遏的情绪几乎要冲破自己的脑袋。

他是许久都没有在赵哇一的身边，看到这种挑衅一般的存在了。

彼时，那人整个人都趴在赵哇一的背上，好看的眉眼因为愠怒而微微皱起，白皙又细长的胳膊正紧贴着赵哇一的手臂，从齐濛的角度上来看，两人的脸颊甚至重合在了一起。

好一个浓情蜜意。

控制不住情绪的齐濛当即就冲了上去，扬起的手臂恨不得直接扇在那人的脸蛋上。

然而只是刚抛出去一声质问，就被一直在身旁看好戏的图斯亓给拦了下来。

“哟，不愧是大主播，粉丝这么多现在才上来啊。”

突生的打断，让他愣怔了一下。

“嗯，今天排的人是有点多，刚上来。”齐濛看向图斯亓时，意识到自己的人设不能崩，轻声咳了一声，原本狰狞的神色也遽然变得缓和了许多。

但目光流转回到眼前人身上时，眸子里依旧带着锋芒。

当然，这份“凛冽”步枯自然是接受到了的，但是他没有戳穿，反倒是释然一笑。

而后依旧攀着醉醺醺的赵哇一，同对方拿着酒杯的那只手，继续对峙。

“你是谁？”

齐濛冰冷的问话再次于半空中响起。

闻言，步枯又抬起了头，没有回答，只是不屑一顾地再次轻笑一声。

好一副欠抽模样。

果不其然，立即就把齐濛给惹恼了：“你什么意思！”

下一秒，他原本收回身后的手在此刻骤然攥紧成了拳头，胸腔中闷着的怒意恨不得直接给他来一下。

剑拔弩张的气氛将温度逼近了冰点。

俄而，庄睦见状，没好气地朝步枯骂了一句，“你谁你都惹一下是吧，小屁孩。”

谁知对方收到这话后，原本挂在脸上的挑衅神情倏然舒缓开来，而后换成了十分雀跃的笑颜：“哈哈哈关你屁事啊，狗贼。”

这下，尚未弥漫开的硝烟骤然隐没，好似不曾来过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熟悉的声音和聊天模式，包括此类用词，齐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愣住了。

依旧是庄睦在打破这一僵局。

“他是步枯，神经病一个，你俩应该是网友第一次见面吧。”庄睦边说边起身，走到赵哇一的位置后，拎起步枯的后衣领，整个人给他重新丢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别闹了，乖一点，犟不过小哇的，你让他喝就行了，乖。”而后抽身离开之时，总算是缓和语气同步枯轻声说了一句好话。

但是某些人是必定不会接受的。

“好恶心啊狗贼。”

“你妈的，我就多余哄你。”

至此，齐濛才愿意认真去琢磨眼前这人，他一向认为步枯年纪虽小但行为处事都十分沉稳，所以一直认为对方长得跟庄睦没差。

但是怎么是这个样子......他心中的警铃隐隐约约被敲响了。

然而目光撇过赵哇一的一瞬，齐濛又有些疑虑。

“抱歉，步步我才知道是你，那......”齐濛示意了一下赵哇一的位置，看着对方此时郁郁寡欢的愁苦面容，很是不解，“他怎么了？”

“估计是不开心了，突然间就猛灌酒，可能最近有啥事吧，刚聊完老板就这个鬼样子。”图斯亓先于步枯一步回答。

“他就这样，有时候莫名其妙的，任他去就行，倔驴一个，劝不动的。”

“哦......”齐濛看着此时又在低头抿酒的赵哇一，目光迟迟不肯挪离。

彼时，步枯看着齐濛那有些失落的神色，悄然之中，不屑地轻笑了一声。

紧接着，下一秒，齐濛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见状抬头，不知步枯什么时候起身站在了他的身后。

“怎么了？”

“出来一下，有点话跟你说。”步枯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并不友善。

“干嘛，祸害人还得找个偏僻的地方是吧。”庄睦记仇，总想着见缝插针怼步枯几句。

然而步枯这次却不理他，只是在招呼齐濛之后，自顾自地往大门方向走过去。

齐濛不解，但也主动跟了上去。

临走前，庄睦甚至不忘劝了他一句，“你别跟他计较，他就是小孩心智。”

彼时，夜幕已至，遥看天际只有苍茫一片，而万家灯火则全然锁进了身侧那偌大的玻璃幕墙里。

走廊似乎没有尽头，极为相似的祥纹图案每隔两米就会镶嵌在同一片猩红毛毯上。

一路上，齐濛有想过是否是因为自己前几分钟的失态导致惹急了对方，所以对方才找自己单独聊天。

但是按照步枯的性子，应当是不会这么斤斤计较才对。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如今才是第一次线下见面，到底有什么话是值得跑这么远单独说的，齐濛想不通。

跟着步枯一路无言，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大抵是等宴会厅的杂闹声彻底湮灭，周遭空气尽然被寂静席卷之时，步枯才在一扇落地窗前，停下了自己的步履。

而后率先打破寂静的，仍是齐濛。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呀步步，今天第一次见你，我很高兴，而且你长得好漂亮呀。”

殊不知，示好的话术已然不起半点作用，甚至蔓延至潮湿的水汽里时，那些字句被涤荡得只剩虚假。

现时，步枯倚在栏杆侧面，闻言抬眼看他，眼中尽是淡漠，与前几分钟平易近人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不知为何，对面那人目光扫过来的刹那间，齐濛发现自己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双腿不由地有些发软。

明明那人不过是个小孩而已。

“谢谢。”这句话很冷，即便对方的声音很是稚嫩，可话中的刺骨依旧顺着晚风散得遍地都是。

“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出来么？”

“什么？”

齐濛不解，只是一味的赔笑。

而后在意识到什么的瞬间，面目悄然变得有些狰狞，但他不敢确定。

另一边，步枯不言，只是静静地盯着对方。

他没有点明，但想必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齐濛依旧沉默。

俄而，见他依旧如此讳莫如深，步枯只好抬了抬肩膀，做出了个无奈的动作。

“给赵哇一寄快递的人，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