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如同被撕裂的绸缎,炸开了带着些许期待的温热的血,这段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电梯屏幕上红色的数字不停跳动,与顾承骁的心跳逐渐合拍。
“云朵想要我来看你吗?”
【no!不许不行不可以!】
【我的云朵宝宝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给这个渣男复合的希望?妈妈不允许你这样做!】
【攻妹不要纠缠了,我们当断则断好吗?选裴慎和秦冼都比这个太子爷好啊!主播到底在想什么啊?】
【主播:在想没到嘴的烧烤】
【我水灵灵的小攻妹就这么被pua】
【算了,纵容攻宝】
【得了,舔狗攻我不纵容,都被这么伤害了还要上赶着爱那个死人受的话,就不是我喜欢的攻宝了】
【这也是你报复的一环吗宝宝?】
【报复可以,拒绝复合】
【我心态还是很平静的啦,主播有自己的打算作为观众不干涉,但要是以深情态度爱受,最后给富贵荣华的太子哥留尸体来达到虐点的话,我会毫不犹豫打一星差评】
【受拥有一切但只是失去爱人这种剧情到底是谁在被虐到啊?不要让我看到这种好吗?】
少年靠在电梯角落里,眼睫微微垂着,在眼睑下方打出一片扇形阴影,他瘦了太多,病号服几乎像是裹着一具没有血肉的骨架,他慢慢抬起下巴,看过来一眼又很快别过去。
“不想。”
符云的声音是很好听的,无论是撒娇还是在床上的轻嗔,都有一股炎炎夏日的清爽感,顾承骁心神微动,冰凉的手指逐渐回温,他问:“那我想来看你,好不好?”
符云不理会他。
此时时间流速恢复原状,电梯“滴”的一声提示音打断了密闭空间的短暂交流,符云把手指蜷在袖子中径直走出去,顾承骁紧随其后拉住了少年的衣袖。
符云差点儿呕出声。
“你干什么?”
顾承骁连忙道:“云朵,我知道错了。真的,我不该那么对待你,以后再也不会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符云看向他:“人长一张嘴怎么都能说。”
顾承骁心脏剧烈跳动。
这就是有原谅的可能!他了解符云的性格,如果是与他合不来的人,云朵连一句话都是懒得说的,更何况刚才在电梯里,他明明听出来了符云若有若无的撒娇。
“你不需要听我怎么说,”顾承骁的手攥紧了一些,他们站在医院有些昏暗的走廊中间,相互对视着:“你来看我怎么做。”
符云笑了:“是啊,我知道你是怎么做的,顾家资产丰厚你舍不下,路边的野花你也要捏在手里,既要又要谁有你会算啊?”
“心理学学得也很不错。”
顾承骁被这些话扎穿,其实在分离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很多,从最初想到最后。
他想这样一个任性又娇气的云朵是否足以与自己想要的权势金钱抗衡,他在家族与爱人之间权衡利弊,理性告诉他符云比不过顾家长辈寄予他的深切期望,可藏在血肉里的那颗心脏又悄悄地说话,将他的内心拉扯得死去活来。
真的放弃符云吗?
不行。
他私以为是执念,是那些日子里不舍得放下的沉没成本,可当夜幕降临,他想起那天自己在窗外看到的情景——符云这样的人,爱谁其实都会幸福的。
无论是秦冼还是裴慎。
秦冼家庭幸福,公职在身,他可以肆意地选择自己去拥有一个任何模样的爱人,不必担忧父母长辈的阻挠,没有继承权的问题。
裴慎自幼顽劣,相当于很早就和家里人断了关系,他的自由主义是极大的优势,符云要真正的婚姻,裴慎不需要知会任何人,当下完全可以做到。
只有他不能。
为什么…只有你做不到?
顾承骁道:“我也可以做到。”
“我娶你,云朵。”
“我死了你再做到吗?”符云嗤笑着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去看你的朋友吧顾承骁,跟我在这里胡说什么?两三句话就想抹平那些东西你想得美!”
顾承骁道:“我就是来看你的。”
符云回头骂道:“滚!”
顾承骁追着符云的脚步,渐渐地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廊道转弯处,这里的灯似乎坏掉了,只忽闪忽闪地将少年的身影吃进阴影中。
符云停下来转身,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大约两三步,少年半张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顾承骁的心口痛了一下,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原来这段感情栓住的从来不是被他欺骗的符云。
是困住了他自己。
他没有预料到自己居然会这么爱。
“跪下。”
顾承骁没有听清:“什么?”
符云轻声道:“你不是要给我道歉吗?我现在给你机会,你要是没有抓住的话,可不能怪我了。”
“……”
符云问:“你不要吗?”
“……”
兴许是觉得这样的纠缠没意思,符云抿了抿唇正打算转身,走廊上忽地传来一声双膝触地的沉闷声响,让侧边楼梯间的感应灯也亮了一亮,医院深夜人虽少,但总有值夜班的护士医生在主道上来去,这样损自尊的事,顾承骁居然做了。
做了好啊。
真是太好了……
跪下之前的自尊万金难求,可一旦膝盖碰到大理石地板,顾承骁原本的尊严已经瞬间一文不值了。
“你……”符云怔怔地缩起手指佯装触动,他慢慢地走过去,刻意地停留在了距离顾承骁一步多远的地方向他伸出手。
这个距离不近不远,顾承骁只需要膝行两三寸就能触碰到他的指尖,符云静静地等待着,强行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反感,只盯着顾承骁沉默不语。
“你看。”
顾承骁膝行上前,拉住了少年冰凉的指尖,他抬起头,用自己的脸贴住符云的掌心:“我其实也可以做到,对吧?”
他低声恳求:“相信我一次。”
符云不领情:“好多人都可以做到,你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如果……”他顿了顿,慷慨地赐予顾承骁一线虚假希望:“如果你要处理太长时间的话……”
“不会的。”顾承骁道。
符云俯身补上后半句。
“我会跟别人走哦。”
……
咔哒。
病房的门被一只手无情反锁。
符云刚一进门就被人捞住了腰,他怏怏地任由裴慎托着他,拍着胸口干呕,生理性反应实在是不能避免,但至少还在可以暂时忍受的范围内,足以叫他做一个最好的演员。
“你原谅他了?”裴慎抱着他往床上走,一把扯掉了少年肩膀上那件不属于他的外衣扔到了地上。
符云道:“原谅很简单啊。”
裴慎低头笑道:“你要是假戏真做,那我不是成小三了?这不道德,你一妻侍两夫……”他点了点少年的鼻尖,低声道:“更变.态了。”
符云捏紧他的手指:“你在兴奋什么?”
裴慎开玩笑:“一想到我自己跟你偷情被正牌男朋友顾承骁发现,然后我上头失手杀了他被警察逮捕,因为情节不严重法院只判处我七年有期,加上减刑赔偿我不到五年就能出来继续亲你抱你,就兴奋。”
符云推他:“你戏真多。”
和裴慎的身体相接水到渠成,一张病床上足以容纳所有缠绵情欲,符云这人看起来清冷,有些不近人情,但实际上他因为心理原因极度重欲,或许是因为上头脑子空白的那十几秒,会让他忘记所有烦恼。
什么都不用想。
被人伺候着舒服就是了。
“可不能假戏真做了,”裴慎撑着床榻低头在少年额心处落下一吻,提醒道:“顾承骁可不是一个好驯服的人,你小心一点儿,别又被他骗到了,云朵。”
符云微合着眼睛,被裴慎攥紧的手腕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他的腿刚想屈起来就被面前的人强势压住,裴慎停下来等待他的回答。
符云只能断断续续解释道:“我不甘心而已,小时候谁欺负我,我就以同样的方式欺负回去,不然就睡不着吃不下,已经成习惯了。”
裴慎转而道:“我比较好驯服。”
“一驯就服了,多乖。”
符云道:“昨天我收到秦冼的消息,他熬了两天大夜帮我整理了顾式集团的违法犯罪行为,但说实在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不可能因为这种事轻易破产。”
裴慎问:“我什么时候能转正啊?”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谁都没回答谁,驴唇不对马嘴,居然就这么出奇地聊下去了,天边早已经泛白,符云眯起眸子有些困倦,刚闭上眼却被裴慎一把捏住了脸。
“等等,秦冼?”
符云:“怎么了?”
裴慎挑眉:“秦家那个秦冼啊?天呐,我不会这辈子都转正不了了吧?记得给我留个情人的位置,啊。”
符云道:“我不会把他拖下水。”
裴慎低头:“所以我?”
符云脸不红心不跳:“你是乖狗。”
“那是很乖了。”裴慎轻笑一声,不知道是愉悦还是别的什么,他沉下腰身喟叹,用力地圈紧了少年腰身,换来身下符云一声微哑的怒斥。
“滚,别夹……”
这句话没能说完,裴慎托着他的后脑用力地吻上了他的唇舌,缠绵悱恻间符云唇中气息渐渐稀薄,眼前一片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