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琉森触须的力量松了松,沐桥都不躲开,反而还凑近了一些:“这个怪物有可能是中央基地实验室里的样本。”
他也不遮掩了,祂敢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那查到的,只会比想象中更多,隐瞒和否认都无济于事。
而祂也是看了沐桥这么久不谈,如今敢在这说出来,就证明目前是相对安全的。
不过沐桥留了心眼,没有透露自己参与过研究,说得含糊:“我在基地见到过。”
厄琉森的眼神分不清情绪,有点冷笑的意思:“没想到祂会这样出现吧。”
沐桥:“……”
从见面开始,无论原因是什么,厄琉森所展现的,都是被药物伪装起来的结果。
沐桥也在伪装,为了逃跑或者为了了解更多的情报,演技不好,但表现顺从。
不过此时此刻,面对怪物略带得意的语气,他再怎么装,也很难表现出乖顺的模样,表情略微崩了崩,努力拉回正常的状态,点头:“嗯。”
这些怪物留下的痕迹,留下的样貌特征,完全就是祂们想留下,祂们像是恩赐一样给出数据。
沐桥不愿意承认,那么多人一次又一次的研究,有些还不是真实的。
他的眼眸垂了垂,暗自攥拳,眼神跟着湖水摇晃。
厄琉森撑着身体看了他一会,起身穿好衣服:“你现在可以得到真实的数据了。”
沐桥倏地抬头。
怪物指了指他的眼睛:“你已经比基地里的很多人,见过更多的怪物了。”
沐桥望着他,却没有一点愉悦的感觉。
怪物倒是心情好起来的样子,说:“我很好奇,人类会把怪物研究到何种地步?”
在错误的指引下,人类还能如何研究?
沐桥的眼神微动,被转身的厄琉森捏住下巴,祂顺着沐桥的脖子往上看,看到眉眼,在他的瞳孔处流连了比较长的时间,眼神定住。
但祂却问出一个古怪的问题:“你是喜欢研究怪物吗?”
沐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啊?”
他莫名其妙有一瞬间语塞,对于研究,他曾经是被说过有种狂热的热爱,起初想否认,但确实找不到形容词形容自己在基地研究院对怪物的看法。
厄琉森的触须完全没有了黑色,眼底红色的纹路清晰,说完之后看向头顶。
整个山洞,乃至世界突然静止,沐桥跟着祂的视线看去。
那个暗紫色的怪物就在头顶,不知道闯进来多久了。想偷袭,被发现后尖啸了一声,往下冲。
沐桥被触须裹住,厄琉森没有冲上去,而是不躲不避,直接伸出胳膊掐住了暗紫色怪物的脖子。
捏挤皮肉的声音挤压沐桥的耳膜,怪物咧着嘴歪头:“你果然不止是R3。”
厄琉森充耳不闻,手上的力道加重。
暗紫色的触须扭曲了好几下,到底也没敢缠到厄琉森的手臂上,祂问:“其实在拍卖会上的,是你对吧?”
“关你屁事。”厄琉森白色的触须延伸,缠绕住他。
收紧绞杀的同时,整个空间都扭曲起来。
沐桥看到白色的灯光,叫厄琉森:“实验室……”
之前的实验台被厄琉森踹倒,整个空间都不稳定地颤了好几下。
很可惜,再不稳定,也没有回到厄琉森掌控的塔楼。
但厄琉森没有掩盖自己的白色触须——或许是不能再掩饰,祂的缠斗里全是杀意。
沐桥被放到一边,之前被攥在手里的手术刀重新出现,他的眼睛亮了亮,算是在这里唯一的一件好事。
前两次被打怕了,他小心翼翼的警惕着身边的一切,深怕哪里冒出个怪物再扎自己一针。
但这里没有原先那些怪物出现,整个实验室寂静极了。
他看到治疗车里的药品和器械还很完备,除了外科手术那些东西,还有药剂和记录册。
他看了一眼,药剂上写着“Differentiatiecontrolemiddel”,沐桥结结巴巴地翻译出来,是控制和改变怪物分化的。
中央基地的实验室里也没有这种东西。
分化、改变、控制。
这些连接在一起,沐桥能想到唯一与之相关的,只有在场的一个怪物。
厄琉森!
如果是厄琉森被注射药物,被切开肚子或者截取触须呢?
沐桥的后背渗出冷汗,一条暗紫色的触须砸到他面前的治疗车上。
药剂和器械都被掀翻,玻璃碴碎裂,药液混合出苦涩的味道。
白色触须紧跟而来,挥了一下沐桥,厄琉森斜睨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问:“愣着干什么?”
沐桥赶紧把药剂揣兜里,躲在触须之后:“这里也是你的空间对吗?“
厄琉森撕扯怪物的动作更重了一些,没有否认。
不需要太直白,沐桥了然。
难怪祂拒绝沐桥的合作,厄琉森其实一开始,也没有表现出很急切的模样,他并不着急脱离桎梏。
暗紫色怪物发出痛苦的叫声,好几条白色触须刺穿祂的身体。
祂的反击被厄琉森瓦解,愈发恼怒。
“这个药剂是用你的血提取的吗?”沐桥问。
打斗搅起猎猎的风,厄琉森的声音从锋利破出,“嗯”了一下。
沐桥眼前一亮:“那你在这里被提取了血液,然后又被送到那个塔楼观察?”
他的疑惑也很直白:“那时候你多大?”
“……3岁,”厄琉森把怪物的脖子掐住,余下的一条触须却摸过沐桥的脸和额头,和这个人类对视,“小研究员,有没有可能,这段记忆对我而言并不美好?”
小研究员眸光一慌,赶紧道歉:“对不起,我……”
沐桥职业病犯了,怪物又有愈合能力,让他忽略了空旷的塔楼中冰冷的寂静,那时候才3岁的小怪物,怎么度过无边黑暗?
厄琉森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他试图寻找其他的东西:“我们怎么才能离开这?”
厄琉森在他道歉的柔软声音里顿了顿,在凛冬森林中,他听得最多是人类的惨叫,十分难听,在巢穴里,也时常听到一些人类的声音,也十分难听。
祂不知道沐桥是哪里的人,就算是在畏惧里,他的声音也不刺耳,甚至很多平静的时候,声线偏吴侬软语。
现在道歉,无论有没有真心,眉眼低垂,逆来顺受。
但熟悉他的才知道,沐桥的骨头很硬,过于韧性的隐忍里暗藏锋利。
厄琉森回答的很直白:“杀了他就离开。”
杀了……
祂的话让怪物的表情更加狰狞,原先泼洒出的血液开出花朵,密密麻麻地生长开。
它们也分泌出暗紫色的液体,散发奇怪的芬芳。
沐桥避开,问:“怎么才能杀掉他?扭掉脑袋吗?”
厄琉森没有回答他,折断手中怪物的脑袋,不大不小的空间里爆发出骨头断裂的脆响。
沐桥条件反射地抓了一下手边的触须,又见祂把怪物的脑袋拧下来。
这场面过于血腥,但人类快要脱敏了。
不过这里的空间完全没有改变,血液留下痕迹的地方有更多的花朵生长,它们变高,茎叶延展,变得像触须一样。
沐桥张张嘴:“这样祂根本就杀不死。”
和佩宾骆不一样,祂好难杀的样子。
厄琉森看着失去生命的怪物躯体,皮囊边的花朵围聚起来,啃咬怪物的脑袋。
很快,祂完全被花朵蚕食掉。
但厄琉森没有乱阵脚,找到一朵生长得最快的花面前,直接伸出触须钻入花蕊。
上面的尖齿猛烈地咬合,厄琉森也出了一些血,不过他毫不在意,粗暴地往里深入。
有肉还是什么组织被撕扯的声音传出,所有的花都张开,发出尖叫。
沐桥脑子里泛疼,捂住耳朵。
“你应该没见过,”厄琉森的触须绷得粗壮,脖子处也鼓了一道筋,注视着花蕊里的东西,“怪物的心脏。”
没见过吗?
沐桥想反驳,中央基地的实验室里有怪物心脏的标本,曾经他们拿到过完整的怪物进行解剖。
之前那颗心脏比正常人多腔……不是暗紫色的……也不是球状的……
这个怪物的心脏上都有微小的花骨朵。
厄琉森不顾花朵里冒出来的汁液,拽住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祂说:“每个怪物的心脏不一样。”
花朵飞快生长,变化出触须和棘皮样的皮肤。
怪物咆哮着吼开厄琉森,将自己的心脏包裹起来。
“真的很小气。”厄琉森的语气里都是扫兴。
沐桥:“……”
他不知道厄琉森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这些对于怪物来讲应该是重要的东西。
看着再次投入战斗的怪物,沐桥想到盛泽说的“厄琉森有点怪。”
祂的很多行为确实特别怪。
两只怪物撞翻了仪器,也撞倒了操控装置。
但这里没有响起之前的警报声,厄琉森把怪物压在触须之下,狠狠地用拳头砸祂的脸。
血液喷溅,沐桥看他刺向怪物心脏时,交错的暗紫色触须挥舞起来,要袭击厄琉森的后背。
“后面!”沐桥的动作声音快,抛了个东西出去。
厄琉森的反应比他更快,拽着怪物的脖子,扭身到祂后背。
就一瞬间,那些触须都刺入了怪物自己的体内。
而沐桥扔出的手术刀,直接插入其中一条触须。
准头是有的,但力气不足。
厄琉森从他后背伸手,去掏他的心脏。
怪物却直接180度扭头,嘴角溢出鲜血,脸上的棘皮褪去,露出一张中年人类的面孔。
不是佩斯的脸。
沐桥心里没来由地觉得有些遗憾。
厄琉森也十分遗憾,懒得说话,毫不留情地去刺穿怪物的皮肤。
那些棘皮受到攻击后扭曲起来,形成一块不大不小的漩涡,白色触须怎么都无法进入。
厄琉森皱了眉。
怪物却发出低沉的笑声:“呵,厄琉森,没想到你们钦瑞克家是这样对待你的,是因为白触吗?”
祂笑得沐桥都心烦,更别提把这些拿到明面上说,厄琉森的眼神变得很冷。
“你杀不死我,”怪物得意,“有些怪物稍微扯一下就死掉了,但有一些,就算祂自己自杀,都不会死掉。”
沐桥看到厄琉森手背上蹦起来的青筋。
紫色的触须奔涌,沐桥躲过层层触须,也踩着厄琉森的白触须往上爬。
祂转而勒住没有动作的厄琉森,问:“翡旺巢穴的白色触须以个位数算,这么多年,死了两个哥哥,钦瑞克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厄琉森的气势小了很多。
沐桥感觉到祂被往下压的气息,差点被暗紫色触须刺到,扒在厄琉森身上喊:“厄琉森,你不要听他说话!”
怪物看到了这个弱小的人类,眼神轻蔑:“你是中央基地的实验人员。”
祂慢慢悠悠,像是在想一段很遥远的回忆,但想起来就很清晰,问:“现在应该是一个实习生了吧?我的触须好研究吗?”
沐桥的瞳孔抖了抖,在紫色触须攻下来前,厄琉森的触须奔出去,扣住了怪物的脑袋。
“好研究。”祂反而回答出口。
沐桥回过头看厄琉森的脸,无数的白触须越过深色触须,原先黑压压的空间快速被白色取代,还有翻涌上来的血色。
怪物的触须被厄琉森绞杀,虽然快速生长,但速度远不及厄琉森。
祂遇到了一个更为疯长的怪物。
厄琉森的眼神还是很冷,他看怪物也像是在看弱小的动物。
等怪物只剩下躯体,所有的生长空间都被堵住,厄琉森将自己的白触须断掉了。
沐桥:“!!!”
他回头看,那些很小的花长出细长的条形根茎,沿着厄琉森的触须缠绕,在祂断掉触须的瞬间,刺入血肉之中。
厄琉森却毫不在意,面色苍白,但慢慢腾腾地走到怪物面前。
“有些怪物确实很难杀,”祂垂了垂眸子,自带一种平静的倦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