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哐”的一下亮起来的瞬间,沐桥直接被刺醒。
看着被束缚的手脚,怪物们还没动手,痛感先一步传进神经。
沐桥用全力挣扎,治疗台发出巨大的声响,怪物们都伸出触须缠绕他的手脚。
叫厄琉森……
必须要立刻马上叫厄琉森!
他张开嘴,在即将被扣住嘴巴之前要叫出厄琉森的名字。
黏腻的触须往他嘴里伸,穿过他的后脑勺掰正人类弱小的脖子,让头正枕在灯下。
沐桥眼前一片模糊,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舌头抵住灵活的触须。
它们比厄琉森更粗暴,一有缝隙就入侵他的咽喉。
让人不适的金属器材被怪物们拿起来,沐桥听到丁零当啷的声音,也看到扣在嘴上的金属往下压。
他完全承受不了再经历一次。
“厄……”就算嘴巴不能合上,用咽喉都要说出字句。
“呃……”怪物拿出切割的手术刀。
沐桥攥紧了拳头,在滑腻的液体中挣扎,也顾不得体面,让祂们没办法正常开展切除工作。
“厄琉森!”
他觉得牙有点疼,像是把嘴里的金属咬得弯曲了一点。
但没有时间细想,整个黑暗的空间里突然瞬间静止住,只剩下沐桥急促的呼吸。
等他喘匀了,怪物都还是静止的。
祂们如同被某些bug卡住,程序坏掉了而无法正常运行。
沐桥望了望天花板,遗憾的是没有见到厄琉森,漆黑的空间也没有剥落。
他不知道这个台子要怎么打开。
如果这里和中央基地的实验室一样的话……
沐桥将手努力折,祈祷能摸到应急开关。
中央基地实验室里全是怪物样本,听说曾经发生过怪物抢夺样本的事,当时有许多实验人员在打斗中被扣进试验台。
从那之后,为应对紧急情况,设备升级的时候为人类安置了逃生按钮,基地也不满足于研究怪物肢体样本,企图抓到活着的怪物。
沐桥的动作很艰难,但他骨骼偏软,现在没有怪物们阻拦,能绕着摸一圈。
“……”汗珠顺着额角流下,沐桥的呼吸更急迫。
疼痛传来,他已经将手腕折到最大极限,但完全没有摸到应急开关。
这里的台子和实验室的仪器不一样!
他胸口起伏,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
汗水、嘴巴久张无法闭合流出来的口水、眼角淌出来的泪水融合成一片,他慌张得浑身上下都是汗。
现在的场面不一样了,厄琉森还会出现吗?
这些怪物不会被杀死了吗……
祂们什么时候会恢复行动,接下来自己还是会被切开肚子,也会被注射药剂吧……
他边想着,上下挣扎的力道更大,白皙的胳膊被磨出一大片红色的磨痕。
在沐桥看不见的黑暗中,一团黑色的球在蠕动,祂的触须很小,先在台子旁边的怪物们脚边打转,又在仰头看一起上的人。
沐桥的挣扎无济于事,但人类由于挣扎和着急,脖子和脸都在发红,并且越来越红。
厄琉森看了一会,看到沐桥手腕上的擦伤。
身边怪物的触须突然动了一下,让祂下意识伸出触须摇晃,无声咧嘴。
沐桥感觉手腕上湿哒哒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厄琉森用四条触须缠住卡扣,身体靠到沐桥的脸颊边,湿冷的皮肤碰了一下他的下巴。
四目相对,沐桥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星星点点的红色纹路。
“厄……”
“滴”的一声,束缚被完全解开,在厄琉森的操作下居然如此简单,沐桥一时间还没有习惯。
手腕上的钝痛严重,他先伸手揉。
此时的厄琉森只比沐桥的脑袋大一点,还是怪物形态,这样的发展完全不一样……
但四周的黑暗还是开始剥落。
有明确的空间的话,应该好办……
沐桥伸手把厄琉森按在怀里:“这里不是我熟悉的地方……”
黑暗没有完全剥离,但周围的怪物却一下子恢复了行动能力。
对于沐桥的出逃,以及厄琉森的出现,祂们满是惊讶。
厄琉森没有给祂们太多时间反应,离开沐桥的胸口,就算触须细小,也能勒死怪物。
沐桥只知道厄琉森战斗力强,但不知道祂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力量。
有怪物被扔到台子边,还没气绝的祂们转头扑向沐桥。
人类的力量完全不能和强大的怪物抗衡,但好在他手脚灵活,也能蹬开缠绕的触须。
沐桥翻转间到治疗车旁,伸手拽住治疗盘,把里面所有锋利的东西都扎向怪物们。
厄琉森见有怪物想夺器械,触须延长到极细,圈住尖刀插入祂们的心脏。
血液喷溅,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大面积,给人的视觉感受还是够呛。
沐桥避开战斗,到一边的控制台。
这里应该有离开的方法,塔楼封闭,只有两个场景切换,那要么从这里出去,要么打开空间和那个怪物缠斗。
他发现操作台是自己熟悉的样子,当他按下“开启”按钮,远处的舱门闪烁,是要打开的迹象。
“厄琉森,我们走!”他站起身。
怪物整个身体罩住怪物的脑袋,直接绞掉,血液融进他黑色的身躯之中,螺旋了好几下浸入皮肤深处。
沐桥突然就想起凛冬森林里的叶片,也是这样慢慢将他的血液吸进叶片深处的……
厄琉森的身体僵了一下,怪物面容突然狰狞起来,爆发出一声尖叫。
沐桥下意识往后退,以为祂已经失控了,被吓得心底一跳。
如果厄琉森不能控制自己,那自己完全没有活路,祂比这里的怪物还恐怖。
但还是要拼一下!
沐桥先朝侧边躲避,在背后攥紧手术刀。
但怪物的湿冷没有沾到身上,他缓慢地睁开眼睛,看到厄琉森立下操作台屏幕上,几乎所有的触须都刺穿了面前怪物的身体。
而那个怪物的手上,抓着一支注射器。
沐桥的目光呈现出一阵失神,这个“注射”行为,是必须要经历的吗?
厄琉森却在屏幕上扒拉了几下,祂按下了摧毁按钮。
怪物变成人类的模样,白纸一样的面颊上沾着鲜红的血液,很刺眼,但行为无比冷淡,拽起沐桥说:“走。”
沐桥赶紧爬起来,牵着小厄琉森赶到门口。
“从这里会出去吗?”
门后面一片黑暗,完全看不到东西,沐桥拧了一下眉头,这看起来无比冒险。
厄琉森的腿很短,扯着他往前走:“只有出去了。”
摧毁倒计时像是死亡倒计时,刚经历过黑暗的沐桥又得行走于黑暗中。
厄琉森感觉到他的颤抖,伸出触须圈住他的腰。
此时的小怪物完全没有高大的安全感,但抓紧了人类的手,在这个毫无活气的地方,像是可以互相依靠。
厄琉森的身上还有血腥味,但这并不重要。
沐桥问:“不认识路吗?”
厄琉森仰头:“这不是只有一条路吗?”
不,这里只是全部黑暗,并不是一条路,厄琉森像是知道方向,脚步坚定。
而且怪物的视线应该不一样,沐桥完全是被祂带着走。
人类眨眨眼:“我什么都看不见,靠你了。”
厄琉森:“……”
走了没多久,沐桥只数秒不到五分钟,面前就出现了一方泛着白光的方形出口。
他的情绪高涨了几分:“厄琉森,我们能出去了!”
厄琉森却没有说话,但脚步没有停下来。
这分光亮后是怎样的光景?沐桥不知道,只知道被白茫茫包围,眼睛很痛,同时,脖子后面也很痛。
身上白色的实验服衣摆沾上了雪,比起痛,他眼里的疑惑更多。
明明已经避开了,那些怪物也已经都死掉了,为什么还有东西给自己扎针?
而且这个针,就非得扎我?
沐桥有点不服气,按照战力,按照需要被控制,厄琉森怎么都是被最佳选定的啊……
他在黑暗和白茫之间站住,心脏快速跳动,每跳一下,感觉心脏上的血管就被抓得绷直。
这个时候心脏停止泵血才可以缓解痛苦。
他蹲下/身,抓住厄琉森的胳膊:“厄琉森……”
难受让他的声音完全变形,痛苦的抽吸回荡在白色的空间。
厄琉森嫌弃地挥掉触须上的血液,看向面色苍白的人类。
祂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抬手按住自己胸口。
人类的痛苦传染了自己,让他想到一些东西,但此时,怪物并不愿意仔细品味。
死掉的怪物趴在脚边,因为走得太过痛苦而瞪大了眼珠。
注射器也在地上,厄琉森走过去,用触须卷起来。
沐桥的眼前模糊,对于厄琉森自己抽取血液已经没有震惊,现在求生的本能让他靠近解决方法,一如之前从拍卖会上被解救。
厄琉森在对他入侵的同时,总是伴着某种扭曲的解救……
怪物缠住人类,针尖没入人类的皮肤,属于怪物的血液被推进身体,沐桥瞬间失去了力气一般,用额头抵住厄琉森软软的身体。
手感果然很好,他不知死活地想。
厄琉森被人类捏了一下触须,浑身都抖了一下。
祂很不习惯这样,不明白这个人类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摸了祂之后低喃:“厄琉森,你软软的。”
不是“厄琉森,好痛苦”,他虽然拧着眉,虽然还很不舒服,但可以闭上眼说和状态完全不一样的话。
厄琉森看着他低垂的眼睑,疲惫让他无法动弹,长长的眼睫毛微颤。
沐桥漂亮得没有一点攻击性,甚至在疲惫或者受伤的时候,能激发出厄琉森的保护欲。
“保护欲”,厄琉森觉得这是自己最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他从小不破坏某些东西都谢天谢地。
不然也不会被关进高高的塔楼,儿时没有任何玩具,整个屋子什么都没有才最安全。
拍下沐桥时,自己父亲就扬言,厄琉森会吃掉这个脆弱的人类,不吃也会撕碎。
祂暴戾、争斗,甚至和同类厮杀。
保护这种温顺的行为简直是浪费他的精力。
但祂带沐桥去庄园,远离巢穴中心,远离拥挤的怪物们贪婪的目光。
翡旺巢穴遇袭那天,比起人类趁乱逃走,祂更担心他被不怕死的入侵者伤到,怪物并不愿意看到这个人类身上有破口。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被推入池水,就让厄琉森无比生气。
现在也是,祂感觉到沐桥被切割被侵害,甚至在这个怪物制造的空间里筑起高塔,把人类拉到自己能把控的地方——虽然自己讨厌死了儿时关闭自己的塔楼。
这种名叫“保护”的东西,厄琉森不知道,但沐桥在领主面前维护自己,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替自己伪装。
祂认为这属于是一种维护也是一种保护。
那时候感觉很好。
还没完全从思绪里抽身,沐桥突然在他怀里呛咳起来。
咳动模模糊糊,沐桥还用手捂住嘴巴。
看到手上和胸口的血,沐桥好看的眼珠颤抖起来,问:“厄琉森,我还是要死掉了吗……”
厄琉森眉心刻度清晰,语气责备:“乱说什么?”
沐桥喉咙抽动,“唔”了一声:“我都要死掉了……”
厄琉森伸出手掐住他的脸颊,看注射器刺入时留下的针眼,这次没有回到塔楼,那些痕迹也消失不了。
怪物用触须圈起人类。
“你想救他吗?”
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厄琉森扭头,看到暗紫色棘皮怪物坐在远处的椅子上。
白茫茫的空间里绽放出一丛一丛的暗紫色小花。
它们即将接触到沐桥的时候,厄琉森伸出触须拽住拔起来扔掉,面目前所未有的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