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舟是谁啊？”

盛澜那天晚上不在家，没有见过许宁舟，一脸茫然，倒是温书意很快反应了过来，“前天晚上过来的那个，你的朋友。”

苏念不置可否，又凝眸看向那张素描画。

画上那人温文尔雅，有一种很独特的非凡气质，对于他这种与许宁舟熟悉的人来说一眼便认了出来。温书意虽然之前见过素描画，但是印象毕竟不深刻，见到许宁舟本人时才没有立刻和这张画联系到一起。

“他……怎么样？”沉默了良久，苏念才淡淡问道，明明神色未变，那双眸子里却无端显出几分沉郁来。

盛澜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苏念是在问他，忙不迭说：“挺厉害的啊，特别聪明，我们那场游戏是智力推理类的，他直接……”

“我是问他人怎么样？”苏念突兀地打断，眼神淡淡扫了过来，“做事风格，以及和其他玩家的相处。”

“这个啊……”盛澜欲言又止，一时有些犹豫。

“不用管我，盛澜，”苏念好似猜到了少年的想法，语气稍微柔和了些，“不用顾及许宁舟是我的朋友，有什么就说什么，你是怎么看他的？”

盛澜踌躇了一下，才委婉地说道：“他聪明是聪明……就是吧，就是感觉有点过于理性了……我们那次是团队战还好点，阵营战就不用说了，但如果是个人战……总感觉他是那种，那种……”

“——那种为了自己可以牺牲所有人的大反派。”苏念善解人意的接了一句，盛澜嗯嗯点头。

温书意有些诧异，又回想了一下前几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

印象中的许宁舟温和有礼，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谦谦君子的气质，是那种从小在“温良恭俭让”的传统书香门第家风中浸润打磨出来的气度，无论如何也和盛澜和苏念的描述对应不上。

“收在这个标签里的人，都是要拉拢的吗？”苏念突然问道。

“都是很有潜力的玩家，”温书意沉吟说道：“总要试一下，能加入我们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愿意，以后的游戏碰到也好多加小心。”

“其他人可以试，”苏念手指拨动剩下的文件纸张，飞快扫视了剩下的寥寥几个名字，淡淡说道：“许宁舟就算了，以后遇到他要多远跑多远，不要和他主动接触。”

“啊？”温书意愣了一下，她不明白前几天许宁舟来的时候还和苏念看起来关系很好，为什么现在苏念又这样说。虽然那天晚上只一起说过几句话，但温书意以自身对情绪敏感的捕捉力，可以确定许宁舟和苏念相处时那种自然而然的熟稔是没有长时间的相处而达不到的。他们的确是很好的朋友，又或许曾经是，那为什么现在苏念又这么说？

温书意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就见苏念已经将那几页纸重新整理好收到了文件袋夹层里，似乎也没有多说的意思。她只好暗暗把心里的疑问记下，准备晚点说给江亦。

“对了，”苏念眼皮抬了一下，“我问过许宁舟的事不准告诉江亦。”

“……”

不是“不要告诉”，是“不准告诉”。

温书意清楚的明白两者之间力度的差别。

苏念一贯有些上扬的唇角此刻微微抿着，他低头整理着文件，眉目低垂，只能看到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带了一丝平常时候不易察觉的攻击性，只是平时被整体柔和的气质掩盖的恰到好处，所以常常被人了忽略他的棱角。

温书意感觉此时的苏念有点描述不上来的情绪，好像有点难过，又有点失望，其实这种变化是很淡的，但青年温和无害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此时的变化便明显起来，连盛澜都有所察觉。

“苏念哥，”少年小心翼翼地坐到苏念旁边，“你怎么了，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了……”

“没有，”苏念扬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熟悉的笑来，“你看人很准，他就是这样的人。”

“那你为什么……”盛澜突然住了口，有点不知道该问什么，苏念神色如常，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刚刚一瞬间的情绪波动似乎只是幻觉。

“为什么和他做朋友，还是为什么明明是朋友却好像在防着他不让你们和他接触？”苏念自然地接话。盛澜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念。

“他是我老师的儿子，”苏念缓缓开口，“因为老师的关系，我们大学期间经常见面，后来渐渐就成了朋友。”

“他确实很聪明，我早就发现他在逻辑推理，战略博弈，甚至人际沟通这些方面都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

许宁舟是少有的几个，苏念认为为峰麟世界而生的人。

“如果没有进入峰麟世界，他一定是个很棒的朋友，”苏念古怪一笑，接着说：“但是如果在游戏里遇到，他一定是那个最大的危险。”

高度的理性都是利己的，在残酷的游戏世界里，他永远可以做出最优判断，不惜任何代价，让自己活下去。

盛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温书意嘴唇微抿，总感觉有些怪异。

短时间内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评价真得可以转变这么大吗，她是那天晚上亲眼见到许宁舟和苏念相处的人，总感觉苏念刚刚对许宁舟的描述有些奇怪，似乎矫枉过正了。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滴——”的轻响声，是芯片解锁的声音。

“哟，聊什么呢？”

江亦推开门，没料到大家都聚在客厅，向看过来的三人展了个漫不经心的笑。

外面的气温想来有些热了，江亦出门时穿的那件黑色风衣被随意的折了几折，搭在小臂上，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内搭，修身西裤裤线笔直，黑色牛津鞋擦得锃亮，忽略他用小拇指随意勾着的几个食品包装袋，是连一向审美挑剔的温书意都能打满分的霸总穿搭。

“哇塞，哥你太帅了！”盛澜满脸崇拜星星眼。

江亦极少穿得这么正式，平日的穿着都是怎么舒服松弛怎么来。只有在见公司的一些人时，才会被迫端起一些江少的架子来。

不过废物少爷的名声在外，即便穿得再正式，除了表面上对江亦尊敬一些，公司那些人背地里不一定怎么议论嘲笑。江亦却从不在意，这种cosplay的游戏，他乐此不疲的玩了好多年。

两个小孩谨记苏念的吩咐，见江亦回来，便一个字不再说之前的话题，乖巧端坐在沙发上。

江亦勾着打包袋就要先进厨房，却在经过沙发时动作猛地一滞，俯下身，就着这个动作，专注得盯着苏念的脸就开始研究。

“……你干什么？”苏念被看得头皮发麻，不自在得别开了视线。

“你情绪不对啊……”江亦喃喃道，直起身，犀利的目光便直射旁边战战兢兢的少年，“盛澜！我不在家你是不是惹你苏念哥不开心了！”

“！”盛澜只觉一口黑锅从天而降。

苏念和温书意齐齐扶额，心知要完。

盛澜憋了半天，心里想了无数了理由，最后蹦出一句：“是！我错了！”

江亦：“……？”

温书意低下头不忍直视，避过盛澜疯狂使眼色的目光，这一切都被江亦尽收眼底。

“盛澜啊，”江亦声音温柔，“跟哥说，刚刚你们在聊什么，怎么惹你苏念哥生气了？”

隐瞒江亦计划在江亦到达战场不足两分钟就宣告失败，盛澜未经出战就溃不成兵。

“江亦，”接收到盛澜求救的目光，苏念无奈打断了江亦的施压，轻拍了一下左侧的沙发，示意人坐过来。

江亦从善如流坐下，无辜的桃花眼里似乎有些委屈。“太不厚道了，吃我的住我的，还搞小团体孤立我！”

“……不是特意瞒你，”苏念语气诚恳，“只是觉得没必要太多人知道，如果是盛澜不在我也不会告诉他。”

盛澜：“……”

江亦靠在沙发背上，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一声，抱臂等一个解释。

苏念没办法，也摸不透这人是不是真在生气，只好又重新抽出了那份游戏报告，找到素描画，问：“你还记得他吗？”

江亦瞄了一眼苏念手里拿的素描人像，目光一动，显然是想了起来。

“他……”

苏念刚要开口，江亦突然坐起了身，好像想到了什么，伸手拿过了苏念手里连带素描画的整份文件，翻看了几页，眉头蹙了起来。

“我记得这是你的游戏里遇到的人？”江亦看了盛澜一眼，漫不经心的姿态在一瞬间收束，有些严肃。

“是啊，”盛澜一怔。

“你确定画的没错，就是许宁舟？”

“肯定没错，我都学七年的美术了，面部速写而已。”少年有些委屈，但是他哥严肃下来实在有些吓人。

“苏念，你知道许宁舟是什么时候进的峰麟世界吗？”江亦接着又问，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在一步步的证实自己的猜测。

苏念摇摇头，说：“我们从来没有和对方说过，如果不是今天看到这个，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他那天为什么来找你？”

“这和今天的事有关系吗？”苏念不答反问，声音平静，却可以听出一丝隐约的抗拒。

“有关系，”江亦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又重新后靠在了沙发背上，目光沉郁幽深。

“许宁舟那晚来的时候，我特意注意过，他手腕上没有佩戴峰麟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