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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傩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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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怎样才肯做我阿爹。”她攥了攥衣角,委屈道。

女童的脸洗的干干净净,头顶上的鸡窝头被打理整齐,扎了两个冲天羊角辫。她穿着干净的粉色粗布衫,粉色被浆洗的发白,看起来倒是府里哪位老嬷嬷将自家女儿的衣服送了她一身。

“大人,她挺可怜的。”馆竹想起了刚见到她时,她浑身的污血;想起了她满身淤青的伤痕;又想起了自己给她绿豆糕时,她小心翼翼的把绿豆糕放回他的手里,笑着让他给她活干。

他竟双目泛红的希望徐阶将她留在身边,做个丫鬟也好。

徐阶惊讶的瞥了一眼馆竹的兔子眼,想不到在床上躺的几天,这小丫头已经把馆竹搞定了。

女童脸上的肉鼓出来一点,看来这两日没少被喂好东西吃。

徐阶无奈叹息,道:“世间父母最难做。”

他看了眼馆竹,揶揄道:“不然,你来当她的爹?”

“大人,馆竹是下人,这,不合适吧?”馆竹脸色像浸了染缸,五颜六色,变来变去。

“丫头,你叫什么?”徐阶理了理披肩的散发,问女童。

“我…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死丫头。”女童仰起稚嫩的脸,如实回答。

“大家,谁是大家?”徐阶眉头微皱,试探性的追问道。

“就是,好多人!”女童奶声奶气,她想了想,实在说不出,小脸憋的通红。

算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徐阶收回看女童的目光,思考着。

“对了!大人!前两日,大少爷着人来信,说为您定了一门亲事!”馆竹仿佛说着天大的喜事,心里像灌了一瓶蜜,眉毛飞扬,连那圆圆的麦色脸上也隐隐约约的泛着红光。

父母双亡,长兄如父,媒妁之言,大事不妙!

徐府现在当家的是他的大哥徐隆。

陆炳刚进门就听到他们讨论的话题,脸色也变了,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他一边问着,一边将手里的硬木食盒搁置桌上。

他打开食盒的盖子,从里面端了一碗绿豆汤,准备走向床边,给徐阶递过去。

“我是病了,不是残了。”徐阶见他的动作,忙阻止道。

他掀开薄被下床,站在地上微微蹦了蹦,轻盈的身体仿佛重获新生。虽身体还有些阴虚,但风寒已好了大半,只是偶尔还会流一些清水鼻涕。

陆炳将绿豆汤搁在桌上,收起食盒。徐阶从床上摸出一根发带,随意束了头发,向桌子旁走过去。

馆竹拉着女童,一边跟着徐阶走,一边道:“小暑那日,陆大人忙着研究绿豆汤怎么煮,所以不晓得。信是我收的,送信的是徐府的马夫老李头,说给大人相了一门亲事,让大人岁旦回去完婚。”

“这两日一忙,我就把信给忘了!”馆竹一拍脑门儿,懊悔道。

“信在哪?”徐阶头痛欲裂,他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我这就去拿!”馆竹急匆匆的跑出去。

徐阶走到桌旁,桌子上的碗里是一碗绿豆粥,方才馆竹说陆炳研究绿豆汤,他斜睨着站在桌边的陆炳,问道:“这是你做的?”

自那日云雨后,两人间的气氛总是有些微妙。此时一看见他的脸,那一夜的情景自动在他脑海中回放,他尴尬的轻“咳”一声,偏过头去。

陆炳的心纠在一起,还沉浸在馆竹说的亲事中,“你说过你不想成亲。”

冰镇的绿豆粥,在炎热的夏日,清爽可口,徐阶仰头一鼓作气喝下肚,心窝也舒爽了。他放下碗,调侃笑道:“成亲了,我们依然可以在一起,不用顶着世俗目光的指指戳戳,不好吗?”

“我没有跟你戏谑,你如何打算?”陆炳忍耐着,看起来仍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声音里的颤抖却出卖了他。

徐阶余光瞥到女童,亲切笑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当你爹?”

女童亮晶晶的眼神望着他,点了点头。

“好,那我来当你爹。”馆竹拿了信,回到素心斋,刚进门,就听到徐阶说了这么一句。他知道自家大人一向随性,没想到如此随性。

“你,你就叫……叫徐瑛,记着,是我亲生的长女。”徐阶思索一番,道。

馆竹将信将疑的走进来,狐疑的打量了眼徐阶,将信递给他。

“你娘呢……”徐阶把信放在一边,顿了顿,食指敲了敲脑门,似乎在想什么措辞。

“我娘?他是我娘!”女童听到徐阶要认她做女儿,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机灵的指了指陆炳,嬉笑道。

“他是你娘?哈哈哈哈哈”徐阶由心发出一串清朗的笑声,如开闸泄洪般喷涌而出。

笑声爽朗而又清雅,干净而又酥脆。

他极少如此开怀大笑,方才实在是没忍住。

陆炳脸黑。

“和爹爹搂搂抱抱亲亲嘴的就是阿娘。”女童歪着脑袋,乌黑的瞳仁闪闪发亮,嘴角上扬,扯出灿烂的笑容。她笑起来两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醉人心窝。

陆炳黑沉的脸亮了。

徐阶方才得意畅怀的脸此时尬红。

前两日,陆炳和徐阶在房间舌.吻被女童看到了,由于那日女童身影闪的太快,徐阶以为自己看错了。如今看来,那日看见的,真的是她。

馆竹推了推女童,内心感慨女童真的是无知无畏,什么都敢说,阻止道:“瞎说什么!大人怎么会和陆大人亲亲!”

还真是无休无止,徐阶臊红,不想继续讨论下去。

“你记着,你是我女儿,叫徐瑛,母亲闵湘兰,徽州歙县人,你自幼跟母亲相依为命,不成想,母亲染病去世了。去世前,她托同乡好友拿着信物,带着你来与我相认。今日,我们父女方相认。”

馆竹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惊道:“大人,您为何多此一举呢?跟大少爷讲清楚,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会不让她进家门的!”

“你去拿纸笔来。”徐阶雀跃,无视馆竹说的话,仿佛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徐阶将墨轻轻倒入砚台,又麻利地将馆竹递来的宣纸展开,一手握小楷笔,一边审视着纸的大小和落笔之处。只见他将毛笔饱蘸墨汁,左手按着纸的边沿,在纸上写起来,动作轻盈,笔法娴熟,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最后收笔时往下轻顿,提笔收回。

再观徐阶的小楷字,其形色,其浓淡枯湿,其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变数无穷,气象万千。只是这内容,实在荒诞不羁。

信中写着,他于丁忧回京途经徽州歙县,巧遇一女子,名叫闵湘兰,恰逢其卖身葬父。他同情她的遭遇,为她埋葬父亲,料理后事,一时糊涂,与该女子有过一段露水情缘。没想到,她竟独自生下了他的女儿,不久前,病死塌上。临死前,闵湘兰托孤乡人,乡人带着一名女童,拿着信物来延平府找他,他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

阶自知罪孽深重,辜负了一片芳心,恰逢大哥寄了信来,无奈阶实在伤心欲绝,近期无心娶亲,望大哥体谅阶一片丹心。

信写好,拿给陆炳看,陆炳面上看不出变化。徐阶心知肚明,他这回,终于放心了。

馆竹识字,虽有些字不认得,但总的意思还是看懂了。他的下巴都快惊掉了,没想到徐阶随手就能编出一段风月话本中才有的故事,比他见过的那些说书的还要厉害,大人竟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徐阶在信中表达的意思,谎称自己的心上人死掉了,无心娶亲,实则拒绝徐隆给他安排的亲事,忙劝阻道:“大人!岁月不留情,您还不成家,是准备打光棍吗?”

徐阶掏了掏耳朵,觉得今日馆竹实在是有些聒噪。

馆竹的后脑勺被陆炳盯得发毛,他转过头看了眼端坐桌旁的陆大人,明明是三伏艳阳天,他却觉得今天格外的阴冷。

“你现在是我阿爹了?我叫徐瑛?”徐瑛眼睛咪的像弯弯的月牙儿,她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圆乎乎的脸颊上蓄满笑意,由心粲然一笑。

“嗯,正好你身形瘦小,看着像四岁的。”徐阶心情也明亮了些许,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模样。

“我六岁了!”徐瑛不服气的道。

徐阶惊讶,虽知道她的生长环境不好,但究竟是怎么长的,六岁的孩子,身形像四岁的,该庆幸她还活着吗?

“阿爹!”徐瑛甜甜一笑,走到徐阶的跟前,抱住他的小腿,抬头冲他笑。

“嗯。”徐阶轻轻应了一声。

“阿爹!”徐瑛更兴奋的叫了一声,脑袋对着徐阶的腿蹭了蹭。

“怎么了?”徐阶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笑了笑。

“阿爹抱抱!!”徐瑛脸埋在徐阶腿上,感受到头上的温暖,她蹭了蹭,声音有些哽咽。

“好。”徐阶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徐瑛努力的让嘴角上扬,扯出微笑,眼角的泪珠滚滚落下,她的睫毛被被泪珠打湿,明明克制不住,想放声大哭,嘴角仍抽搐着,努力向上扬。

“想哭就哭!对你阿爹还装什么装!”徐阶眼睛也有些酸涩,轻轻拍了拍徐瑛的窄小的背。

“哇……”徐瑛嘹亮的嗓音,放声大哭,那是一种一边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一种撕裂人心的哭!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血红的悲哀。

也许她在哭自己过世的父母,徐阶想着。

傍晚,日落的余晖温柔了整个天空。

张遥左手提着用牛皮纸包好的中药,右手提着油纸包包好的烤鸭,站在素心斋门口。他一会儿想往里走,一会儿想往后撤退,踌躇半晌,才揣着药包惴惴不安的踏进门槛。

徐阶正坐在桌子旁喝热茶。

“你再不来,我的病将好了。”他的埋在茶盏里的眼皮微抬,淡淡的瞥了眼神色拘谨的张遥,收回目光。

张遥把中药和烤鸭搁在桌上,呼吸粗了些,喘了两声,方道:“那日,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徐阶将手里的茶杯放回桌上,深深叹息,道:“你性子如此。”

张遥事后冷静下来,才觉得其中另有隐情。他了解徐阶,知道他不是不知冷暖的人,不会看到别人受到如此伤害,还咄咄逼人。更不是随意丢下同伴,独自逃跑的人。他皱眉,沉重的愧疚感涌上心头,道:“阶儿,对不起。”

马头山土匪是成功剿完了,徐阶大病初愈,可喜可贺。但是该抓到的一个都没抓到。苏颖舞跑了,银子也被转移了大半。五百余土匪,招安三百,死了百十来口,投降五十,剩下约八十余人撤退,大概率都是白莲教教徒。如此一想,马头山土匪二当家,苏颖舞,也许就是白莲教的头目之一。

剩下唯一可疑的,只有李又仙了。

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又仙,有点可疑。”徐阶食指捻了捻拇指指腹,平淡道。

声音不大,悉数入耳。

张遥平静的心像被丢了一颗石子,荡起涟漪,一圈圈,慢慢地荡漾开来。

空气像凝住一样的死寂。

张遥突然爆发干笑,皮笑肉不笑,面皮僵硬着,像是难过至极,“我知道你还是心有芥蒂,哈哈哈。”

“算了,不提了,你给我带了什么,这么香!”徐阶察觉张遥的难处,转移注意力到桌上的油纸包,“这段时间陆炳日日让我吃粥,嘴巴淡出个鸟来!”

张遥此刻才想起自己是来探病的,嗫嚅着,带着歉意道:“你这次病的重,我、早就想来看你来着。”

他想起了什么,语气变的微愠,责备道:“你这次真是胡来,在山上淋了一夜的雨,还跟陆炳做了一夜!”

徐阶的脸窘得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两耳发烧。他幅度很大的拆着油纸包,目光看似投向了油纸包,实则心不在焉,嘴角边挂着几分尴尬的笑意,却装作若无其事,道:“嗯,不是你说的,上就完事了。”

他旁的伪装都可以做的很好,唯独涉及床.事方面的,总是藏不住自己的表情。张遥这么问,肯定是听到他的叫声了,他越想越觉得燥得慌。初始,他还能憋的住,后来,实在是憋不住了,这该死的陋室,有一点儿动静都悉数不落的被隔壁听了去。

徐阶第一次嫌弃朝廷提供的官邸简陋。

“呵,怪不得你风寒那么严重,淋了那么大的雨,再做的那么狠,能不感染风寒吗?”张遥眉毛拧到一起,眼睛里闪着愠怒,牙齿咬的咯咯响。

“这只种.马,看我怎么去找他算账!”

徐阶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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