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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延平府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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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府了。

陆炳自回家宅过年,直至徐阶离京,亦未出现。

“陆大人真是的,少爷离京上任,同窗好友皆来送别,他竟也不来探望探望少爷,哼!”馆竹颇为气愤,坐在马车中,同徐阶抱怨。

路上飘起了雪,官道两旁的枯树枝上,均落满了雪。

从马车窗口看去,白色的树影飞快向后略去,京城的尽数繁华皆抛在车辙栈道之后。

从京城至延平府,路程二月有余。

泥泞的路上被来往的马车压得坑洼不成型,街道两边散落着三三两两的店铺,几名行人在街道上行色匆匆,整条街道望去尽是荒凉与心酸。

这是徐阶刚到延平,从马车直观的第一感受,此地与京师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路旁的房屋参差不齐,漏瓦草顶相间,偶有农家经过,推着木车,上面铺着一层稻草,身上的薄衫衣不蔽体,与徐阶身上的锦衣华服成鲜明对比。

时春初,刚下过春雨,两旁的房檐上有积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徐阶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屁股微麻。

一直南行,进入城中,境况才变好,城中商铺繁华起来。

穷乡出刁民,也难怪此地知府屡屡回乡疗病,推官出缺,山贼横行,败化伤风。

徐阶心下了然,携馆竹来到府城东南的延平府,穿过牌楼,便是府衙。

只是马车停在牌楼便过不去了,府衙的门口,两具尸体卷席并排而放。一名老妪跪地不起,四周都是围观百姓,议论纷纷。

徐阶惊见此状,同馆竹忙从马车中下来。

老妪佝偻着背,抬起衣袖抹眼泪,脸上的皱纹像发丝一样密布。

“这……”徐阶走至老妪的面前,问道:“老人家遇上何难事了?”

老妪抬头,见徐阶气度不凡,穿着华贵,不像普通人,当即求助,痛哭起来:“呜……大人,冤枉啊~老妇儿、媳定是被人所害,我儿在乡邻百里出了名的孝顺,不可能抛下老妇自杀啊~呜……”

走马上任第一天,遇到一桩命案,两条人命。

徐阶当下重视起来,弯腰扶起府衙门口的老妇人,道:“老人家先起来,在下乃新任延平府推官,待我先去上任,给老人家一个公道。

“你且先随我进这衙门。”

老妪一听他如此说,忙又跪下磕头扣谢,起身跟着徐阶进去。

馆竹向衙役出示了吏部文书,衙役入内通报,便返回引领徐阶等人入府。

进府门便是一大庭院,庭院里东西相对,东面一排土地祠,西面司狱司,门前各有一口取水井。

二进庭院东西两排公署。

三进为衙门大堂,堂上挂着匾额:正大光明。

正堂、泊水、后堂各三间,左右耳房各二间,穿堂两间,内有左右厢房各两间、外东西廊各十三间。

刚进大堂,出来三个人迎接,主簿吴爵,典史范庆和通判董平。

三人战战兢兢出来迎接。

“你们三人,门口这位老妪跪了多时,竟也没人上前询问!”馆竹斥责。

“馆竹,不可放肆!”徐阶厉声喝道。

“这……”主簿吴爵不堪言状,吞吞吐吐道:“大人有所不知,知府大人返乡疗病前,案子已经了结了,这老妪的儿子儿媳并无外伤,是自杀身亡。”

“是何缘故自杀?”徐阶当下疑惑起来。

“这老妇的儿媳妇是花钱买的丫头。还未圆房,老父亲便病逝。儿子叫武大,武大丁忧期间偷偷强迫女子圆房,女子不从自杀了,儿子伤心欲绝也跟着自杀了。”通判董平解释道。

“胡说!刚刚这位老妇人说儿子是乡邻百里闻名的大孝子,我且问你,这样的孝子会丁忧期间强迫女子,且留下八旬老母自杀吗?一派胡言,将这个案件的所有宗卷皆呈上来,不仅这桩案件,近三年的案卷都呈上来。”徐阶愤愤不平,气的微微发抖道。

徐阶坐于案前,快速翻阅卷宗,一个下午,就从多个案件中发现颇多漏洞。原始案卷与呈报案卷不符,比如原始案卷“甩刀杀人”,呈报卷“用刀杀人”。“用刀杀人”是故意犯罪,而“甩刀杀人”则可能是误伤,暂且放过。接下来一份,两卷字迹竟然不同,显然出于另一人之手。还有一些卷宗关键之处明显有改动痕迹,而同一县报呈的案卷,也时见完全不同的笔迹。出于同县同一报吏的笔体怎会完全不同呢?当下气的怒拍桌案。

馆竹听见动静,从门外进来,问道:“大人,何事这么生气?”

徐阶叹了一口气,问道:“今日那个老妇人的儿、媳尸体何在?”

“停在义庄了。”馆竹生出不好的预感,犹豫道。

“走,随我去看看。”徐阶站起身。

“啊?”馆竹看了一眼窗外漆黑一片,咽了口唾沫,:“不是,大人……”

徐阶瞪了他一眼。

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风阴冷的嚎叫着,树叶沙沙。

馆竹心里发毛,提着随风而动的灯笼,在人影不见,随时可能出现鬼影的街道上行走。

徐阶跟在他的身后。

“大人,你何必今晚就过去呢?晚上光线不好,也看不清楚。”他左顾右盼,风吹草动皆惶恐,如惊弓之鸟。

“夜长梦多。”徐阶简言之。

“大人,您是说有内奸?”馆竹声音越说越小,不再言语,往义庄赶去。

义庄乃旧时废弃家宅,年久失修,四周荒芜,枯草丛生。

房子顶上覆盖着一层一层的瓦片,但有一些瓦片因年久失修裂开了,上面布着密密麻麻的裂痕,有粗有长。衬得黑土色的屋顶看上去似狰狞的怪兽。门上的牌匾倾斜垂下,堪堪欲坠。

馆竹大着胆子,踩着枯草,试探着推开房门,“吱呀——”一声,房内的尸臭随声音扑鼻而来。

吓得他“啪——”地一声巨响又把门关上。

头顶上的牌匾抖三抖。

徐阶接过灯笼,让馆竹站在身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内左右设两排通铺,皆停放尸体,以白布遮盖。

馆竹躲在徐阶身后,瑟瑟发抖。

徐阶提着灯笼,从左边第一个依次掀开白布,将灯笼靠近,一一查看,寻找尸体。

烛火微弱,散发黄色柔光。

直到右边第三具第四具,徐阶才找到。

女尸脖子有严重勒痕,耳后无交叉伤痕。徐阶用手掐住女子的下颚,仔细观察,女子嘴角紧闭,无舌苔翻出。他照了照女子的面部,眼睛无突出,胳膊有淤斑,似身前遭过袭击,具体死因还需进一步确认。

男尸全身焦黑,看不出面貌。

“馆竹,把这具男尸背出去。”徐阶警觉道。

“啊?大人……”正当馆竹害怕出声,但见徐阶吹灭灯笼,迅速将女尸背起,往屋外去。

馆竹当即严肃起来,忍着恐惧,手指颤抖的把黑色焦尸背起,手触到尸体的地方,沾满了黑色焦黑的肉沫,他眼泪直流,跟着徐阶迅速从房间离开。

不久,义庄燃起了熊熊大火。

延平府衙,馆竹用水清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手,问道:“大人怎么知道有人要去烧毁尸体,现在怎么办,不知道谁是内鬼,府衙内肯定有凶手的接应者。”

徐阶坐于桌前,苦思冥想,今晚匆匆观看尸体,很多地方没看明白,比如那具女尸,既不是生前勒死,也不是吊死,吊死者手臂应该自然下垂,但是此女尸的尸体右拳紧紧握住,仿佛抓住什么东西。

女尸胳膊有淤斑,生前有反抗挣扎痕迹,男尸仍未细看。

目前可以确定女尸死于谋杀,死因不明,凶手动机不明,府衙内有奸细,且不止一人,很可能上下勾结。

放火烧义庄时,徐阶和馆竹背着尸体躲在黑暗中,听到那两个人提到:“武大真惨,被烧两次。”

武大是男尸的名字,“被”足以证明男尸是被谋杀,是火烧前被杀,还是被火烧死,不详,死因不明。

当时,馆竹受徐阶眼神示意,把男尸放下,偷偷跟着那两人。

“你跟着那两人,去了何处?”徐阶问道。

“其中一人进了城东猪肉铺,好像是那里的伙计,另一人去了城南的铁匠铺。”馆竹看到徐阶面容疲乏,道:“大人先休息吧,明日我们再去看看尸体,还有今夜那两个放火的人。”

说完,馆竹伸了伸懒腰,退下了。

“出来吧。”馆竹走后,徐阶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一个身着飞鱼服的男子从梁上落下。

“你叫什么?何时跟着本官的?”徐阶垂眸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在义庄时馆竹跟踪放火的两人走后,这个人出现帮他安置了尸体。

“回禀大人,属下沈炼,陆千户派属下来的,快马加鞭,昨日刚到。”沈炼单膝跪地,揖手作答。

明武将地位比文官低,沈炼位居锦衣卫最末,故行此礼。

“他已经成千户了。”徐阶若有所思,呢喃细语。

“是,陆大人在冷觜关月余,深入敌营,杀蒙古鞑靼重将一人,皇上特封千户。”

陆炳升职速度倒是比他预料的快了许多。

第二日,延平府衙。

主簿吴爵神色慌张,如临大敌,气喘吁吁的跑进大堂,顿胸捶足的叹息道:“大人,大人不好了!义庄失火了!”

徐阶佯装不知,放手中毛笔搁置笔架,皱着眉头,抬头问道:“怎么回事?”

“哎呦,不知道啊,小的今日差遣仵作复检尸体,没想到,发现义庄已经被烧为灰烬了!哎呀,这天杀的,看来此案确有蹊跷,大人定要还这老妇一个公道啊!”吴爵鼻子的两撇胡须往上翘,随着他的言语上下跳动。

“幸好,本官昨日欲查看尸体,已命人将那武大夫妇尸体提前挪出来了。”徐阶低下头去,又提起笔。

“啊?”吴爵惊,似是察觉不妥,忙喜道:“多亏了大人此举,那尸体现何在?”

徐阶并不看他,道:“麻烦主簿上下通达,张贴告谕,通知本官今日欲亲自验尸,因尸体有女子,故公开尸检以避嫌,为求公正。”

吴爵的面色蜡黄,额角起了层的薄汗,不停地踱小步,嘴唇微白,虚心劝诫道:“大人身子娇贵,怎么能碰此等污秽?”

徐阶眼皮微抬,道:“敢问吴主簿先前是如何配合知府大人查案的?还不快去!”

吴爵频频点头,神色恍惚,惶恐道:“是、是。”

梅雨时节,天阴沉沉的。

青霄白日,街道潮湿。

延平府衙门口,围观百姓层层叠叠,人头攒动。

门口放置两张青席,席上摆放两具尸体,男尸全身焦黑,看不出原貌,死状极为惨烈。女尸脖有勒痕,面有淤青,双目紧闭,浑身青紫。

此时,徐阶从府衙门口出,向百姓拱手,说一番百姓为证,为求公道的话,便开始验尸。

徐阶走到女尸跟前,蹲下,道:“本官不才,幼年时对刑官判案破感兴趣,自读宋公慈《洗冤集录》,乡亲们且看。”他指着女尸的脖子,道:“自己上吊死,脑后分八字,索子不相交,绳索勒在喉头之下的部位,舌头伸出口外,而绳在喉上的,舌头则不吐出。”他微微轻掀过女尸头部,露其颈项,道:“此尸确有索痕,虽脑后分八字,索子不相交,但绳在喉上,舌不吐出。”他起身,走至女尸胯部,托其右手于手掌,道:“且吊死者手臂应该自然下垂,但是此女尸的尸体右拳紧紧握住,由此便可以判断此女尸不是被吊死,而是死后被吊。”

周围百姓一片哗然,窃窃私语。

徐阶仔细观察女尸,观察到头部时,他喊道:“拿一根细针来!”

不多时,人群中有男子递了根细针。

徐阶接过,他目光专注,对着女尸的发间一刺,举起手中针上扭动的蛆虫道:“大家看此物。”

“这不是茅房里的蛆吗?尸体腐烂有蛆何必惊讶?”离徐阶最近的十几岁少年,头顶乱发大声嗤笑。

“休得胡言!”少年身后的妇人拍他的头道。

“不错,但尸体旁处不见蛆虫,唯有发间,说明发间曾被苍蝇叮过,此间必有腥臭!”说完他伸手朝女尸的发顶摸去,左手沿两眉头中间向上一横指起,右手沿后脑发际正中点向上摸起,于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连线的交叉颠顶处,百会穴处,探得一物。

一根食指长短的铁钉从女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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