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演出怎么样?”
苏翊的指尖将一缕汗湿的头发拨至虞素舒的耳后,亲昵地与他耳鬓厮磨。
三年里他没让虞素舒剪头发,细软的长卷发铺散在床单上,沾着薄薄的水汽。
“很顺利。”虞素舒装傻道。
苏翊面无表情地顺着手肘摸到他的掌心,捏了捏虎口的位置:“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虞素舒被扼着手腕,腰腹也被上方的人跨坐着压得动弹不得,从牙关里挤出破碎的字句:“你想问什么?问观众吗?确实有个观众比较特别。”
“是啊,”苏翊揉搓了两下红肿的唇瓣,意有所指,“特别到进了后台休息室,和你一起在里面待了快两个小时?”
“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你觉得他是那种被骗了还要凑上来献殷勤的受虐狂吗?”
“谁说得准呢。”苏翊注视着迷蒙的翠眼,绯红的眼角氤氲浅浅雾气。
“这世上还是痴情人多,你说对不对?”
他手下掌控的这具躯体已经没什么反抗的力气了,偏过头闭上眼就开始装死,态度极其敷衍。
苏翊却不觉得生气。
锁在笼子里的鸟,总归不如在天地间翱翔的有活力。
然而脾气虽然差点,但唯有握在掌心才算得上安心。
他俯身吻了吻虞素舒的脸,将眼角被光刺出的泪珠抿去。
“乖一点,”他语气轻柔而和煦,“别让我罚你。”
虞素舒浑身一僵,脸色也白了几分。
苏翊每逢易感期,都宛如被什么上身,不知轻重。
这种苦他真的不想再受了。
这种反应很明显取悦到了苏翊,他用唇贴了贴虞素舒的额头,没有再折腾下去。
留下一条小缝的窗帘间透出晨曦的微光,日光染黄半面天幕,似乎还能听见啾啾的鸟鸣从远处传来。
虞素舒还是第一次发现从主卧往外望,居然能见到日出。
大多数时候他都没办法清醒到这个时候。
苏翊先帮他洗了澡,在浴缸里险些擦枪走火被他怒上心头踹了一脚后才彻底安稳下来。
真是有出息了,虞素舒有点被自己感动到,居然敢踢大魔王了。
同床共枕、同床异梦的日子过了三年,他实在有点想不通苏翊的爱情观究竟是怎么样的。
换成他,他宁可成天开着电视看机器人扭秧歌也不想再看见出轨渣男的脸。
把自己一并骂进去的虞素舒当即在心里呸了一声。
那咋了,演戏赚钱的事,不磕碜。
他闭着眼睛,无知无觉地翻了个身,没想到直接滚进了在一旁观察等候已久的苏翊怀里。
苏翊双臂收紧,缠着他的腰将他搂了满怀。
虞素舒滚不回去了,急中生智道:“他变了很多。”
苏翊冷冷回应:“怎么,你现在又喜欢他了?”
虞素舒说:“我觉得你会喜欢他的。”
你必须喜欢他!可怜打工人无声呐喊着。
苏翊将被子往他头上一蒙,将他全身都裹进暖融融的羽绒被里。
但得不到回应的虞素舒自己把被子扒拉下来,喋喋不休:“他沉稳了很多,看起来倒是没有以前任性了。你肯定会喜欢他的,没人讨厌聪明人吧?”
“好好睡觉。”苏翊一把捂住了虞素舒的嘴,把他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就这样过了半晌,精疲力尽的虞素舒呼吸开始平缓下来,脑袋埋进枕头里陷入了梦乡。
苏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低声道:“他要是个聪明人,就不该再回国。”
老老实实待在国外,做他的黎家少爷,这才是最聪明的。
两天后他在商务洽谈会议上再见到黎云霖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改头换面。
当年的纨绔子弟已经有了家族下一任掌权人的气势,西装与皮鞋冲淡了过去玩世不恭的色彩。
那双眼倒是一如既往锐利如鹰犬。
黎云霖背对着助理,对其紧张的目光视若无睹,向着苏翊伸出了手。
他咧开嘴笑了一下,摒弃前嫌般寒暄道:“苏总,好久不见,看起来你这三年来过得很不错?”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翊也伸出手与他交握:“小黎总与我感情不深,倒是别忘了回老宅看看你的养父养母,他们挂念你很久了。”
“那是自然,”黎云霖不动声色地在手上使劲,“那苏总不如把嫂子也带来,我们吃个团圆饭怎么样?”
苏翊的脸色冷了下来。
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一把抽回了手,倒是还顾忌和黎家的合作,没有驳斥什么。
“他下个月要办独奏会,没什么时间能回去。”他淡淡道。
黎云霖倒是没有再追问下去,示意他坐下来开始商谈业务。
两边的助理和秘书都是极有眼色的人,看出来两人的心情不虞,积极推进会议。
在他们的努力下,会议比预定时间还早了半个小时便结束了。
参与项目的员工都收拾好手上文件走出会议室的时候,黎云霖忽然出声。
“苏总,既然多出来半个小时,不如我们兄弟俩叙叙旧如何?”
苏翊撇了他一眼,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三下,思索片刻。
会议室里的人大多是苏氏集团的老员工,知道黎云霖过去的身份,都加快脚步,给他们留下私密而空旷的交谈空间。
虽然人都想听听八卦,但如果这个八卦是老板的,实在是可以但没必要。
天知道这两尊大佛三年前有什么矛盾闹到把黎云霖送出国,有命听没命藏的事情,谁都不感冒。
“我想我们没什么旧可叙吧?”苏翊问道。
“是么,”黎云霖挑了挑眉,不太赞同道,“我倒是觉得有不少话可以说。”
“比如我到A国两个月,所有信用卡都被停了,连我妈,哦,现在应该叫养母,她给我的卡也被冻结了,这件事情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吧?”
苏翊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难得露出冷笑:“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挺会炒股,不靠苏家也没关系。”
三年前狂风暴雨的秋夜,黎云霖拉着虞素舒,想把他带走时说过的话,苏翊记得一清二楚。
他与黎云霖实在没什么兄弟感情,回到苏家的时候,他已经被所谓的“兄弟”和“父母”磋磨过一遭,哪怕面对亲生父母,也生不出亲近的心思。
亲缘淡薄,冷心冷清,他心知肚明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他心里只留下了那个漫着蜂蜜蛋糕香气的小房子里十一二岁的少年,长而卷的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肩膀上,握着手上不太趁手的小提琴。
而黎云霖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被苏夫人宠坏了的人,无关紧要。
若是真能自己在国外活下来,倒是能让他高看一眼,假若死了,那也没什么损失。
苏家上下,无人敢置喙他的决定。
哪怕是他的父母。
黎云霖倒是也不那么在意这件事,虽然最开始每天课后还要打三份工攒学费和启动资金,日子过得可谓是一地狼藉,但熬过去之后,反而无所谓。
他想兴师问罪的不是这些事情。
“虞素舒不是你的宠物,”他一字一顿道,“你没资格困住他。”
苏翊没有说话,靠着椅子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要是真心喜欢他,就放他走,把他关在笼子里只会害了他。”
苏翊还是没出声。
全封闭的会议室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声响,两个人仿佛身处沉默的牢狱之中,各怀心思。
良久后,苏翊带着讽意的声音响起。
他问:“嘴上说得倒是好听。”
“黎云霖,换做是你,你会放走他吗?”
黎云霖一噎,没能立刻给出答案。
这一刻的停顿已经将他的内心所想全都袒露出来,再反驳只会显得他心虚。
苏翊又一次在这场争斗中获胜了。
他没有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或许也因为他依然不将黎云霖放在眼里。
只是不以为意地耸了一下肩,他起身就要往会议室外走去。
黎云霖阴沉的声音在他开门前的一瞬间响起。
“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在你的掌控之中的。”
苏翊转过身,与他对视。
两双眼对视的瞬间,恍若再次回到三年前的夜晚。
苏翊回道:“小黎总,贪心太过,当心自身难保。”
“合作愉快。”
会议室的门关上。
黎云霖重重敲了一下会议桌,沉闷的声响回荡开来。
砰——
“怎么这么不当心?”林芸芸弯腰捡起掉在地毯上晕开一大片水渍的马克杯。
虞素舒莫名心悸了一下,有一种诡异而不详的预感在他的心里回荡。
032也被他的心不在焉吸引了注意力,从周报里抽出身:「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虞素舒没理它,先抽了几张纸试图印干地毯上的水渍,“抱歉,我发了一下呆。”
“没事,你别管了,待会儿留给你姐夫收拾吧。”林芸芸一摆手,带他挪到了沙发另一边。
「我总觉得我们的任务好像要出什么问题了,」他惶惶不安道,「你快打个申请,看看是不是又有什么剧情上的大偏差我们没发现的?」
032呃了一声,道:「这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行吗?」虞素舒小怒一下。
032只能放下周报,开始写申请,浑身上下洋溢着苦命的赛博咖啡香。
就在此时,林芸芸从房中拿出了什么,放在虞素舒的面前。
“礼物,你看看要不要收下。”
虞素舒低下头,动作顿了顿。
那是一张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