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琉璃拼凑出鸟身的水晶灯亮起，精美翅羽扬起晶莹灯盏，而尾羽垂落，拖拽出如同火光的色彩。

火光落在地上，客厅里也烧起一阵无声的烈火。

沙发上的苏翊的怒意早就熊熊燃起热意，而他视线所及之处，带着胜利者笑容的苏云霖毫不遮掩一身浓郁呛人的alpha信息素，懒散地拖着步子走下来。

“你回得倒是凑巧，”他懒洋洋地抻了抻胳膊，“我们才刚醒。”

苏翊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琴谱，默不作声看了两遍，沉声问:“这份琴谱是你送的？”

“是啊。”

琴谱是打印件，只是虞素舒天天在家里练，用铅笔在上面涂涂改改做了不少标注。苏云霖弯下腰看了一眼，饶有趣味地欣赏因为视力不好而写得大如老年机字体的笔记。

他轻飘飘道:“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挺久了吧，还真够能忍的。”

苏翊猛地站起来，他们身高相仿，但苏翊到底身居高位久了，沉下眉眼时，眉宇间便蓄起压人的戾气，仿佛修罗怒目。

哪怕是如此，苏云霖也丝毫不悚，挑衅着看了回去，与苏翊截然不同的锋锐长相也透出了几分冰刺的寒意。

他们就这样不言不语地对视，让换好衣服从房中走出来的虞素舒恍若看到了自己来到小世界前的两个好友吵架的样子。

那两个人也总是一言不合闹矛盾，最初甚至还会大打出手，在他定了不准打架的规矩之后，开始学会了用眼神打仗，噼里啪啦，火光四射。

他前些日子应该记起了一个人的名字。

喜欢戴着红宝石吊坠的，喜欢带着他出去撒野，在雨夜带他回家的。

是宁容时。

那另一个呢？

他的脑袋有些昏沉，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勉强从乱成一团的记忆里找到了一个名字。

迟槐？是这个名字吗？

他只记得从初见起总像个机器人，精密而有条不紊地行事，沉稳地陪在他身边，如同树一样的身影。

……重新获得现实世界的已经过了半年了，为什么记忆还是这么模糊不清？

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湖，他能隐约察觉湖底存在着什么，却被水面阻隔着，无法变得清晰。

这种感觉让他的心里升腾起极度的不适。

他首先怀疑032，直言质问:「你是不是对我的记忆动了什么手脚？」

032正津津有味地在看客厅的大戏，跳来跳去大喊:「你们不要打了！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这智商做不出聪明事吧？虞素舒很没礼貌的评头论足了一下，但又很快反驳自己。

没准是大智若愚，扮猪吃老虎来了。

「我说，」虞素舒不动声色换了个问法，「我有点记不清我来小世界之前在哪上学了，你记得吗？」

「来小世界的三年前？」032翻了翻资料，「哎呦，我的权限好像不够高，看不了宿主记忆耶。」

虞素舒状似疑惑地咦了一声:「你不是说是因为我常年在三角恋，才选我做宿主的么？你看不了我的记忆，那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总部排的名单呀！」032得意洋洋，「你不知道，我们部门近两年的系统大换血，我可是千军万马厮杀里留下来的呢！你也是总部精挑细选划分给我的优秀宿主！」

「哈哈，你真够乐观的。」虞素舒终总算知道了，他俩恐怕都是吊车尾。

仿佛被乐观两个字戳到了点，032意会到了自己也常用的阴阳怪气词，忿忿不平地反驳：「那当然没有小舒你有松弛感。」

虞素舒冷笑了一下。

安排一个清澈而愚蠢的系统，然后在剧情出差错的时候又刚好碰上总部推行试点政策，这种巧合撞一起的可能性有多高？

时空管理局怕不是个诈骗团伙吧？

他加重了脚步，刻意让客厅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往楼梯投来目光。

032很有点狐假虎威地在背后配了一段天崩地裂般劲爆的吉他声，颇有房子着火他拍照的人生乱套感。

一看见虞素舒穿着薄薄内搭往下走，苏翊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落地窗。

窗户正紧紧关上，窗帘被拉了一半，风铃也掩在窗帘后，远处城市的喧嚣热闹连同深秋带着寒意的风被隔在玻璃后，透不进半点声响。

哪怕是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他还是直接脱身出来开了地暖。

虞素舒真有点受不了了，他真心实意觉得这大哥是不是有点太能忍了。

一个人如果当场抓到老婆跟自己弟弟出轨的时候还能抽空去开个地暖，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苏云霖也仿佛是吵架吵一半被禁言的祖安大师，发不出脾气。

他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而苏翊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分给他一点余光。

“你先别说话，行不行？”虞素舒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酝酿了一下，摆出了虽愧疚但释然的神色，眼尾越发下撇，翠绿的眼中也染上一点暗色：“抱歉，这是我的错，但我们是联姻，姐姐刚才跟我发了消息，我到底姓虞，我们的婚姻本就很难再维持下去了……”

苏翊没有还是不说话，贯彻着沉默是金的理念。

那双平静的眼睛只是默默盯住了虞素舒微微低头露出的发旋。

“你也看见了，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了，都各退一步，离婚吧。”

为表诚意，虞素舒紧接着补充：“我自愿放弃所有婚内财产，净身出户，你送的小提琴我也不会带走。”

一直没什么动作苏翊忽然动了一下，以极快的速度拽住了他的手腕，脸上终于显现出了几分晦涩阴沉的怒气，咬牙切齿地问：“走？谁同意你走？”

“他要和你离婚，你没听清楚吗？”苏云霖反应极快地也一把抓住苏翊的手臂，用力拉扯了一下，惊觉这个常年泡在办公室的人出乎意料地强壮。

虞素舒没被这一下吓住，一字一顿的重复：“我想离婚，协议书就在楼上，我已经签好了。”

三方僵持之下，032吃赛博爆米花看戏的声音越发响亮，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别吃了，听得他都饿了！

而苏云霖的动静又盖过了032的爆米花声，他加重力道，另一只手掰开了苏翊的手指，将虞素舒的手腕从中解救出来，手腕上明晃晃的牙印浮于发红的皮肤之上，异常绮艳。

他一笑起来，露出尖尖的犬齿，正巧对上了牙印略深的两个压痕。

“要离婚了，那干脆现在和我走吧？”

眼看着苏翊的脸色铁青，攥着拳就要砸过来，虞素舒大喊：“我不会跟你走！”

一道闪电惊起半天雷，暴雨随着尾音刚落，噼里啪啦砸在了玻璃窗上，地暖还没能完全驱散寒意，湿漉漉的凉意钻进了室内。

阴寒的感觉缠着虞素舒，仿佛是被什么爬行动物圈住了，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什么意思？”苏云霖不解，“你又不离了？”

仿佛想清楚什么，他又道：“你放心，我挺会炒股的，不靠苏家也养得起你。”

苏翊的拳头又握紧了。

“我其实不喜欢你。”虞素舒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

“你记得在我家碰上虞青的那次吗？我知道你在门背后，才故意说那种话的。”

“我讨厌他，想要他离我远一点，也不想输了我和他的赌约。”

在苏云霖震惊的视线中，他毫无阻碍地说出最后的判词：“所有的情也好爱也好，都是我骗你的。”

苏云霖彻底呆若木鸡。

一旁苏翊的脸色诡异地缓和了，长吐出一口气。

他还是冷着脸，拿出手机按了一个号码。

刚一接通，便不容置喙地命令道：“进门来把二少爷带走，明早直接安排航班押他去A国。”

“在我同意之前，”他上前一步，动作迅疾地掀翻了要走向虞素舒的人，“看好他，别让他自己跑回国。”

话音刚落，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冲了进来。

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好几个魁梧高大的保镖合力上手才制住了又打又骂的苏云霖。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的苏云霖望着退后几步的虞素舒，又看了一眼仔细整理袖口的苏翊。

他冷笑一声，恶狠狠道：“苏翊，你等着瞧。”

苏翊没什么反应，倒是保镖动作愈发利索起来，拖着他就往外走。

闹剧终于落幕，虞素舒已经准备要上楼去把离婚协议书拿下来。

苏翊却没打算放过他，几个跨步将他摁倒在沙发上，用膝盖死死抵住他挣扎的腿。

“你没吃晚饭，”苏翊若有所思地抓着他的手按到了头顶上方，“苏云霖很不会照顾你。”

他沉下腰，虞素舒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炙热温度。

当他低下头，用牙齿叼着耳垂不轻不重地磨着时，灼热的吐息也一并扑打在耳廓。

“小舒，你是怎么骗苏云霖的？”

虞素舒紧窄光滑的一截腰被握在他手里，指尖一寸一寸挪动，腿也被抬起来并拢。

苏翊的不甘与愤怒在来势汹汹的易感期下被蒸腾着愈演愈烈。

“也来骗骗我。”

就在他再次俯首要吻上虞素舒柔软的唇时，虞素舒病急乱投医，高喊：“你结婚那天说过我不同意就不碰我的！”

苏翊嗤笑了一声：“小舒，你也没有遵守忠诚的誓言，不是么？”

他的表情呈现出一种冷漠与混乱交错的复杂，仿佛天人交战。

可过了片刻，他又倾身下来，面含微微的笑意，用唇贴了贴虞素舒下颌上的艳红琴吻。

接着是脖子上一片乱七八糟的红痕。

虞素舒下意识动手，清脆的一声，打得苏翊微微偏过头。

鲜红的指痕缓缓在他脸侧浮出。

他却没有因此停下动作，扼住虞素舒的下巴，吻了吻嘴角。

“满意吗？满意了就该到我了。”

喑哑的声音响起。

“腿并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