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霖的视线在苏翊无名指上停了几秒。

收回视线的时候，他也松开手，虞素舒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悬在了半空。

“看一眼戒指而已，发什么火，莫名其妙。”苏云霖翻着白眼坐回去，很晦气般晃了晃手。

“怎么，结婚戒指看不得，上头的宝石是假的不成。”

虞素舒反应很快，一下就接过话头：“开什么玩笑，结婚戒指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转身朝着苏翊迎了过去，眉目含笑：“你弟弟怀疑你对我不上心，真的假的？”

“他说话口无遮拦，”苏翊穿上拖鞋，“别听他胡说。”

“我也觉得。”虞素舒顺坡而下。

但苏翊还是冷冷与苏云霖对视了一眼。

032刚好写完周报，回来一看，忧心忡忡：「小舒，你不觉得他俩这关系有点火花四溅吗。」

「我有我自己的节奏，」虞素舒信心满满，「你看，现在可能还情深不寿，等到之后虞青搞事，他们就会态度大变，然后为彼此愈合情伤的。」

032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候一直在厨房炒菜炒得风生水起的阿姨端着菜出来了，擦着手又要来帮忙拿公文包，苏翊径直上楼去了书房，她只能热情洋溢地带着虞素舒上桌吃饭。

「其实我觉得李妈也很厉害，」032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做饭是真的专心致志，居然能卡着硝烟刚停的时机再出来。」

虞素舒深有同感：「豪门的佣人不好做啊……」

他想起了小时候宁可挤在虞青房门口，也不乐意关照一眼高烧的他的虞家下人，忍不住捏了捏指尖。

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她们都聪明的很。

打工也是一门学问，在所谓豪门的家里当牛做马的，没有眼力见，哪能做得下去呢？

李妈将他按在椅子上，见他神色难辨，担心道：“虞先生？是不喜欢今天的菜吗？”

虞素舒也挂起温和礼貌的笑，真心实意赞扬：“没有，只是觉得你很厉害。”

不愧是苏翊从老宅精挑细选带来的人！

餐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餐桌下的阿姨也不染半分硝烟战火，极具服务行业的工匠精神。

坐在桌子对面的苏云霖习以为常，压根不打算等苏翊，拿起筷子就开动。

这边热热闹闹，楼上书房里的苏翊却漠然翻看了一遍公文包里的文件。

文件是他准备下班前送来的，里头装满了新项目合作组里虞家的参与人员。

大到工作经历，小到家室人口，都记录在白纸黑字上。

细看之下似乎没什么问题，都算得上是高材生，但大部分人的资历都有些太浅了。

仿佛用完就能抛开。

哪怕是资历够深的，也基本上是不久前跳槽到虞家的，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一下就能撇清干系。

苏翊的指尖叩了叩书桌，不轻不重的三下，如同精密运算的机器。

小舒是不是不怎么喜欢虞青？他想。

婚礼的时候，和林芸芸聊得很开心，见到虞青脸色就变了。

他将文件装了回去，随手放在了一边。

饭后，按理该是虞素舒练琴的时间。

他最近很喜欢客厅那个风铃被吹动的声音，伴着清脆风铃声，新曲谱欢快悦动的调子显得格外活泼。

一般电视还会开个动画片，《小鸟菲娜》无声纯享版。

032已经不止一次吐槽他这么练琴就像给电视配音，而他充耳不闻。

苏云霖在边上看他锯了十几分钟木头，转头就开了个游戏，紫色小人跟着他的琴声跳上跳下。

他根本不管过不过关，只是纯爱看虞素舒炫技一样跳弓的时候小人在屏幕上几段跳的样子。

032很快就把这边的游戏实况报告给了虞素舒：「小舒小舒，你快看苏云霖的屏幕，他在用你的琴声玩游戏，还全输了！」

「输了？什么输了？」

虞素舒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扭头一看，屏幕上的小人真的在跟着他的乐声乱动。

胜负欲让他开始试图用琴声操控小人过关。

在楼上听着乐声办公的苏翊听了一耳朵乱七八糟的乐声，忍不住出来看了一眼。

苏云霖就那么将平板举在半空，虞素舒紧紧盯着屏幕，手上琴弓都快要拉出火花，小人险而又险的又跳过一个障碍物，千辛万苦之下终于抵达终点。

苏云霖被逗得快要拿不稳平板，憋着笑又开了下一关：“半个小时才过了三关，加油啊，明天就能办独奏会拉帕格尼尼的曲子了。”

“我本来就会拉！”虞素舒瞪了他一眼，小人又在这分神的瞬间从半空落了下来。

“你不准说话了，”他拉了个长音让小人往半空飞，“沉默是金。”

苏云霖看着他苦大仇深的样子，饶有趣味地将平板举高了一点，换来了一声呵斥。

“你不要捣乱了！”

苏翊在上头目光沉沉看了一会儿，耳机另一头疑惑的声音传来。

“苏总，怎么了？”

“没什么。”苏翊又走回书房，电脑的视频会议里，一个中年男人在屏幕里望向他。

他随口解释了一下：“家里的小鸟今天在玩游戏。”

“家里养个鸟确实是吵，”男人理解道，“换成猫怎么样？”

苏翊想了想刚才看见的场景，虞素舒很少露出这种似怒非怒的灵动表情，仿佛对每个人都有一套专供的情绪管理系统。

开心的话，再玩一会儿也没什么。

只是苏云霖有点碍眼罢了。

如是想着，他回复道：“挺可爱的，我不喜欢猫。继续谈正事吧。”

男人点了点头，对他道：“那边前两天确实借着上次的项目联系上了我，和你料想的一样。”

“大概过两天就要有动作了，”苏翊交叠双腿，注视着屏幕，“旧的倒了，又会有新的替上。”

对面的男人立即听懂了他的意思，问道：“你想让谁来？”

苏翊刻意将这个问题放到一边，不经意问：“虞家上一代的大少爷似乎和你姐姐有过一段往事？”

“是啊，”男人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楞了一下，“我姐跟着他私奔了几年，生了病都不肯回，最后在南方走了，他们的女儿早就从虞家出来单干了。”

“是啊，”苏翊笑了一下，“你的外甥女林芸芸，脑子很活，正好赶上新风口了。”

“你想让她来？有点资历太浅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时间：“替我向您父亲问好。”

视频会议在下一秒就结束了。

中年男人看着黑下去的屏幕，沉吟了片刻，很快冲着一旁的秘书招了招手。

“去联系一下那家叫云舒的公司吧，”他说，“就告诉他们的老板，她舅舅想跟她聊聊。”

秘书点头称是，很快就离开了。

又将目光重新落在桌面文件的林善英叹了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真是要变天了。”

而挂掉视频会议的苏翊又走出房间，客厅的游戏还在继续。

他走下楼，把李妈叫了过来，吩咐道：“今天饭点的时候夫人有点吃多了，你去煮点陈皮山楂水吧。”

李妈连连点头，又进了厨房。

她心里犯嘀咕，虞先生平时也挺爱吃的，今天也就多吃了几口，怎么就看出来吃多了？

衣食父母说什么，那当然还是要照做，她很快就从柜子里找出了山楂和陈皮。

客厅的电视上还在放《小鸟菲娜》，苏翊驻足看了一会儿，小鸟在嘈杂乱飘的乐声里依然飘飘若仙，美丽的羽翼一展，背对着他飞向远方。

虞素舒又通了一关，放下琴长舒一口气，一双眼亮闪闪的，如同嫩绿透亮的猫眼石，盈着欢乐轻松的喜意。

隔着苏云霖，他们对视一眼。

苏云霖关上了平板，敏锐地察觉背后的视线。

他回过头，眉毛一挑，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隐隐含着几分挑衅之意。

目光相触，电闪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