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图南自有记忆以来,就没庆祝过生日。父母亲尚在世的时候,家里经济就不是特别宽裕。后来双亲离世,她犹如浮萍漂泊,过生日更是变成一种奢望。
提及生日愿望,她在脑海中翻寻许久,才找到幼年时期一抹相关记忆。
是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满怀期待问母亲:“生日那天我可以吃到小蛋糕吗?”
那时母亲是如何回答的她已经不太记得,总归那年生日也没能吃到蛋糕。
这件事是在生日前发生的,严格来说不算生日愿望。舒图南这样认为,于是踌躇摇头:“没什么印象了。”
幸好林漾月这样问,并不是真的想从舒图南嘴里听到什么。
她沉吟片刻,目光中露出些许怀念,缓缓道:“从记事起到十五岁,我的生日愿望都是想养一只小狗。但是我的母亲认为小狗很顽皮,担心它会咬坏父亲的名贵小提琴,或者抓破她收藏的画作,所以一直没有同意。”
同一个愿望十几年都没有被满足,还是因为莫须有的原因。
舒图南忽然有些心疼她。
“但是没关系,因为从十六岁起我的生日愿望就变成了…它。”
她的手指毫不犹豫点在屏幕最上方,最大最夺目的两个字上。
琛玉
“我想得到它,我想掌控它。”
她眼皮轻垂,目光牢牢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字。
语气一如既往平静,舒图南却无端感觉到平静下暗藏的波涛。
林漾月忽然抬头,看了舒图南一眼。
她的眼神很冷,最深处似有风暴酝酿。
从这一眼,舒图南忽然窥见她深藏已久的野心。
所有的风轻云淡、所有的言笑晏晏都是假象。
林漾月从来不甘于做公主。
玫瑰打碎玻璃罩,对整个世界宣布,她要成为这里的王。
林漾月的情绪变化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就收起锐利目光,恢复成往常温柔的模样。
她从法国带了礼物回来,打着蝴蝶结的礼品袋里有一盒马卡龙和一支防晒霜。
马卡龙的颜色很漂亮,低饱和度的糖果色富有夏天的气息,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蓝天、沙滩还有清凉的薄荷茶。防晒霜则是金色包装,外盒上只印品牌LOGO,有种低调的内敛。
林漾月随手拆开包装:“用过防晒霜吗?”
舒图南:“没有…学校会发帽子。”
林漾月嗤笑:“那种帽子有什么用?连额头都遮不住。”
林漾月说的是实话。舒图南在班级群看过辅导员发的军训服照片,帽子的确聊胜于无。
林漾月拧开防晒霜,示意舒图南伸手。在她手心挤出一个硬币大小的量:“防晒一定要厚涂,每次不少于硬币大小。”
舒图南认真听她教导,一副虚心受教模样。
林漾月是一个好老师,教学身体力行。
她用左手抬起舒图南下巴,双目温柔端详着她,右手中指指腹蘸取她手心防晒,均匀又仔细地涂在她脸上。
脸颊、鼻子、额头、下巴。
两个人隔得很近,近得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舒图南僵着脖子目光无处安放,抬眼就对上她含笑的双眸,垂眼又能看到她雪白的肩颈,她索性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
眼睛闭上以后,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敏锐。
舒图南感觉到指腹轻柔拂过自己的皮肤,从下巴沿着下颚线悠悠滑到额角,在那里停留片刻之后,毫无预兆落在她的耳朵上。
“耳朵上也要涂,不然容易晒伤。”
林漾月手指沿着舒图南耳廓往下,滑到耳垂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舒图南仰着头咬唇,近乎屏息。
鼻尖是诱人的香气,即使不刻意去闻,香味也会丝丝绕绕缠上来。
防晒霜是没有味道的,此刻扑满她满怀的是林漾月的香气。
这个认知让舒图南喉头发紧。
“好了。”林漾月突然出声,同时松开她。
舒图南慢慢睁开眼,刻意忽略心底的失落感,伸手在脸上摸一下。
没有什么感觉,防晒霜延展性很好,涂在皮肤上很清爽,一点儿都不会觉得油或者腻。
林漾月将防晒霜递给他:“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要涂,下次回来我会检查,如果有哪里晒伤的话…”
她装模作样哼一声,嘴角却勾起好看弧度:“会被我惩罚。”
*
次日一早林漾月就去了公司。
舒图南婉拒她捎带自己的提议,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慢慢走回学校。
今天路上的车辆比昨天少很多,学校门□□通秩序恢复如常。
宿舍三个舍友都已经起床,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叶心童对着镜子在化妆,她旁边的短发女生戴着耳机在玩手机,舒图南的邻座则在跟家人打视频电话,眼泪汪汪。
打电话的女生最先发现她,嗓子还带着哭腔呢就跟她打招呼:“同学你找谁?”
同样离门近的叶心童也从镜子里看到她,不紧不慢描完眼尾才回头解释:“她也是我们宿舍的。”
女生擦掉眼泪挂掉电话,站起来同她打招呼:“你好,我是伍梧桐。”
她转身走几步去拍短发女生肩膀,短发女生摘下耳机扭头看过来,伍梧桐下巴朝她示意,颇为熟稔地替她介绍:“她是罗然。”
舒图南颔首:“我叫舒图南。”
打完招呼后气氛明显有点尴尬,今天之前她们还是陌生人,从今天起却要同住四年。
叶心童转过身继续对镜化妆,罗然也重新戴上耳机,只有伍梧桐凑过来跟她搭话,问她:“你也是宁城人吗?”
她知道舒图南昨天就到校报到,晚上却没有回来,所以猜测她是宁城人,家住学校附近。
伍梧桐和罗然都是宁城本地人,高中念的宁大附中,顺理成章考进宁大。
舒图南打开包,将防晒霜和马卡龙放在桌上:“不是,我是容美镇的。”
伍梧桐眼睛一亮:“我听过那个地方,说是风景特别漂亮,山水如画。”
舒图南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打开马卡龙包装盒问她:“吃吗?”
盒子里一共四颗马卡龙,每个颜色一颗。
“吃!”伍梧桐开开心心挑走一颗嫩黄色。
舒图南起身,走到背对自己的罗然身边:“吃甜食吗?”
罗然看一眼,嘴唇动了动无声说了句谢谢,捻走一颗天蓝色。
宿舍里就四个人舒图南不厚此薄彼,又走到叶心童旁边问她:“你要哪个颜色?”
盒子里还剩两颗马卡龙,一颗莓红,一颗嫩绿。
叶心童刚化完妆,扭头对舒图南微笑:“不用啦,我不想弄花口红。”
舒图南颔首,端着纸盒走回自己位置。
伍梧桐已经吃完整颗马卡龙,还恋恋不舍:“你买的哪个牌子的?好好吃哦,我以前吃过几次马卡龙都齁甜,你这个刚刚好。”
“别人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我查一下。”伍梧桐握着手机凑过来,打开橙色软件搜索包装盒上LOGO。
“找到了!”伍梧桐音调突然拔高,很快又落下来:“这个牌子只有法国有。嚯!代购费比我的命还贵。”
“那你再吃一颗。”舒图南把盒子往她那边推,伍梧桐只矜持半秒,就欢天喜地挑走莓红色。
小零食一下拉近女生间的距离,不到半天时间舒图南就已经和伍梧桐混熟,连带着对罗然也多了几分了解。
伍梧桐性子活泼情感充沛,爱闹爱笑也爱哭。罗然则是纯纯的酷妹,鲜少开口说话。
午饭舒图南是和伍梧桐、罗然一起吃的,叶心童有其他事没参与宿舍小聚。吃完饭三人在学校逛了逛,各自添置了些小物。
路过生活超市的时候,罗然突然开口:“还要买锁。”
宿舍衣柜和书桌抽屉都有锁孔,可以挂老式铜锁。
伍梧桐扬眉:“没必要吧?宿舍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她们四个人都还没带电脑过来,宿舍里最值钱的可能就是各自的手机。
舒图南想到姜予乐的提醒:“还是买吧,听说每年开学不少人丢东西。”
伍梧桐耸耸肩,和她们一起走进超市。
晚上六点有班会,辅导员昨天就在群里通知过。
将东西放回宿舍,看着时间差不多,三人一齐往二教走去。
辅导员是一个很年轻的女生,看上去不到三十岁,说话做事却很雷厉风行。
她先是跟大家讲了一下校规和各种注意事项,然后提醒大家在校期间注意人身安全和财物安全,最后留下联系方式潇洒离去。
大学生活就这样紧锣密鼓开场了。
却与高中时老师们渲染的自由美好不太一样。
正式开课前会有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宁城大学军训严格在高校间都是出了名的。
军训时间长,早七晚八中途无休,偶尔教官心情不好还会临时加练。
军训内容多,除了常规军姿、军步外,每人还必须打出一套像模像样的军体拳才算合格。
思想汇报频,每天每天要写一篇思想小报,每周要写一篇正式思想汇报。
一天训练下来,就连舒图南都觉得身心俱疲。只想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手机突然叮一声,提醒收到新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