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夜里的丛林负重越野消耗过大,阿亚早上醒得略迟,身边大部分同伴已经出去了,只剩几个昨晚轮班守夜的在抓紧时间补觉,他于是又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钻出帐篷。
没有劈头盖脸的审问,营地气氛平静,清晨的风送来烤肉味的炊烟,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干自己的事。
显然,并没有人发现他们半夜离开了一段时间。
阿亚望了一眼中间还没动静的帐篷,揣着沉重的心理负担,很明智的往营地边缘处又挪了挪,试图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肉……”
相柳是被烤肉的味道香醒的,睁眼之前还迷迷糊糊的在禹成泽脖子上啃了一口。
凌晨把阿亚和兔子们送回营地,相柳又返回丛林,然而他需要的东西还是没有找到。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相柳赶回营地,炊事员起得早,正好撞见王季川和同伴们一起掀开帐篷走出来。
随便编了个理由说睡不着出去打猎,一不小心没收住,把林子里的野兔都抓干净了。
见识过了那把迎风暴长的长刀和俯首听令的蛇群,王季川对他的能力深信不疑,立马烧水剥皮给早餐安排上了香烤野兔。
禹成泽终于从相柳双手双脚的纠缠下得以解脱,抬手揉了揉脖颈,顺便蹭掉了某些人的口水。
他叹口气,很锋利的眉眼都笑得弯起来,相柳这些日子难得见他笑得这样轻松好看,只不过说出口的话是调侃:
“怪不得不肯醒,原来是梦里先吃上了。”
此时不到八点,并不很晚,然而相柳夜半出门做贼,也并无底气争辩,
“我……”
“嗯?你怎样?”
相柳扑过去环住他的脖子,人却不肯出一点力气,真的像条没骨头的小蛇,仰着头,很痴的凑上去讨吻,
“喜欢…喜欢你呀。”
禹成泽低头看他的眼睛,颜色很深的瞳孔神色莫名。
他看得太久了,相柳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以为他现在不想亲亲,慢慢松了手想要逃离。
背后的手臂突然收紧,禹成泽仍然垂着眸子看不出什么表情,神色淡淡的。
只凭那双平静的眼睛,绝对无法想象他正很用力的把相柳压向自己,紧紧的贴在怀里,似乎想要隔着衣服揉进骨肉。
相柳略薄的唇被他的指腹揉出花瓣一样的颜色,微喘的气息逸出齿间,有种微不可查的刺痛,很快又被同样柔软的一片唇轻轻含住。
气息交缠缱绻,莽撞的唇磕上牙齿,有人在轻轻叹息,
“只是……喜欢而已。”
背部被牢牢钳制的地方是一条蛇最要命的七寸,掌心温热的体温似乎透过骨肉按在了突突乱跳的心脏上,最慌张脆弱的地方正在被人肆意揉捏。
相柳轻轻颤抖着,分不清是因为惧怕还是别的什么,呼吸小心翼翼,虚空里那条尾巴却在不听话的乱甩。
他隐约知道吻到这种面热腿软的状态下一步应该干什么,垂在身侧的手去拽禹成泽的衣角。
换作平时的相柳,徒手撕碎一件衣服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他此刻兴奋又胆怯,手指颤抖无力,柔软的布料只是被拉扯得起皱变形。
轻微的拉动终于唤回了这件衣服主人的注意,禹成泽停下来,从背后滑落的手与相柳十指相扣,指缝掌心滚热。
由于种族问题,相柳天生体温冰冷,贴着热源会变得暖和一点,不过跟真正的人类仍有差距。
一冷一热的手指交缠让他迅速清醒下来,他的衣服也并不怎么结实,随便扯扯就能剥干净。
而完好无损,大概是种无声的拒绝。
戛然而止的温存过后难免会有点尴尬,相柳自认为并不算不识趣,他低头整理衣服和自己,错觉心脏仍旧被人握在掌心肆意揉捏,血液奔涌,只不过隐约泛出一分痛意。
嘴唇大概肿起来了,似乎仍有温热的唇瓣吸吮碾磨的触感留下,不用看也知道是一副什么饱受蹂躏的模样。
所以相柳更搞不懂为什么了,是始乱终弃吗?还是因为终究非我族类,被排斥厌倦?
心脏像是被那只手捏成了失落的形状,戳开一个大洞,冷风迫不及待的吹进来。
“这里…咳,”
手腕被人握住,相柳低头看着他,自以为已经披上了一张完美无瑕的冷漠画皮,眼神微微流露出探寻,却一言不发,出奇的安静。
他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么差,委屈失落,眼尾红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滴下泪珠。
“相柳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禹成泽握着他手腕的手指收紧到无法挣脱甚至到有些疼痛的程度,明明知道会弄痛对方却不敢放开,
“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等出去好不好?”
叫停一场顺势而为的缠绵就好像男人亲口承认自己不行一样尴尬,然而此刻已经顾不得了。
两人一站一坐,上下位的局势逆转让他心中陡然生出惶恐,不管他将来要作出什么决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至少这一刻,相柳还是自己的。
相柳的安静和他的退缩仿佛都在耳边声嘶力竭地大喊:你完了。
什么不是?
是不是跟出去又有什么关系?
愧疚、张皇、急切,仔细分辨还混杂着几分羞赫……很难在禹成泽脸上看到这种神色,和面对棘手问题时那种为难不一样。
毕竟学做人的时间并不太久,很难迅速体味分明人类丰富多重的情感,相柳第一反应是愣住了,而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相柳不知道还需要什么,但这话的意思不是不喜欢他,只是现在不可以、暂时的不可以对吧?
他隐秘的重新高兴起来,很轻易的被哄好,在懵懂中已然拥有了一种人类特有的,名为患得患失的情感。
“不生气了吧?”
禹成泽拉着他的手腕轻轻摇晃,眸光柔软而湿漉,像是某种兽类幼崽争宠时怯生生的恳求,要讨一口偏爱。
大发慈悲也是一种美好的品德,何况是为了这样恳切的目光,相柳愿意小小的退让一番。
虚空里原本已经耷拉下来的细长蛇尾亲亲热热的将禹成泽圈在中心,他压着嘴角,矜持的点了点头。
“这是在烤什么?好香啊!”
“……小星星你捂我嘴干嘛,就是很香嘛——”
“小声点,不要打扰到别人休息…”
艾维斯的大嗓门无论何时都是这么的有存在感,不过下一句的音量明显低了下来,显然已被制裁,两个人窸窸窣窣的路过他们的帐篷,耳语和脚步声都很轻。
手腕还被牢牢握着,源源不断的沁出暖意,艾维斯的提醒终于让相柳重新想起他的兔子。
他抬手把禹成泽拉起来,转眼又是一张期待的笑脸,
“早上有肉吃,你喜欢野兔吗?”
好了,现在不用猜就知道是某人的杰作,在自己面前完全没有一点要遮掩的意思,把所有不许私自行动的叮嘱全都忘在脑后。
看着相柳屏息等待结果,理智还在思考相柳是什么时候弄到的这些野兔,情感已经先一步作出配合。
禹成泽低头莞尔,
“红烧的一般,不过烤的还可以。”
那太好了,幸亏提前跟炊事员说了要烤着吃,禹成泽应该会喜欢。
那个什么第八天真是个好人,半夜还会帮忙捉兔子,而且只吓到了一个人,实在是笔划算的交易,相柳悄悄挺起胸膛。
“不过,”禹成泽拉住蓄势待发的人,唇角戏谑的勾起,“你抓兔子之前,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不能吃?”
“为什么!”
相柳原本狭长的眼睛瞬间变圆了,虽然不是自己抓的,有点不劳而获,但是捡回来也是需要稍微付出一点力气的啊!
禹成泽微微板起脸:“昨天姜娣跟你说的医嘱是不是没好好听,伤口好之前忌食荤腥。”
“没有啊,”相柳讷讷:“又没有断胳膊断腿,我听那个干嘛……”
天塌了,那他从闭上眼睛开始一直流到梦里的口水算!什!么!
算他倒霉吗!
“我又不是人……”
“真的不能吃吗?再商量一下吧……”
哀怨如同化为实质,相柳小声碎碎念着,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蔫吧下来。
禹成泽忍着笑,掌心摊开向他招了招,“手伸出来我看看。”
左手被捧着细细端详,温暖贴着手背迅速烘上来,掌心似乎能感觉到禹成泽的呼吸,轻且细微,像一片欲落不落的羽毛。
相柳蜷起手指一点点往后缩,试图拯救自己发烫的耳根和似乎突然开始发热的伤口。
吃肉固然重要,但发热的伤口好像确实有点危险,昨天割破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开始迟疑了。
禹成泽盯着那道疤很久,久到差点相柳都要忍不住先开口放弃,即将张口时听见他说:
“恢复得这么好,当然可以吃。”
终于品出来一点逗弄味道的相柳收回自己的手,捂着耳朵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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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补给打乱了原本的早餐计划,开饭的时间比预估稍晚,但也同样让进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精神紧绷的队伍有了片刻的轻松喘息。
“一大早就吃这么硬的菜?”
烤肉的味道弥漫在营地上空,连凌逸也稍稍缓和了脸色,一本正经的掏出作战匕首在旁边晃悠。
美其名曰自己擅长烤肉,可以替炊事员减轻负担,实际上趁机假公济私,雪白的手套指尖飞速抹过嘴角油花。
“你的手怎么样了?”
谢太常穿过起哄的人群,在军方守护者们统一的服制里并不算很难的精确定位到了黑色冲锋衣的相柳。
相柳独自坐在篝火前捧着左手发呆,视线的焦点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心和火焰顶端乱晃,出帐篷后他觉得那道疤又一点不痒了,实在神奇。
为这对大餐做出了极大贡献的人总该享有些特殊待遇,王季川在他面前的篝火里摆了三串滋滋冒油的烤兔子,油滴落到燃烧的木柴火焰上,刺刺啦啦的冒着白烟。
“都快糊了,你看什么呢?
幸好是早上,谢太常以为他还没醒盹,匆忙从火里抢出一串边缘已经有些微微烤焦的兔子塞进相柳手里。
“没有……”
相柳回过神来右手已经多了一串烤兔子,左手被维尔森拽住指尖,两颗头凑在一起,一左一右的研究他的伤口。
“这药…效果这么好的吗?”
一分钟后,维尔森挠了挠头,和谢太常面面相觑两秒,在迷茫的脸色中双眼逐渐射出精光。
他仔细检查过了相柳的伤口,那里不红不肿,完全没有炎症,只有一条连血痂都收得很细的疤。
如果有这么强的即时治愈能力,那完全对得起这种药剂昂贵的价格,可以考虑作为常用药品采购,哪怕付出更多的资金也是值得的。
“朋友们,别想了,”走过来正好听见这句话的艾维斯好心提醒,试图唤起他们昨天的回忆:“没有任何医学上的参考价值,他不涂药大概率今天也会好。”
谢太常、维尔森:“……”
没人说过物种之间的自愈能力有这么大的差别阿,这公平吗?
从他们拉着相柳的手左右翻看开始,朔月小队就开始以这堆篝火为圆心集结,现在最后一名成员艾维斯也到齐了,七个人或站或坐,莫名有种插不进去旁人的氛围。
“好吧,”维尔森很遗憾的归还了相柳左手的控制权,虽然并没有人规定他们必须和谁一起吃饭,他和谢太常还是很识趣的准备离开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可能的话,等出去后如果你有时间也有兴趣,能不能借我点血研究一下?”
这么直白的提出想要未知高智生物珍贵的血液样本确实足够冒昧,身边几道冷飕飕的视线几乎要在他身上盯出几个窟窿,连同伴谢太常的脸色都很惊恐。
不过维尔森还是攥紧拳头,坚强的把话说完了:
“你的基因或许会对人类医疗水平的进步提供很大的帮助。我保证,军方的研究所会很愿意向你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和表彰。”
说得好听,不就是给予一些虚头巴脑的头衔来把人骗过去做实验品吗?
姜娣听得眉头紧锁,少女一张俏丽的脸蛋无比严肃,同样是十方城顶尖的医学院出身,她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