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谢谦然醒得很早,而且心情很愉悦。
中午她要去给沈沂水送饭,顺便见一见老姚正在上初三的远房表妹。
早晨起来,她带着可循环使用的布袋出门买菜。
下楼时遇见邻居——就是谢谦然第一次来找沈沂水时,在小区大门口遇见的那位邻居。
初见时邻居对谢谦然还是鄙夷的态度,认为她是来打秋风的。
谢谦然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尤其是在几次买菜回家,或给沈沂水送饭被撞见之后,邻居的态度便转变了。
“又去买菜给你姐姐送饭呀?”邻居笑眯眯道。
谢谦然点头。
“是要自己买菜做饭,现在这些年轻人哦,天天点外卖,不知道多不健康。”邻居一面走进电梯一面道,“你姐姐也是,我就没见她做过饭。还好你过来了,要不然啊我看她那个身体是要垮掉的。”
谢谦然也跟着进了电梯,没接茬:“您也去买菜吗?”
邻居高兴地应道:“对啊,听说今天菜市场鲜虾打折哦。对对对,你不在我们买菜的群里是不是啦,我拉你进群哈……”
在邻居热情的帮助下,谢谦然以九五折的价格买了鲜虾、西兰花和藕尖。
费了些时间,做了一道蒜蓉开背虾,一道白灼西兰花,一道酸辣藕尖。
虽然菜色只有三样,菜量却是很大的。因为沈沂水的同事们也要吃。
谢谦然把午餐分装好,便出发去律所。
半小时后到律所,已经有人在门口等着接谢谦然了。
谢谦然轻车熟路,跟着进了律所,饭盒在收拾好的大办公桌上摊开,便功成身退。
她怀里抱着沈沂水独属的粉色饭盒,退到沈沂水身边。
“沈老师,这是你的。”
众人都已经习惯沈沂水受特别对待,只一边嚼嚼嚼一边感叹:“真好,唉,老天爷也请给我天降一个这样的妹妹吧。”
另一个人摇头:“都说了,指望多个这样的妹妹,几率比在现在指望找到好对象还低。”
沈沂水自在一旁享受众人的艳羡,顺带和谢谦然聊闲天:“最近学习学得怎么样?”
旁边的人听了都叹气:“哪有沈老师这样和小朋友聊天的,哪家小孩愿意一到周末就被人问成绩……”
话刚落地,便见谢谦然眼睛亮亮地回答沈沂水的问题:“挺好的,我们物理课最近新学了一个单元……”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愣是说的刚才叹气的人都沉默了。
好,好好好。她忘了谢谦然是省二中自主招生第一了。
也是个卷王之王啊。
不愧和沈沂水是一家的。
午饭吃完,谢谦然还蹲在沈沂水旁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能聊。
众人都奇怪,两个年龄差了约莫有八到九岁的人,一个学生,一个律师,哪儿那么多话能聊。
老姚走过来,喊谢谦然去和远方表妹面谈时,沈沂水自己都有些惊讶。
谢谦然脸上写明了“不舍”两个字。
沈沂水在察言观色上迟钝得很,没看出来。
老姚却看出来了,哼笑道:“没想到啊,一向娃见嫌的沈沂水也有这么受小孩儿欢迎的一天。”
谢谦然抿了抿嘴,想说自己不是小孩,但忍住了。她现在之所以可以这样无所顾忌地与沈沂水相处,就是因为年龄上占了优势。
老姚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行了行了,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拿下我的远房表妹,让她乖乖跟着你学数学。”
她下巴朝律所里边扬了扬:“估计没和你说吧,你们家沈老师自己读高中的时候,也是在省二,连续蝉联了三年的全校第一。”
她促狭地念咒语般叮嘱道:“可别给沈老师丢脸啊。”
以沈沂水为条件的咒语效用十分明显。
谢谦然原本并没有过分看重一次为了经济收入而进行的面谈,但老姚这么说,她就不得不把事情看得重要了。
老姚的车子在一家咖啡厅前停下。
谢谦然走进咖啡厅,一个个子娇小、脸颊肉肉的小女孩便同她打招呼。
老姚为表尊重离开了,留空间给两个小朋友。
小女孩人虽小,架子却大:“听说你是尧县自招考进省二的,自招和中考不一样吧?”
谢谦然自如道:“不一样,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自招的难度比中考更高。”
小女孩抿了抿嘴,又道:“可是你现在已经上高一了,中考的知识你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吧?”
谢谦然似笑非笑:“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小女孩竟然真的掏出一套卷子甩在谢谦然面前。
下巴一扬,示意谢谦然做一做。
“给你两个小时。”
谢谦然拿起笔,笑了笑:“半小时吧。”
小女孩哼笑道:“吹什么牛……”皮。
话还没说完,她便看见谢谦然把一连串字母填在了选择题的括号里,然后是填空题。
她好像不用思考,看见题目的一瞬间,眼睛左右扫动两下,便把答案填上去了。
计算、简答、应用题也是如此。
半个小时,原来考试时长都是用来写字的吗?
小女孩瞳孔地震。
谢谦然写完后,小女孩便急忙把试卷拿去对答案,结果自然是全对。
小女孩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做得那么快?”
谢谦然简单答道:“做过。”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随后似乎仍有些不服气:“题海战术而已,这是最笨的办法!一道题目反复刷,时间都花在数学上,其他科目不学啦?”
谢谦然笑了笑:“不是题海,所有题目我都只做一遍。”
小女孩震惊道:“那怎么学得会!”
“跟着我学,我教你,就学得会。”
小女孩咬咬牙,道:“时薪一百,不能更高了。”
谢谦然淡淡道:“低了,二百。”
“一百二,再高不值得了。”
“一百八,包你中考数学满分。”
“好大的口气!”
谢谦然微笑:“能做到就不算大话。”
最后时薪一百八成交,并且当即在咖啡馆里上了四个小时的课程。
小女孩离开前眼睛亮晶晶的,满嘴都是豪言壮志:“这次中考我必拿下blingstar巡演门票!”
老姚这时正好来接她,见谢谦然一脸茫然,解释道:“就是她追的外国明星,未来计划在国外开一圈演唱会。她妈妈说要是她中考考得好,就奖励她去追全程巡演。
“你没答应做廉价劳动力吧?这次请家教可是她自掏腰包,她钱不少,但只肯花在追星上,对其他事可扣了。”
两人一面走一面聊,一面就听着前边的小女孩对着电话手表大声道:“不行!我刚刚花钱请了家教,出这波是为了回血,你这么刀我回什么血?人都要被你刀四了。”
谢谦然、老姚:“……”
时间已经不早,老姚原本打算开车先送谢谦然回家。
但谢谦然有事想去做,没有麻烦老姚。
老姚的远房表妹小姚同学,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小富婆。
第一次课程刚刚结束,小姚同学就把七百二十元款项打给了谢谦然。
这是谢谦然第一次靠自己赚到一笔不低的款项,她想拿这笔钱中的一部分去买束花。
花店老板推荐许多品种的玫瑰,谢谦然连名字也记不住。
她更不知道沈沂水喜欢什么。
她只想知道:“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但又不想让她知道,送给她什么花比较好?”
花店老板听了忍不住笑呵呵:“那你要不就送小雏菊吧,进可攻退可守。要是你喜欢的人不懂花语,那它表达的就是深藏在心底的爱;对方要是懂行,问你,你就说,你以为它的花语是友情永恒。”
谢谦然很满意。
她抱着一束小雏菊坐公交车回了家。
一路上许多人侧目,看她怀里的花。
她想:这是沈沂水的花。
她走过小区门口,在门禁前驻足。
从前拦过她的保安大叔过来给她开门:“没带门禁卡呀?……哟,今天还买了花儿呢。”
谢谦然点头道:“嗯,送给沈老师的。”
门禁卡在她的口袋里蜷缩着。谢谦然的脸颊有一点点发烫。
她在想,自己用赚到的第一笔钱给沈沂水买一束花,沈沂水会不会察觉什么呢?
她在想,她到底是希望沈沂水察觉,还是不希望呢。
她想不明白。给沈沂水买花是从她的心底里涌出来的,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她没有想任何前提或后果。
她捧着花站在沈沂水家门前,等了一会儿,没有邻居路过,她觉得有一点可惜。
但她很快重振精神,因为她想起这扇门前曾经站过沈沂水的前女友。
但前女友没有买花,前女友也不能进到沈沂水的家里,甚至并不受沈沂水的欢迎。
但谢谦然不一样。
谢谦然嘴边扬着笑意,一手捧着花,另一只手去按沈沂水家的门铃。
她当然可以直接开密码锁回家,但她想给沈沂水一个惊喜。
叮咚——
门铃响起。
小雏菊上晶莹的水珠和谢谦然眼中的光亮有一点相似。
门后传来人声。
门开了。
“谁呀?”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朝门内问道:“姐姐,好像是送花的,你给我买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