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钰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比林业塌房进局子的时候都要无语。
虽说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大约林业的野心更大，而当时的她也没钱没势，在粉群中更像是个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并没有引起偶像过多的关注，所以于她而言，至少林业没现在这个人这么可怕。
她一次次的挂断，他一次次地拨打，让她连删除拉黑的机会都没有，已经到了堪称骚扰的程度。
微信像是中毒了一般没完没了地往外跳提示，凌钰怎么也没想到，追个星而已，居然会碰上这么奇葩的情况。
也不知道王晨之是精于此道还是真的心急如焚，数十次微信电话没能打通之后，他又急不可耐地再次发来了消息：“姐姐你生我气了吗？”
“姐姐，求你了接电话。”
“快接啊，你不接我就一直打。”
也许从前他用这一招是很好使的，毕竟是遥不可及的明星，是熠熠生辉的偶像，年轻帅气，又是时下最吃香的小奶狗，但凡放下身段，便如高岭之花坠入凡间，很容易让人生出怜悯。
可惜这一回，他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王晨之抽空发来示弱消息的空档，终于给了凌钰操作的机会，她找准时机以最快的速度点击删除好友，接着在对面发来好友申请时毫不犹豫地拒绝和拉黑。
真是疯了，凌钰万万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救灾过后多少天都没有联系，她以为对方虽然热情，却也是有分寸的，谁知这并非分寸，而是将她当做了备选之一，花钱少时先摆在一边等待时机，花钱多了之后立刻贴上来，想要有下一步的行动。
一个刚刚有点起色的新晋爱豆，一个名声在外的氪金粉，如果真的私下单独见面，他想过后果吗？
凌钰其实也不愿意将人性往坏处想，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人与先前的聂嘉远不同，而她现在的处境也和最初选择聂嘉远时不一样了。
事情越离谱，凌钰反而能越冷静地思考，其实归根结底，王晨之所谓的媚粉就是私联，只是这个人很懂得趋利避害，用糊做了自己的保护色。
凌钰现在并不能确定他做人方面还有没有别的问题，也许他确实有好的一面，譬如在雪灾来临时第一个冲往前线，但作为爱豆，像刚刚那样不理智的行为怎么看怎么不稳妥，即使今天没塌，早晚也会出事。
手机终于安静下来，凌钰第一次发觉，自己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已经变得和从前不同了。
大概还是因为有钱了？
身处位置不同，再去看，很多事情就都变了味。
如果是几年前，她的偶像哪怕只是广泛在微博发个声明她都会甘之如饴，如果能有联系方式，能私下跟她解释约她见面，那大概更要觉得是天上掉馅饼，而不是像如今，像是脚踩大陷阱。
这人不稳当。
跑！必须马不停蹄地跑！
凌钰一秒都不想听那些解释，重新点进微博，就见王晨之果然已经转战私信。
她之前每天都会给两位正主发送“谨言慎行，遵纪守法”的私信，聂嘉远虽然次次都会自动回复“您好，我是聂嘉远”，却隔一段时间会多回一条“收到”。而王晨之那边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动静。
但今天这动静却如翻江倒海。
“@王晨之：姐你为什么要删我微信拉黑我？那些真的不是我做的！”
“我如果真的能说出那条微博评论里的话，又怎么可能发消息问你要把钱退给你呢？而且那个微信截图也是假的，我如果真的说自己没钱用，怎么可能告诉你我有钱，当初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房车开去灾区？”
“姐那些真的是谣言！你也是被造谣过的人，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我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
“我一直以为上次之后我们就是朋友了，网上的那些人毕竟没有真的跟我接触过，可你是接触过我的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都能为灾区捐款那么多，带着那么多物资去前线帮忙，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他的私信连发了十几条，而同一时间，凌钰还收到了很多别的私信。
有负分们发来的各种截图，有橙子们发来的澄清，有吃瓜路人的好奇私聊，一堆消息中，凌钰还看到了王晨之某位大粉发来的消息。
“追星姐，你能听小王解释一下吗？他刚刚找到我，都哭了。”
“在他心里，每一位粉丝都很重要，要是你突然不理他了，脱粉了，我害怕他真的撑不过去，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像样的氪金粉。你不知道他这些年真的很难……”
“公司看似对他还算重视，可永远只是安排他上综艺，‘综艺咖’的印记被打在身上，就很难消除掉了。但即使如此，他也把每一次节目都当作最后一次录制，他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了。”
“付一的粉丝对他一直意见很大，因为当时他们组过CP，对方就总觉得王晨之应该对付一更照顾一点，可凭什么呢？大家虽然是队友，也是对手啊。”
“他家粉丝的话真的不能信的，我认识王晨之很多年了，真的不想他好不容易燃起希望就又被迫失望。”
如果到这凌钰还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把人想得太坏了，那看到接下来的这一句，她则立刻推翻了所有的犹疑，完全肯定了之前的全部猜测。
王晨之肯定有点问题！
因为对方又发道：“你别看他好像是明星，其实家里条件是真的不太好，之前他跟我说过，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都没了，如果不是他因为长相意外进了娱乐圈，恐怕连养活自己都困难了。”
一会儿家里有钱，一会儿爸妈只想让他赚钱，一会儿爸妈都没了，他爸妈是什么薛定谔的爸妈吗？凌钰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这人哪句话才是真的。
但这都不重要了。
凌钰当机立断点进王晨之的微博取关，又取关了所有和他相关的官号和后援会，生平第一次编辑脱粉声明。
按照【识人】app的要求，必须要公开脱粉，超话是不能直接进去发了，否则十有八九要被删掉，她干脆直接点进发帖页面，添加了王晨之超话的标签，编辑发送。
【@我来追星了：#王晨之超话#因个人原因，自本条微博发出时起，本人不再是王晨之的粉丝，王晨之不再是本人的正主，特此声明。】
消息发完，她进入主页，同样删除了个人简介中的“王晨之”。
下一瞬，【识人】app疯狂跳出提示。
最新提示：系统已优化。
最新提醒：您已脱粉正主2，为确保现有正主的正常任务能同时进行，避免重复威胁性命，系统暂不发布确认正主2任务，请您于当前附赠寿命即将用尽前做好相关准备。
最新提醒：警告！警告！警告！系统检测到即将发生超大规模舆情，请宿主做好应对准备。
凌钰点进app主页，看到下方有三个小小的人物头像。
正主1：聂嘉远。状态：正常。
正主2：王晨之。状态：已脱粉/未塌房。
王晨之那一栏变成了灰色，下方另起一行写着——正主2：暂未确定。
根据上次提交的意见，系统对大多数任务都做出了优化，现在就连重新找正主这件事的规则也有了些更改，明显合理很多。
不过那三个鲜红色的警告却还是让凌钰坐直了身子。
事情发生得突然，进展又十分诡异，每一步都朝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一路狂奔，也幸好她和房产中介约的时间是下午，否则还真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正要细看【识人】里还有没有其他变动，孙致容的微信先跳了出来。
“姐妹，快看微博，王晨之发疯了！”
“我才看到你的脱粉声明，结果再一点他的主页，乖乖，这家伙发了好长一篇长文诉苦，他疯了，他的粉丝也疯了。”
“根据本人多年娱乐圈吃瓜经验，恐怕他粉丝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当时欢迎你时有多热情，现在回踩谩骂就会有多恶毒，我刚已经翻到好几条人身攻击的了！而且我发现，之前我们还是小看这些糊咖了。”
“他们的粉丝不是不疯，是没机会，现在疯起来比那些顶流粉夸张多了，什么话都敢骂什么事都敢做，那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这两天还是小心一点，要真有不对劲立刻报警，千万别犹豫。”
系统才刚刚警告，孙致容就又来提醒，可见事态确实不容乐观，其实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凌钰就已经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因为即便她不是这所谓的“追星姐”，只是个普通小粉，平时再如何毫不起眼无人问津，贸然发脱粉声明也肯定要被冲——你脱粉就悄悄地脱，没事发什么声明？
而一个好不容易有了盼头的爱豆，一群无比溺爱他想要他熬出头的粉丝，如果从未得到，可能也不会奢求，但得到后又骤然失去，还是这样公开的脱粉，更是要掀起轩然大波的。
只是这些恶意和王晨之突然显露出的不堪比起来实在不足为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凌钰点开微博，有那么一瞬间，因为收到的评论转发和私信太多，整个app都跟着卡了好几秒。
最新一条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含妈量极高的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