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天空赌场事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肆虐的吸血鬼被顺利解决，流通出去的硬币炸弹被异能特务科全部收回，所有引起恐慌的不稳定因素也都被安全化解。

笼罩在世界之上的阴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挥洒到大地上，横滨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人们的生活重新回归正轨。

看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入秋的横滨，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

街道上的行人稀稀落落，零星有几片秋叶从枝头挣脱，被秋风卷起吹走又翩然飘落，为大地莫名增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惆怅。

这一次世界范围内的恐怖袭击，持续时间并不长，在民众的眼中，政府很快就出手干预了，事件很快就被顺利解决，对人们的正常生活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

经过短短半个月的休养生息，民众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学习和生活，城市也再次升起了欢声笑语。

然而。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这片欢声笑语中的一员……

半个月前。

去的时候明明还是五个人，但最后从天空赌场回来的，却只有四个。

回来的四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严肃和凝重，太宰治尤甚。

他脸上向来的从容和自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事情超出掌控的无助，鸢色眼眸中的光亮熄灭了，仿佛在某一瞬间丢失了航行的方向，只余下无尽的沉默和被绝望淹没的黑暗。

从天空赌场回来之后，太宰治便一言不发，没有交代任何话便径直回到宿舍，然后终日闭门不出，连事件的汇报都是中岛敦替他完成的。

中原中也和芥川回到港口Mafia之后，也向森鸥外交代了事件的始末——

“当时我和太宰被困住，太宰的异能无效化和我的异能都不起作用，我们怎么都无法逃脱。”

中原中也一边回忆，一边汇报：“后来，一个长相和太宰酷似的人出现了，他告诉我们，困住我们的就是‘书’的力量……浅间是“书”的一部分，他的到来就是为了‘书’而死去——这是他无法逃脱的宿命。”

说到这的时候，中原中也的声音不自觉地变低了。

当时，首领宰冷漠到极致地对他们说，他们救不了浅间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浅间凛消失。

回忆到这儿，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没过多久，困住我们的金色纹印突然消散……”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

就在那一瞬间，中原中也清晰地听见了首领宰的呢喃：“看来阿凛已经做好觉悟了。”

不详的预感逐渐扩大。

“……当我们赶到天台的时候，亲眼看到浅间和费奥多尔一起从空中坠落、消失……”

中原中也不信邪，从天空赌场回到横滨之后，还没向森鸥外述职，便立马安排了大量的人手寻找。

但无论是浅间凛，还是费奥多尔，根本找不到一点儿踪迹，他们就像是凭空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森鸥外安静地聆听完，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整个首领办公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森鸥外整个人浸没在阴影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股莫名压抑的氛围逐渐弥漫开来。

中原中也和芥川对视了一眼。

最后还是中原中也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首领？”

森鸥外的神思仿佛这才被唤醒，他像是累极了，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了。

中原中也和芥川恭敬地颔首退出了首领办公室。

在中原中也关上门的前一秒，他意外瞥见森鸥外失神地坐在黑暗中，目光久久地凝视着桌上的绿植，又像是没有焦距，只是一个视线的落点而已。

最后，门被轻轻合上。

房间彻底被黑暗吞噬。

……

武装侦探社这边。

福泽谕吉在听完中岛敦的汇报后，也派了大量的人手寻找，但最终跟港口Mafia一样，都是一无所获。

太宰治在回来后的第二天，就给东京大学发去邮件，辞掉了讲师的工作。

原本就是为了浅间凛，他才去东京大学当这个特聘讲师的，既然浅间凛都不在了，那他再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福泽谕吉通过校方得知这件事后，什么也没说，便由着太宰治去了。

事实上，在事情发生后，福泽谕吉思考了很多，他不愿意相信那个神秘人的说辞。

他的小师弟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书”的一部分？！

但日复一日的搜寻，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仿佛完全复刻了当年的情形——小师弟又一次离开了他们。

福泽谕吉再怎么不愿意相信，最终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冷静下来思考后，曾经的某些困惑似乎也终于有了答案。

虽然他跟森鸥外没有任何交流，但他相信森鸥外肯定也有同样的感受。

比如——

当年浅间凛被追杀坠海，后来福泽谕吉和森鸥外抓住凶手审问了许久，凶手当时报复性地告诉他们，两颗子弹正中浅间凛的心脏，而且在坠海前浅间凛已经□□中毒，绝无生还的可能。

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什么小师弟还能活下来？

还有，福泽谕吉听森鸥外提起过，小师弟的异能曾经失去过，后来又恢复了……

原本他没想太多，但现在想来，这一切的背后或许跟“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当时的情况很有可能是，“书”的力量保护了浅间凛，但那时的浅间凛毕竟只是人类，那次受伤还是让他流失了部分力量，后来才慢慢恢复。

福泽谕吉神思恍惚地打开书房的柜子，从最里面的收纳箱里翻出一个木质的相框。

——上面是浅间凛跟他和森鸥外的合照，青涩的小师弟强硬地挽着两位一脸不情愿的师兄，他和森鸥外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但黑发小师弟倒是喜笑颜开地站在中间，对着镜头笑容爽朗。

福泽谕吉的手指轻轻抚过小师弟的脸庞。

他怎么也无法接受，相处多年的小师弟只是冷冰冰的力量的一部分。

难道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吗？

那这一次……

浅间凛还会再回来吗……

***

与此同时。

时空管理局。

这里的科学技术水平高于三千小世界，基础建设同样比小世界先进许多。

时空管理局外面是一片浩瀚的星河，仿佛坐落于外太空一般，群星闪烁，装点着无尽的苍穹，如同一幅壮丽无比的画卷。

一栋别墅式的办公楼里。

咖啡的香气袅袅升腾而起。

“他是‘书’的力量的一部分，他的到来就是为了‘书’而死去？”说话者的尾音微微上扬，话语里的质疑意味明显。

“你就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吗，太宰君？”

首领宰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浓郁的醇香在唇齿间流淌，让人回味无穷。

嗯，果然还是时空管理局的咖啡更好喝。

然后他才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不置可否，“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如果是熟悉的人在这里，恐怕会震惊于费奥多尔居然还活着。

——坐在首领宰对面的，赫然就是费奥多尔本人。

费奥多尔耸了耸肩，没有反驳这句话。

他还是原来那副模样，依旧是一顶雪白的棉绒帽、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棉大衣，跟以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细细相处之下，又会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身为被时空管理局收编的人员……啊，准确地说你现在还是编外，”首领宰慢条斯理地放下咖啡，得意地挑了挑眉，“你现在要做的，不应该是好好讨好你的前辈吗，比如我？”

费奥多尔能有现在的际遇，首领宰在其中可出力不少。

首领宰心情很好地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红围巾自然地垂落在两侧，翘首以盼地看着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是个聪明人，他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改口：“那么请问太宰前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唔。”首领宰故意思考了一会儿。

正要开口打趣两句时，余光不经意地瞥见楼下某个忙碌的身影。

费奥多尔看他久久不说话，便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然后看见了……浅间凛。

费奥多尔目光微动。

现在想想，他来到时空管理局这么久了，一直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浅间凛的消息，这还是第一次再见到浅间凛本人。

黑色衬衫妥帖地穿在青年身上，袖子被整齐地挽到小臂，他正面容严肃地跟身边人说着什么，跟当初费奥多尔接触时相比，褪去了少年稚气，整个人沉稳了不少。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费奥多尔突然问了一句。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了。”首领宰收起了玩笑的表情，眼神暗了暗，警告般地回眸，“身为编外人员，你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吧？”

“你先去忙吧。”

——逐客意味明显。

费奥多尔对这个问题并没有那么关心，既然首领宰不愿意说，那他也不会多问。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像一个普通的打工人一样，好脾气地对着“上司”说道。

“好的，太宰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