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这样相顾无言地坐了一会儿。
首领宰又重新给自己调了杯威士忌，跟浅间凛手里的那杯一样。
浅间凛安静地看着，黑亮的眸子像是蒙着一层水光，他发现首领宰的手法居然意外地娴熟，一套动作下来有如行云流水，瞧着十分赏心悦目。
衣袖被他挽到手肘处，修长的手跟随光影上下摇晃，飘起的几缕发丝浸润在微光中，眉眼间仿佛也笼罩上一层柔和的色彩。
眉分八彩，目若朗星。
在这一刻似乎被具现化了。
浅间凛托腮望着，觉得有趣极了：“没想到Mafia首领还有这项技能。”
想起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见到首领宰的样子——眼神黯淡无光，像深不见底的黑色湖泊，无法从眼眸中读出任何感情。
现在倒是变了不少。
浅间凛莞尔一笑。
首领宰抬眸看了浅间凛一眼，很快调好了酒，然后坐了回去，拿着酒杯轻轻碰了下浅间凛手里的酒杯。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哦？”浅间凛两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扭头看向首领宰时眼神有些迷离，已然是微醺的状态，“比如说——你背着我，偷偷摸摸去平行世界看织田作？”
首领宰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威士忌，凝视着挂在外壁的水珠，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没有偷偷摸摸。”
浅间凛：“……”
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一拍桌子，“好啊，原来你还真去了！”
“我……”
原本以为浅间凛会对自己说教一番，结果首领宰只听见他小声地嘟嘟囔囔：“好嘛，去就去吧，我还能拦得住你不成？”
……
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地走着。
时间仿佛被无声无息地拉长。
暖黄色的灯光从高处映照下来，勾勒出浅间凛白皙润泽的侧脸。
“话说，我的小系统是在你那儿吧？”浅间凛枕着左手趴在桌面上，用食指轻轻敲了敲酒杯，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系统567离开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步，浅间凛恢复了部分记忆之后，想了想，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也就只有首领宰了吧。
亏他之前还阴谋论地想过，该不会是时空管理局那边出了什么事，系统567回去的时候恰巧撞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场面，于是被灭口了。
胡思乱想了这么久，搞来搞去，原来只是某人的恶趣味而已。
浅间凛在心里小小地记了一笔。
首领宰像是才记起这回事，恍然大悟：“哦对了，最近它都不怎么闹腾，我差点把这小家伙给忘了。”
要是系统567听到这话，肯定要大声反驳一句：是我不想闹腾吗！啊？明明是你这黑心的家伙让我强制休眠了！
“正好我把系统还给你，也方便我们联系。”首领宰一边在识海里扒拉系统567，一边说道。
最近首领宰把系统567改造了一下，让系统能够同时连接自己和浅间凛的识海。
哪怕系统已经还给浅间凛了，在必要的时候，浅间凛也能通过系统567直接联系首领宰，简直比打电话还方便。
感受着系统567重新回到自己的识海，浅间凛虽然有些醉醺醺的，但也一下子明白了首领宰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嗯，这样也能避开费奥多尔，神不知鬼不觉地交流信息。”
浅间凛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系统567被休眠了，重新启动还需要一段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浅间凛直起身子。
首领宰正无聊地用食指一下一下按着酒杯里的冰球，听到浅间凛的话，他侧过头，“嗯？这就要走了吗？”
浅间凛把最后一口酒喝完，他的酒量不算好，再加上首领宰给他调的酒度数还不低，虽然只喝了一杯，但现在已经有点将醉未醉的感觉了。
刚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一瞬间，还踉跄了一下，首领宰怕他摔倒，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等浅间凛站稳了，才放开手。
首领宰看着浅间凛眼神迷离的模样，“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他真怕浅间凛还没回到港口Mafia，就醉倒在路边了。
“不用，”浅间凛猛地摇摇头，“要是被森师兄看见你，可就解释不清了。”
话音刚落，就见浅间凛用异能解除了醉酒的状态。
目睹浅间凛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清明，首领宰轻笑，“这异能倒是好用。”
***
回去的路上，系统567重启成功。
一醒过来，它就在浅间凛耳边叽叽喳喳的。
“哇！！！”系统567一睁眼就号啕大哭，“宿主！”
“呜呜呜呜……”
“我终于见到你了，”话还没说完，它突然止住声音，有些警惕地四下看看，“首领宰呢？他不在吗？”
难道它这就被释放了？
“嗯，没在。”浅间凛回答。
确定自己的安全不受威胁之后，系统567才开始娓娓道来。
“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经历了什么……”它边抽噎边控诉，“首领宰一直关着我不放我走，又没人跟我说话，我都快憋疯了呜呜呜呜……”
后来，它就被首领宰强制休眠了。
“我差点以为自己见不到你了宿主——”
浅间凛被系统567吵得脑壳痛，他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我都知道了，你先冷静点。”
“不，你根本不知道首领宰都干了些什么！”系统567咬牙切齿，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好好好，那你说说看他都干了些什么？”浅间凛像哄孩子一样，顺着系统567的话往下说。
于是，系统567开始细数首领宰的罪行。
“宿主我跟你讲，之前在东京的时候，首领宰故意把这个世界的太宰治骗去了某个地方，然后让狙击手开枪射杀他。”
系统567忿忿不平，“他还说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
“呸，谁信啊！”系统567气鼓鼓的，“他还给天人五衰出主意，让果戈里去暗杀江户川乱步，哼！他分明就是想把我们这边的脑力派都杀了，好方便他继续作恶！”
“我还偷听到他们密谋着要怎么对付你呢，宿主你可要小心点，千万别被他骗了。”小家伙千叮咛万嘱咐道。
“还有啊，他……”
“……”
浅间凛的影子在路灯下渐渐拉长，他耐心地听着系统在耳边絮絮叨叨，等它终于说累了之后，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
系统567打了个嗝，“说完了。”
“好吧，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但我还是要替太宰解释一句——”
“之前太宰把一枚戒指和‘书’页给了我，当时我的注意力都在这两样东西上，后面才发现，原来装这两样东西的盒子上也暗藏玄机。”
“盒子的底部有许多细小的点状凸起，起初我以为是盒子的设计，后来才想起来那些是点字。”
系统567一脸疑惑：“点字？”
“对，就是盲文。之前上警校的时候学过，但时间隔太久我都差点忘了，好不容易才翻译出来，你猜猜内容是什么？”浅间凛故意卖了个关子。
“唔……我猜不到。”
浅间凛缓缓说道：“上面写着——让太宰治小心。”
刚翻译出来的时候，浅间凛本人也愣住了。
每个字他都懂，但合起来……
是什么意思？
后来浅间凛转念一想，这个“太宰治”指的应该不是首领宰，而是这个世界的太宰治。
一开始，浅间凛还以为这是某种警告，但想了想，以首领宰的性格，他不像是那种在做事之前，还要提前给别人预告的类型。
再结合一下系统567之前说的，有人攻击时空管理局，导致小世界发生错乱的事……
包括首领宰也是来自平行世界……
当时浅间凛越想越觉得，或许还有某些势力还没浮出水面。
这么看来，这句话更像是某种提醒。
“所以，那时我就给福泽师兄打了电话，请他把与谢野医生派过来，暗中保护太宰——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怀疑他的立场，或许并不像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之前一直先入为主地认为，首领宰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但仔细分析之后发现，首领宰或许还暗中帮了他们不少。
提醒他们有危险，还把“书”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他……
浅间凛本就有所猜测，现在他恢复了部分记忆，就更加证实这一点了。
他果然没有信错人。
系统567若有所思：“所以宿主你的意思是，首领宰可能还是个双面间谍？”
一边给“天人五衰”出主意，一边还暗中给他们传递消息的那种？
“双面间谍？”
浅间凛觉得这个形容挺有意思，笑道，“这么说也没错。”
皎洁的明月高悬在星空之中，清风徐徐，夜色将天地缝合成一片，这一刻，宁静而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