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药草后几人的身体没有发生特别明显的变化，但身上的伤势或多或少地得到了恢复。

“啥意思啊，大战之前必有补给呗。”

“吵死了。”白羽音此刻头痛欲裂，内心几近抓狂。可能是因为连日的思考却得不到一个合理连贯的逻辑链，也可能是因为弃神的附身产生了其他的副作用。

柳春秋急忙捂住王长海的碎嘴，用凶狠的眼神将在场的其余人都警告了一遍。

“走。”白羽音艰难地爬起身，甩开想要过来搀扶她的林萌萌和柳春秋。

陈逸失魂落魄地走在队尾，威尔站在他的旁边偷偷观察着。

“你们的教头见到了你们的神，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开心？”威尔小声提问。

“我……我不知道。我或许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些。重要的好像一直不是什么神，而是在这个荒谬的世界能够像从前那样和柳大一起四处探寻。”

“所以，在你的眼里，这个过程远远大于了结果吗？可是你的leader现在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已经不是你的柳春秋了，他会带着教团里的人越走越远。”

“……”

“你怎么办呢？你去哪里呢？你想干什么呢？你……”

“闭嘴吧。”陈逸咬牙切齿地提起威尔的衣领，对方完全无力招架，只得投降。

“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威尔又开始了他擅长的卖乖，“作为补偿，我给你看一个小秘密吧。”

威尔从怀里掏出一把微型弹簧刀，递给陈逸。

“你看，这是我在屋子里捡到的，虽然很小，但很锋利，决战的时候说不定用得到。而且，在之后的世界里应该也能派上用场，作为补偿，这个就送给你了。”

“带到别的世界？这个东西不是出了游戏就消失了吗？”

“不，我和羽音姐试过了，只要你想办法把它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就好了。比如说，这把刀不大，或许吞咽下去再催吐也没有问题。”

陈逸默默地点点头，收起了刀。只要能帮到柳大，这点小事就交给他来做就好了。

刚离开偏殿，就有无数的僧人将他们团团包围。

白羽音百思不得其解，除了这是游戏自身剧本设定的bug以外他们不可能被发现才对。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她急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好好休息一下。

“你们当中，有异教徒存在，”祖古的声音充满了威慑力，此时他的脸上涂抹了鲜血，明显是早有预谋，“速速交出来。”

没有人说话。

“好吧，既然诸位执迷不悟，那贫僧也不废话了。”祖古一个眼神过去，僧人们立刻层层围剿。

几人大杀四方，顷刻间腥风血雨，倒下了一片僧人。

不多时，场上就被他们屠杀殆尽。

“哔——恭喜玩家任务完成。”

“啊？”王长海惊讶地喊道，“这就……结束了？”

陈逸也愣在了原地，手里还拿着那把染血的弹簧刀。他没有时间犹豫，立刻收紧刀刃，心一横把这个异物吞进了肚子。喉咙不寻常的痛感和食道的异样感让他本能地干呕起来，但他不在乎了，反正回去之后异常状态就会被接触。

但等了好久都没有任何开启传送的迹象。

“他妈的，是幻觉！！”王长海率先反应过来。但此时两人无论是抽打自己开始啃咬自己都没办法清醒过来，并且意识越来越朦胧模糊。

彼时，剩下的几人正紧张地与僧人们对峙，王长海和陈逸却突然双眼发直，站到了僧人那一边，不仅为他们增加了战力，还给了他们可以拿捏的人质。

白羽音依旧不打算挣扎。她主动伸出双手，等待着被套上绳索。于是其他人见状，也不再啰嗦，乖乖就范。这一幕反而让僧众们与祖古产生了疑惑。

直到来到祭坛，白羽音才开始观察环境，见机行事。

祭台上被鲜血画上了一个巨大的符咒，上面尽是看不懂的文字与图画。

“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仪式要交给你们来做。”

那些被拒绝进入寺庙的人此时本该受到柳春秋的嘱咐在雪山小屋等待才对，此时却赫然出现在这里。他们被切割成块，只有手脚是完整切除下来的，连五官都被分割开了，就那么堆放在符咒的中心。

“送弃神的准备步骤非常简单，交给委托人自己去办就足够了。最大的麻烦是需要与弃神相关联的人物的死亡啊。”白羽音冰冷的声音让周围的小僧有些惧怕。

“你们打算把我们也做成弃神对吗？然后呢？重塑你们可怜的主神？”

“把那个穿白袍的男人杀了，分解掉放在他的朋友旁边。我们不需要邪神的异教徒。”

“哈……这里的人怎么这么难沟通。”白羽音烦躁地叹息，她已经受够这帮疯子神棍了。

“把这个女孩的舌头拔下来，正好她的怨念有点不够。”

“可惜，现在这副身体已经没办法交给你们了。”白羽音语毕，柳春秋不知何时解开了捆住自己的绳子，掏出一大把被弃神们污染的秽土，灌进了白羽音的嘴里。

“我献上我的身体，”白羽音突然开始大笑，“快来啊，你们不是想要吗？送你们了。”

于是瞬间无数个肉瘤在白羽音白皙的皮肤上爆裂开来，似乎是有多个弃神正在抢夺这具新鲜的□□。

很快她便失去了人样，变成一块巨大的血肉，血管、血液、肌肉组织、内脏、眼球、发丝乱七八糟地拼凑在一起，浸满了腥臭的粘液。肉球的两端噗呲一声生出了无数只苍白的沾满组织液的手，混乱地向不同的方向绽开着，像是拥有着六翼的天使一般，无数的手结成翅膀的形状，将肉球腾空托起。

那双怪异的翅膀不断伸出手来，将地面上的活物一一抓去，或将僧人捏碎塞进肉球或直接活生生塞进去被腐蚀而死，一时之间场面无比混乱。

“神！”柳春秋流出感动的泪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拜着。

“这老小子果然精神不正常！！”威尔大喊道，拽住他的衣服赶紧向远处撤离。

“羽音怎么变成那样了……！”林萌萌哭喊着，“她会攻击我们吗？”

“废话！你看她那个鬼样子哪像是还能支配自己身体的样子！？”

“不会的，她可是神使啊。”

此时已然因为白羽音的献祭而恢复了神智的两人又懵了，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的leader怎么越发地癫狂起来。

眼看着场上几乎被屠杀殆尽，肉球停止了动作。

“羽音……？”林萌萌试探性地喊道。

啪唧！血肉瞬间爆开，向外喷洒出无数的血液和碎肉。

“我去，不会死了吧……”王长海不合时宜地嘀咕着，林萌萌闻言立刻哭出声来。

等到血雨散去，众人才看到白羽音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躺在祭坛中一动不动。她赌了一把大的，赌自己不会死。

吸引和激怒附属的弃神本就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它们一定会因为抢夺身体而自相残杀起来，但在那之前，肯定会先一致对外，杀死这些折磨它们的僧人。无数的弃神被挤在同一个容器中难以相容，于是□□最终不堪负荷爆裂而亡。但白羽音赌的是游戏的机制。既然献祭需要付出代价，那么为了体现这一点，游戏至少会保留玩家的□□以便让其经受折磨承担代价。否则就会产生巨大的运算问题，成为一个bug。

白羽音此时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她的五感和全部身体都被剥夺，此时更像是一个徒留空壳的躯壳。

“别哭了，只要把她带回去就能恢复。”威尔推了一把林萌萌，催促她赶紧把那具身体回收了。

威尔清点着现场残留的人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加上祖古一共才四个人。

但祖古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似乎这场仪式并没有因为这次的屠杀而发生什么改变。

等等……威尔扳着指头重新整理了一遍仪式的必要条件。首先，这场仪式是用来重塑大万佛神的肉身的，一共应该要满足四个条件。第一点，眼睛上捆绑着红布条进入寺院；第二点，要有洁净的身体；第三点，要吃特别的药草；第四点，相关联人物的死亡。

疯子……威尔此时头皮发麻，因为他意识到，早就已经洞悉真相的白羽音并非是抱着中止仪式的想法进行献祭的，而是单纯地发起了一场屠杀，因为即使是想要排除幻觉这个巨大的干扰因素，也不必做得如此声势浩大。可是为什么？这个冷漠、冷静又警惕狡猾的人，到底是为什么无端做出这样的事情，哪怕承受巨大的痛苦让自己的身体分崩离析？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报和线索吗？

威尔没时间细想，因为仪式马上就会继续下去。

“等等，不对劲！”柳春秋似乎也反应过来了。

场上仅剩的僧人搀扶着祖古，似乎反而因为相关联的人死亡的数量更多了而感到满意。

符咒开始散发出猩红色的光芒，四周的一切开始剧烈震荡起来，山体的岩石与雪块大片地掉落下来，有的甚至钉在了死去的僧人身上、脸上。

柳春秋来不及解释，抓出一把秽土回身塞进陈逸和王长海的嘴里，自己随即也吞了一大口。

“复活场上所有死亡的人，身体就归你们！！”于是瞬间三人的身体便爆开，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着。

死去的人连同四散的四肢和器官组织像是被吸引到了半空一般，向上迅速漂浮聚拢着，慢慢变成一大团，形成了一个“人”。无数个脑袋在它的身体上哀嚎着挣扎着，手和脚像蜈蚣一般密密麻麻地蠕动着，数不清的眼球在手上、脚上、躯干上生出，瞪大了没有眼皮的圆眼，四处乱转着。粗细不同的血管攀满了整个“人”，像一张结成的巨大的血色蛛网，还在不断鼓动着输送血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和无法理解自身的状态，每一张嘴都在喊叫着，恸哭着，大笑着。

愿望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实现了。场上的所有人确实“复活”了，只不过是被强行拼凑成了一个“人”。

柳春秋、陈逸、王长海三人晃晃悠悠挣扎着爬起来，威尔属实是佩服这三人的毅力。

“要撤了，快跑！“威尔说道。

只听噼啪一声，祭坛出现了巨大的裂缝，随即巨大的山体鸣响声穿透身体。仪式中止，祭坛崩塌，大万佛神因为受到了反噬而身体彻底碎裂，无数弃神失去了束缚，无差别地发起了攻击，一时之间惨叫声四起。

林萌萌拖着白羽音，威尔搀扶着虚弱的三人组以最快的速度移动着向山里跑去。

“哔！”熟悉的声音响起。

“恭喜玩家完成任务，即将开启传送。”

“呼……呼……这回……应该不是幻觉了吧……”王长海虚弱地发问。

“在说……什么玩意儿，赶紧跑……”威尔累得够呛。

“这次应该……真的结束了……”柳春秋昏了过去。

值得庆幸的是，很快他们便被传送了回去。

几人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地呆坐在原地，只有白羽音还没有醒来。

柳春秋眼神呆滞地看着她，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柳大，我们得赶紧回去向教团说明情况。”陈逸的脸色有些惨白。

柳春秋默默点头，正好他想要说明自己看到的神迹。

两人勾肩搭背地慢慢离开了，而威尔只是一声不吭地悄悄跟在身后，暗中观察。

“等……等一下，”陈逸突然停下，“我胃不太舒服。”他蹲下身干呕着，一只手不停地捶打胃部，另一只手不停地抠嗓子催吐，柳春秋一脸担心地拍着他的后背。

很快，那把弹簧刀掉了出来。

“这是……”

没等柳春秋说出话来，陈逸便一拳打到了他的胃上，随即咔哒一声亮出寒光锃亮的刀，捅了进去。

“为什么……？”柳春秋震惊地捂着肚子倒地，在游戏外受的伤可是无法被瞬间治愈的。

“我不知道。”陈逸流出眼泪，又补了几刀。

“你要……”你要杀了我吗，我们明明是朋友。因为吃痛，柳春秋说不出话。他的失血量眼看着越来越大，在游戏外的这片废土里他无疑是死定了的。

“我不知道我要什么，”陈逸滚烫的泪水砸在柳春秋的脸上，“我没有想好。或许我只是嫉妒你，柳大。我会好好地给你一个答案的。”

陈逸说罢，擦掉了眼泪，为闭上眼睛的柳春秋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