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比起陆允玵，龙骐跟这具身体的适配度更高，三两下就把所有的卫兵都打翻在地。

“看到了么，个子矮有个子矮的打法，集中精神攻他们的下盘就对了。哪能像你一样跳起来去踢别人的脸？”

陆允玵：“……”

云翩月已经站起身来，只是精神恍惚，形容憔悴。

“师傅，我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了。”龙骐的嗓音里自带一股柔，他走过去去扶云翩月，身体又鬼使神差地返回去，走向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卫兵。

“你要干什么！”

龙骐在脑识海里狂吼，他意识到此刻控制身体的是陆允玵。对方虽然是外来者，但精神力强大，居然抢占到了身体的主导权。

躺在地上装死的卫兵不由颤抖。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毫无反抗能力之人，缓缓抬起了右手。手掌锋利如刃，正是一个手刀。

“砰”的一下，砍了下去。

卫兵感觉自己要死了。

奇怪的是，杀气腾腾，但手刀并没有落到自己身上，而是砍歪了砸在地上，鲜血淋漓。

“你拿我的身体杀人，未免也太大胆了吧？”龙骐不满地呵斥道：“你当我是死的吗？”

陆允玵毫不示弱地回敬：“如果刚才不是我出手，你现在确实已经死了。”

他示意龙骐看卫兵手心里紧攥的一枚暗器毒针。

可龙骐还是固执己见：“我对杀意的感知很敏锐，能预见所有的恶意，即使只有一瞬间也足够我反应回来。但我没有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他没有打算偷袭我，毒针也只是昏倒前握在手里的罢了。”

陆允玵感慨，真是十四岁的小孩子，不懂人心险恶。

他懒得废话，又一次抬高了手刀。

卫兵瑟瑟发抖，浑身寒毛直竖。

这一次，又砍空了。

陆允玵已经愤怒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天真！如果不是你比他强，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你！如果你徒弟没有碰到你，她也会死。大家都是杀来杀去的关系，怜悯敌人就是对自己残忍。”

龙骐也不悦地压低了嗓音：“他已经被打倒了不是么？他现在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你还要杀他，这算是趁火打劫吧？”

陆允玵气笑了：“这是搏命的敌人，不是切磋的对手！打败敌人不补刀是什么坏习惯，被曾经打倒的敌人反过来害死是什么感受，难道你想尝尝吗？”

龙骐感觉不可理喻：“你难道就没有手下留情放过什么人吗？你没有试着跟自己的敌人化干戈为玉帛、结交为朋友吗？”

陆允玵：“……你在说什么梦话？”

他的精神力再一次胜出，第三次举起了手刀：“我以前放过了一个敌人，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手刀再一次偏移了位置，深陷入地面。这次力道太大，龙骐的手指上全是鲜血。十指连心，锥心的痛苦刺痛了两个灵魂，彻底激发了对彼此的怒火。

“事不过三！”

“这是我的身体！你给我滚出去啊混蛋！”

两个灵魂激烈地争夺身体主导权，最先绷不住的居然是躺地上的卫兵。

霍地一下站起来，把龙骐和陆允玵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跟他们同归于尽，没想到却是一阵震耳的狂笑。

“心真毒啊，精神攻击是吧，三次攻击空掉是为了恐吓对吧？我不会受你的折磨了，因为我会自己死。”

他得意地大笑，在龙骐面前用手心里的暗器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龙骐惊骇：“死了……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自杀呢？”

他痛苦地摸着脑袋，喃喃道：“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

陆允玵只是冷笑了两声。这人自杀，说明他心虚，他心中有愧，该死。

云翩月的视线被龙骐的身影遮挡，看得一知半解，惶惶不安道：

“师傅，你把他杀了？”

她心中的师傅是个很宽厚仁慈的人啊，虽然有点孩子气，但人品很好，怎么会向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下毒手呢？

刹那间，师傅的权威在她心中产生了动摇。

龙骐走到云翩月面前，眼睛里蓄满了悔恨的泪水：“我不想杀他的，世事难料……”

云翩月抢先道：“我懂。我被带去和那群奴隶厮杀，因为打了太多平局而被惩罚，最后只能出手伤人。有那么多人求我打平局，我只能装作没听到。看着他们惨死，我却没有办法……”

师徒两人饱受良心的谴责，相对痛哭。

云翩月感到一只手在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她抬头，看到的却是龙骐冰冷的神情。

“痛苦的根源是弱小，你现在保护不了别人，未来也保护不了自己。懊悔和怜悯是人类最高尚的情感，可它们没有约束悲剧的力量。你有着很高尚的情感呢，小姐，可我看到的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姑娘，而不是一个强大勇敢的战士。如果你足够强，你就不需要遵守他们制定的规则，去违心地做折磨良心的事。”

云翩月睁大了眼睛。

她第一次从龙骐这里听到这样的言论！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没有力量是没有办法贯彻正义的。就像一朵玫瑰，它的颜色和香气都令人着迷，但如果没有尖刺的锋芒，谁能保证它不会过早地凋零呢？”

云翩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脑识海里的龙骐警铃大作。他看得出来云翩月还没有完全懂得，但已经有心信服了。可是陆允玵借他的嘴传递是什么错误的言论！

唯力量论！早在一百年前就被淘汰的老套的落后的思想！

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徒弟被引入歧途。

“听我说，云翩月，力量并不是贯彻正义的首要因素……”

龙骐的精神占主导时，外貌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他的眉眼比较温和，脸部线条也比较柔和。

“力量不是什么是呢？你不是已经感受到了吗，因为弱小而产生的无力感……”

陆允玵说话时脸部线条就是硬的，整张脸都笼罩在寒云之下。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和平年代，哪有那么多打打杀杀？”

“够了，别孩子气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

“年龄不代表见识，信仰不代表公义。你以为你年纪老、说得多，就是对的了吗？你这是确信犯，得往死里治。”

……

云翩月眼里的惊疑越来越多。

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张嘴，却在给她输入两种不同的见解。有时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会被粗暴地打断，然后展开另一段叙述。

她害怕道：“师傅你没事吧？我是说，你的精神还正常吧？”

“你有点，像两个人。”

一语惊人。脑识海里的龙骐和陆允玵都沉默了。

“云翩月，我教过你的驱鬼术你还记得不，会用吗？”

龙骐得意地勾起了嘴角。这具身体毕竟是他的，陆允玵就是个作恶的亡灵，吃一套驱鬼术必定魂飞魄散。

云翩月点点头：“还不太熟练，不过可以试试。”

陆允玵抢过来说：“你先别急，我要告诉你个秘密。龙骐和你执行的任务不是一个，别被骗了，其实……唔。”

云翩月好奇地看着师傅用手指堵住了自己的嘴。

“真的没事吧？……应该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