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尾声也在我抓住无数只不是斑斑的老鼠后落下帷幕。
我想停下,停止这一切。但是生活这趟列车,它不会因为某人时间节点上的失意就慢下来,它只会发着“滴答滴答”的响声,头也不回地向前。
开学后我依次上了海格的神奇动物保护课以及特里劳妮的占卜课,便迎来了卢平教授的黑魔法防御术,这也是目前最受学生欢迎的一门课。
不管父辈的恩怨如何,我真的很喜欢卢平教授。
不同于一年级时那个让蛇脸怪附在自己后脑勺上的“大蒜教授”奇洛,也不同于二年级时徒有其表、虚伪浮夸,拥有“最迷人微笑”的洛哈特,卢平教授踏实且认真,他在尽自己所能地教给我们新东西。
但是他的教学太过温和,而黑魔法从来不是一个温和的东西。
它黑暗、残忍、强大,
我更希望能有一名精通黑魔法的老师,能带领大家真实地认识到黑魔法的威力与残酷。至少让学生们亲自见识一下三大不可饶恕咒,也不至于将来真的上了战场,对方阿瓦达索命,而我们来一句“霹雳踏踏舞”。
这节课上完,卢平教授破天荒地喊住了我,一同留下的还有波特。
卢平教授温柔地看向波特和我,双手搭在了我们两个的肩膀上,像是在感慨着什么。
波特困惑地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这让他的头发更乱了,我也很疑惑,皱着眉抬头看向他。
卢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孩子们,你们想不想学习守护神咒?”他问。
守护神咒是一个很困难的咒语,有人教当然是最好的,没想到那次我在摄魂怪面前晕倒了,他还记得。
“让我想想…星期四晚上八点怎么样?魔法史教室应该够大了…我必须仔细想想该怎么做…我们不可能把一个真的摄魂怪带进城堡里来联系…”
我麻利地朝他鞠了一躬,波特也有样学样地鞠了一躬,把卢平教授逗的直笑。
“我等着你们,我亲爱的孩子们。”他朝我们摆了摆手,自己消失在门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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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关于卢平教授,那次列车偶遇并非我们的初见。
看到他的第一眼,那张陌生又亲切的脸庞总觉得似曾相识。回溯过往,一个清瘦孤寂的身影逐渐浮现眼前。
彼时我还以为他是一个另类的麻瓜。
我当时正在唐克斯家门口玩,一个男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那时他二十来岁,还是个小伙子,看起来没那么沧桑,但眼底的悲痛一点也不比现在少。
“请问百货商店怎么走?”他弯下腰,礼貌的询问。
我给他指了指,“再左拐就到啦。”我说。
他苦涩地笑了笑,并没有立即起身离开,“小家伙,你喜欢吃奶酥吗?叔叔这里还有一点,你要不要尝尝?”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包裹了好几层纸的糕点,我摇了摇头,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太穷了,我怀疑他是想趁机讹我一笔钱。
男人只是笑了笑,笑容苦涩到秋风都吹不散的地步。
他的离开卷起了几片树叶,树叶已经焦黄了,在干冷又萧瑟的秋风里显得更加落寞。
“先生,请问您是——?”我喊住了他。
他回眸,棕色的毛呢大衣衬得背影佝偻,灰绿色的眼闪动着隐约可见的泪光,
“别误会,我只是一名远行者。”
时光匆匆,我再也没见过他。
卢平教授是个狼人,原谅我不自量力地小小威胁了他一把,但是除此之外,我也算守住了这个秘密。每月定期的请假,月亮的博格特,此外种种,无一例外揭示着这位温文尔雅的教授隐藏的伤疤。
他在那间魔法史教室迎接我们,我是第一个到的,教室里还空荡荡的,漆黑一片。一会儿波特就进来了,经过上次算术占卜课后那番谈话,现在我俩独处一室有些尴尬,谁都没说话。幸好五分钟不到卢平教授就来了,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大货箱。
他弯下腰去打开箱子的瞬间,一下子就和记忆里弯下腰问我吃不吃奶酥的男人重叠了。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我还是忍不住心底酸涩。
成绩优异又如何,过往光辉又如何,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落魄、困窘的男人,磨灭了过往的骄傲,沾满了岁月的尘埃。
我不敢回想,曾经的莱姆斯卢平是多么意气风发。作为级长,有着志同道合的朋友,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我也不敢回想掠夺者的时代,四个热血少年聚在一起,变成小动物在霍格沃茨的禁林里奔跑,誓要争当自由第一人。
怎么不让人感慨呢?
热烈的少年英年早逝,桀骜的王子终锁牢笼,温柔的级长半生流浪,卑劣的跟班苟且偷生。
他只是一名远行者,一个生生世世在流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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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和波特正规规矩矩地站在卢平教授身后。
“那是什么?”波特问。
“另外一个博格特。”卢平教授解释说,“放心吧,和真正的摄魂怪效果一样好。”
卢平教授开始了他的讲述:
“要掌握守护神咒,你要选择一段最快乐的记忆,或者一份强烈的信念,脑子中不能有任何的杂念。这是一个很难的咒语,很多天资愚钝的巫师终其一生都没有这个魔法。”
我挺起了胸,骄傲地瞥了波特一眼,我一定要赢过他。
自从上次一起从格兰芬多塔楼走向斯莱特林的地窖,我们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今天迫不得已被一起学习,我瞥他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了。
波特退缩地收回了视线,现在他的表情就像一只又愤懑又委屈的动物幼崽。
“现在来跟我念,呼——神——护——卫——”
练了一阵子,波特已经可以发出一团光亮,他兴奋地发出惊呼,可是我的魔杖还是毫无动静。
怎么会这样,在我最擅长的领域被同龄人比了下去,我一点也不服。我快疯了,越练心越乱,可这该死的魔杖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凯瑟,你需要休息一下。”卢平站在了我的身后。
“不,教授,我不信,我不信我是一个天资愚钝的巫师。”
“你需要集中精力想一个真正快乐的事情,可否告诉我,你想的事情是什么呢?”他循循善诱。
“不是说强烈的信念也可以么?”
“信念对一个人来说太难了,快乐却很寻常。”
我试图回想第一次和小天狼星相见,激动是有的、开心也是有的,可是脑海中浮现出更多的却是他失望的眼神。
脑海中失望的眼神越来越清晰,豆大的汗珠滴落,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像在黑暗里沉沉浮浮。
信念对一个人来说太难了,快乐却很寻常。可是快乐真的寻常么?
“快吃块巧克力休息一下。”卢平教授扶住了我。
“我刚刚是晕倒了?”
我尴尬地捂着脸,真丢人。
“魔力透支,练习过度了。”卢平教授温和地笑道,“不用这么认真,一个咒语而已,会不会又如何呢?”
可是这小小的咒语就像是一切负面情绪的导火索,因为找不到快乐的事情而变得更不快乐,我忽然变得很难过。
老鼠还没抓到,爸爸还在等我,一切都一团糟。
“对不起教授,让您失望了。”
“怎么会呢,凯瑟,你一直是我的骄傲啊。”卢平教授笑着摸了摸我的发顶,扶着我到了一把椅子上。
我太累了,一阖上眼睑脑子就是天旋地转,想要沉沉地睡过去,不可以,我还不能睡,我需要打起精神,我还没抓到老鼠!
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伤口再一次挣裂开来,鲜红的血染红了我的指甲,我瞬间清醒了不少。
“教授我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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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姆斯卢平有些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哈利虽然不如詹姆外向,却也是一个阳光单纯的小男孩,而凯瑟——
小天狼星从前的那两三分的阴鸷与偏执,却在她身上却变成了七八分。
心思重、脑子灵,如果不好好教导,恐怕会出大事。
唉,可怜的孩子。
他无可奈何地哀叹着命运半点不由人。
沉默了许久的凯瑟突然开口:“教授,您还记得您之前说,我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请教您?”
“我很乐意给你解答任何问题。”莱姆斯很开心她愿意相信自己。
“教授,那您知不知道——怎么自杀才能无痛呢?”
他的瞳孔有些涣散,可看她面色平静如常,莱姆斯心里大叹不妙。
“凯瑟,我想你用不到这些。”他尝试解释。
“教授,您担心什么呢,我只是问问,怎么可能真的实践。”她朝他天真地笑到。
他沉思了一会:“在人们决定自杀之前使用一种咒语,便可以将痛苦锁在一个指定容器内,那样不管用何种方式自杀,都不会有任何疼痛。”
过了一会,他交给她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开始教给她使用的咒语,她一遍就学会了。
“真的谢谢教授了。”
她再次道谢起身离开。她只顾着开心,却没注意到瓶身上一个纸条,随着她离开被风刮起,飘到了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纸条上只有一行小字:
莱姆斯·卢平自愿为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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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这次一点也不成功的训练完成后,我和波特一起走出了教室。
我还记得那天算术占卜课回来,从格兰芬多塔楼走出,艳阳高照,少年身形笔直,像是永远不会低头的飞鸟。
那时,他声音沙哑得厉害,眼里的太阳像是血泪,“凯瑟,我知道我不应该怨你,可是我控制不住——”
“等等,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我想问好久了,从答应和我一起去尖叫棚屋又跑掉,再到无缘无故变坏的态度,我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那天我答应和你一起见你的朋友,但是我没去,对不起。”他沉重地长长呼了一口气,“我出来后刚准备去找你,就遇到了罗恩,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三把扫帚。”
波特的眼神开始变得极端痛苦,仿佛回忆起那一天如虫蚁啃噬之痛。
“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再回过头来,他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珠,语气起伏地厉害,“麦格教授,海格,还有,还有…他们说,当年害死我爸爸妈妈的就是小天狼星布莱克!他是他们的保密人,他们那么信任他,可是他却直接告诉了伏地魔!”
他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没办法,凯瑟,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他,我,我要杀了小天狼星!我要给我爸爸妈妈报仇!”
“够了!”我冷眼看着情绪失控的波特。
“别人说的就一定是事实吗?”
波特眼中划过一丝怀疑,不过转瞬即逝,“不会错的,就是这样,一切都对上了,怪不得——”
“我说够了,我不想听。”
波特嘴唇嗫嚅着,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良久,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可,可那是我爸爸妈妈的命。”
声音缓缓坠地,像是被风吞入口中。
“你想杀的也是我爸爸的命,想杀他好啊,先挑战我,我随时应战。”
“凯瑟,真的要这样吗?”他痛苦地捂住了额头,“我不想和你站在对立面,我们还是朋友的,对吗?”
“我们从来都不是。”
我没再看他的神色,与其让他因为我纠结难受,不如彻底死心,单纯的恨总好过万种情绪纠葛。
那一刻我也知道了,小天狼星那么渴望想让波特去见他,他的梦碎了。
所以说,经过上次那场“不太和谐”的交流,我知道我俩现在的关系估计连陌生人都不如。
哼,我才不在乎呢,反正斯莱特林在他们心里都一样的坏。
心里还是挺难过的,我替那个巴巴地希望着能被大英雄注意到的十一岁小女孩难过。
可是今天他又为什么跟着我走了这么久?久到早就偏离了格兰芬多塔楼的方向。
我不耐烦地咳了一声,见他还是没反应,我又跺了跺脚。
下一秒,一阵推力,我的背突然撞到了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