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陌住校这件事，初暖是两家人里最后知道的。
知道的方式也很直接——前一天晚上放学，回家前初暖照常说了句“明天见”，凌陌却跟她说：“明天应该是最后一次一起上学了，我请你吃早饭。”
初暖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突然对我这么好，不会想谋害我吧？”
凌陌翻了个白眼：“我要住校了。”
初暖没信：“学校离家这么近，你要住校？疯了吧？我还是信你要谋害我。”
“再近路上也要花十几分钟。”凌陌说，“住校能多睡会儿，早上也赶得上晨读。”
初暖惊讶：“你是为了多学会儿？”
“是。”凌陌点头，“而且住校晚上还能多上半个小时的自习。”
“住校不如家里睡得舒服，热水还有时间限制。”初暖说，“我们班大多数同学都是走读，郑理星——就是上次的年级第一，连早读都经常迟到呢，你主要的问题是效率。”
她说着，摆了摆手：“算了，你的事你决定就好啦。”
凌陌点点头，递给她一瓶牛奶：“以后晚上你找同学一起回家吧，天黑……”
初暖插上吸管喝了，毫不在意地说：“我跟乔娇一起走，她家也是这个方向。”
凌陌回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后却没开口。
因为一起上学太久，哪怕有几次闹别扭，没几天就能和好。他害怕初暖知道这件事会闹脾气，没想到对方似乎根本没放心上。
凌陌没什么情绪地扬了下嘴角：“关门了，早点睡。”
初暖“嗯”了声，对他摆摆手：“好，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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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气温骤降，天气多雨，凌陌被感冒缠上。几天之后，感冒升级成发烧，他头疼得难受，晚上请了假跟走读生一道回家。
爸妈最近工作比较忙，凌陌没告诉他们自己生病的事，一个人撑着伞慢慢往回走。
走到小学回家相同的道路，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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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暖裹着雨衣，小心翼翼地避开水坑，顶着风雨往回走。
之前她一直蹭乔娇的伞，这几天乔娇要回爷爷奶奶家，她翻遍书包没找到伞，同学借了个遍也只有一件多余的雨衣。
这雨衣是后桌成凡备用的，很久没打开过，穿上后初暖才发现后背破了个洞。
简直算得上悲凉。
夜晚大雨，没带雨伞的花季少女……咦，不能想，越想越害怕。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好像真的听见身后有脚步响起，不紧不慢地一点点靠近。
初暖被吓到，加快了脚步，谁知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就在初暖鼓足勇气打算抬脚狂奔的一瞬间，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初暖。”
声音有点哑，但她还是一下子认了出来。
她回头惊讶道：“凌陌？”
男生的身影渐近，把伞撑在她头顶，初暖这才松口气。紧接着，她瞪着旁边的人：“大半夜跟在别人身后干嘛啊，装鬼吓人？”
凌陌：“？”
神经病啊？谁没事吓她干嘛？把她逼急等着挨揍？
“你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他说，“闲得没事干吗？”
“别人我不确定，你？难说。”初暖这才想起什么，“你今天不住校？”
“嗯。”凌陌点头，“不然也不会发现孤身勇闯雨夜的悲惨少女一名，你不是说乔娇和你一起回家吗？”
“特殊情况。”初暖叹气。
凌陌把手伸到她背后，从破洞里勾住她的雨衣，挑眉：“这也是特殊情况？”
“别扯别扯，我同学的，明天要还呢。”
“这么久没一起，你已经这么穷困潦倒了？”凌陌打量她，“没伞就算了，借的雨衣还是破的。”
初暖小声嘀咕：“这么久，有的人还是一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凌陌闻言，把伞挪回自己头顶，初暖连忙认怂：“哥哥哥，我吐不出象牙。”
凌陌把伞重新分了一半给她。
“说实话，你住校之后，我上学放学确实无聊。”初暖垂眸看路，语气略显遗憾。
凌陌点头表示赞同：“我知道我人格魅力大，你别太着迷。”
“你怎么越来越自恋了？”初暖嫌弃地看他，“我的意思是，没人在旁边嘴欠，我绝佳的口才都无法施展。”
凌陌冷淡地“呵”一声。
“你是无理取闹。”他说。
初暖咬牙，眼看要到小区门口，她突然抬脚往水坑里一跺。
凌陌躲闪不及，校服裤脚瞬间沾上一片带着淤泥的水渍。
“初暖！”
初暖飞快往前跑去，也不在乎有没有水坑，反正鞋子因为刚刚那一跺已经湿了。
凌陌追上去，在邮局的屋檐下抓住了人。
伞掉落在旁边，他胳膊肘环着初暖的脖子，故意恶狠狠地威胁：“往哪儿跑啊？”
初暖伸手去掰他的胳膊，却发现对方稳如泰山：“你的劲怎么这么大了？”
“跟你似的，小鸡仔。”凌陌不屑地看她，“就你不讲武德是吧？”
“我错了。”初暖又打算故技重施，“凌陌帅哥，我雨衣上都是水，待会儿把您的衣服弄湿了。”
“你还知道衣服会湿？”凌陌说，“刚刚那一脚可没留情。”
“腿抽筋了，我不是故意的。”
“抽筋还跑这么快？”
“又好了。”
凌陌：“……”
“不过，你胳膊有点烫啊。”初暖别扭地转过头去看他，蹭了凌陌一胳膊水，“脸这么红，应该不是看到我害羞的吧？”
凌陌：“……”
谁自恋？到底谁自恋？
她好意思说他自恋？
凌陌环紧胳膊：“你说我把你谋杀在这儿，会不会有人发现？”
初暖看了眼邮局关闭的大铁门，又环顾街道，路灯暗黄，街上只有零星的车辆，偶尔有人撑伞路过，也都低着头快步避雨。
还真有点像恐怖电影的场景。
“生病就别想这些违法犯罪的事了。”初暖心里发怵，尝试掰开他的胳膊，“雨这么大，咱们赶紧走吧。”
“下雨天，才适合啊。”凌陌故意放低声音，“雨水一冲，就什么痕迹都没了。”
他这样子确实有雨夜杀人犯那味道了，初暖一个激灵，声音都有点发抖：“别搞这些啊！”
凌陌笑了两声，松开手，弯腰捡回伞撑好：“你平时的胆子呢？”
“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初暖提高声量，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害怕，“等哪天不下雨了，再跟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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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初暖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敲响了凌家的门。
开门的是凌阿姨。
“小暖呀，你找凌陌一起上学吗？”凌阿姨见到她，笑得温柔，“他刚走，你跑快点应该能追上。”
“我不是找他上学的。”初暖摇头，也笑眯眯的，“阿姨，昨天凌陌说他有点发烧，我给他带了点药，他不在的话，我就直接到学校给他。”
开玩笑，他都没等她，干嘛要显得自己很主动的样子？
“好好，谢谢你哦。”凌阿姨说。
“没事的阿姨，你当我没来过就行。”
等凌阿姨把门关上，初暖正要转身下楼，蓦地看见楼道里的凌陌。
男生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倚着扶手带笑看向她，朝她伸手：“不用等到学校了，现在给我吧。”
初暖垂眸看着他的手，抬手用力拍了一下：“喏，不用谢哦。”
凌陌吃痛，把手收回去，好笑地说：“找我上学直接说呗，还带药，说谎不心虚的。”
初暖翻了个很大的白眼，没理他。
凌陌几口吃完包子，叫住她，往她怀里丢了瓶牛奶，学她刚刚的语气：“喏，不用谢哦。”
初暖突然抬头，从楼道的窗户里往外看。太阳初升，一片橙红朝霞。
“快走啊，看什么呢？”凌陌也看过去，奇怪地问。
“看……”她朝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天气是不是放晴了，我要是把你从楼道推下去，会不会有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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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陌只请了一天假，之后还是住在学校，按时起床晨读、吃饭、早读。
早读是英语，老师叫课代表用最后十分钟做了套听力题。
英语老师没来，教室里昏沉一片，周津早就趴在课桌上，睡得正香。
虽然英语是凌陌的优势科目，他也没法忍受大早上放听力，不知道从哪道题开始控制不住地打哈欠，一个接一个。
很快他也闭上了眼。
睡意朦眬中，凌陌听见旁边的窗户被人推开一条缝，然后头顶一痛。
他以为是英语老师，惊得瞬间清醒，下意识看向窗外。
窗外初暖得意地笑，收回弹脑瓜崩的手指。
“听听力睡着哦，待会告诉你们班英语老师。”
凌陌无语，吐槽了句“神经病啊”，伸手把窗户关上。
初暖又把窗户打开。
害怕吵到其他同学，凌陌小声问：“你们班不早读？”
“我们班也做听力，刚刚放完了。”初暖也放轻声音，“满分就是这么随心所欲。”
凌陌难以理解：“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炫耀自己满分？”
“我才没那么自恋。”初暖递进来一个塑料袋，“阿姨让我给你送点常用药。”
凌陌接过，道了声谢，打算再次关上窗户，又被初暖拦住。
“又干嘛？”
初暖往他桌上扔了几本书：“这是我之前用的基础精讲和习题集。”
没等凌陌说话，她又说：“不是我主动要送的啊，阿姨说你数学和物理没考好，让我给你补习。书你先看着，不懂的一起问我。”
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哦对，我还给你带了瓶牛奶。”
凌陌闻言，从袋子里翻出那瓶牛奶，是他平时经常喝的牌子，核桃口味的。
知道他早上没吃饱？还挺贴心。
凌陌态度好了不少，说：“谢谢。”
“我特意挑了核桃味的，听说能长脑子，你脑子这么笨我怕僵尸都嫌弃。”初暖说，“要不然我给你带点核桃吧，听说效果会更好？”
凌陌仅有的那点感动被她这句话直接冲没了。
他微笑，说了句“滚”，毫不犹豫地把窗户上锁关好，趴下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