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进了府，侍女送了茶点上来。

齐欢尝了一口，觉得还没有他小皇叔做的好吃。

齐欢放下茶点，跑到齐玉那边去，抓着他的手，一脸期待：”皇叔，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吗？”

现在父王好像不讨厌小皇叔，那他是不是就可以来找小皇叔了？小皇叔很好的。

齐玉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只小手，眼睛动了动，脸上浮现出礼貌的笑容：“嗯，当然可以。”

如果齐欢真的要过来，他也会好好招待他的，他也不敢把齐欢赶出去。

齐修抿了下唇，齐玉话中的意思他听的懂。

齐欢要过来齐玉自然不会把他赶出去，因为那样是不懂事的。毕竟齐欢贵为皇太孙，不是能够随意驱赶的对象。

大人能够听懂齐玉话里的意思，可是年仅七岁的孩子不是完全能够听懂。他只知道他的小皇叔同意他来找他了，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齐玉避开了对他笑着的齐欢的目光。

他已经不期待了，不再去强求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了。现在就很好，他有阿凛，有小桃，有陆云，有他们就知足了。太过贪心下场都不会太好。

上一世的事情告诉了他这个道理。

齐欢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由着齐玉陪他玩了好久，直到天色晚了才不舍地跟着齐修回东宫。

齐修他们离开后杨凛还没有回去，他陪着齐玉站在府邸门口，看着带着东宫标记的马车慢慢驶远。

直到那辆马车完全消失在视线中，齐玉才如释重负地长吐一口气。

杨凛低头：“阿玉不喜欢太子殿下他们过来吗？”

在他收集到的消息中，齐玉并非这样的，相反的，他花了心思去讨好太子他们，却没有半点儿好结果，依旧被太子他们不喜。

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同，太子不像是不喜齐玉的模样，反而看上去是想要跟齐玉亲近的。

“嗯？”齐玉回头，“没有啊。”他没有资格说不喜欢太子殿下他们的，不被喜欢的人是他。

他扭头回去，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眼神放空了，没有落点：“阿凛，太贪心了不好，所以我不贪心了，现在就很好了。”

“而且，会很累啊。”

上一世他真的很累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心。被骂，被说，被罚……怎么可能真的完全不在意呢？旁人的目光也让人难堪，他很努力地让自己忘记这些，对父亲兄长他们露出笑容了，但是心很累。

他能够做的只有在自己独自一人时，蜷缩在角落里自己默默难过，等到第二天把所有难过都压在心底，重新露出笑容。

不喜欢。

杨凛不喜欢齐玉现在这个时候的表现，过于落寞悲伤。

“哎？”突然被抱起，齐玉身体晃了一下，手臂连忙搂紧杨凛的脖子，“阿凛？”

杨凛颠了颠被他抱起来的齐玉：“怎么这么轻？”他一只手都能抱起来了。

齐玉没反应过来杨凛怎么突然来这一出，他往四周看看，幸好现在这个时候周边没人，也就没人看见他们的动作。

杨凛就这样单臂抱着人进了府，注意到齐玉的神色，抬头。

“小殿下，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杨凛注意到齐玉的小动作，另一只手捏捏人的脸，说道。

“不一样。”齐玉小声解释。

毕竟龙阳之好不是现下世道的主流，很多人对于这些都是厌恶的，如果被外人看见了，他怕对杨凛的名声不好。

齐玉：“我不想你被别人说。”不想杨凛因他名声受损。

杨凛眯起眼睛，眼底幽光闪过：“阿玉，你怎么这么乖啊。”

“我不介意这个。”杨凛说，“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扬起了笑：“阿玉是我的。”属于他的宝贝，别人抢不走。

“你别闹。”齐玉说。

他们两个的事情不能传出去的，要是传出去了不仅阿凛的名声会受损，还有可能惹陛下和太子殿下生气。

他害怕阿凛会因为他受到伤害，这是他恐惧的事情。

杨凛：“好了，好了，我不闹了，阿玉别不开心。”

杨凛将人放下去，揉揉齐玉的脸，放低了声音哄着人。

齐玉摇摇头：“我没有不开心。”相反的，他很开心。

天色晚了，杨凛也要回去了，跟齐玉腻歪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的。

杨凛心情不错，脚下的步子都透出了些欢快。

突然，他的步子一顿，慢了下来。

他看见一个人。

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模样，杨凛脸上露出了笑容，张口喊着人：“老大。”

云瑞回头，看见了人：“小石头。”

他看了下杨凛过来的方向，立马就知道杨凛是从哪边回来的。

云瑞：“从四皇子那边回来了吗？”

杨凛点了下头，几步跟上云瑞，好奇：“老大你怎么在这边？”

他记得云瑞租的房子方向并不在这边，而是西城那边，那边的房价更便宜些。

“哦，来采购些东西。”云瑞想起某个人，眯起眼睛笑了一下，“还遇上个有趣的家伙。”

他想起某个被自己气得跳脚的人，略长的眼睛眯起，眼尾上扬，一身书生气硬生生被压了下去，整个人都透着几分狡猾。

杨凛一看云瑞这副神情，打了个颤儿，不知道云瑞又盯上了谁，只能心里为这个人祈祷一下，祝他好运。

他很清楚，老大是个坏心眼的人，引起他的兴趣，被他盯上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说这个了。”云瑞跟杨凛并肩走着，视线偏向了他，“看起来你最近过的不错。”

他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看得出来杨凛的心情不错，或者说很好。

各种可能在脑子里过了一转，云瑞了然：“把人弄到手了。”

随着这句话，他看见杨凛嘴边的笑容深了些，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挑了挑眉。

很正常，杨凛是他带大的孩子，究竟是个怎样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杨凛从来都不是温顺的犬，而是擅长抢夺的狼。在寨子里也没少因为一些东西和人打架，即便是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会轻易放弃。

以前在寨子里也是，年纪不大的少年肆意张扬，一旦盯上了某个对象，就不会轻易“松嘴”。

也就那个单纯的小皇子真心实意的认为杨凛是个真正的好人。

云瑞真的有些奇怪。

都说皇家复杂，怎么养出来四皇子这样一个单纯到傻的孩子呢？

“老大，你不知道，阿玉真的超级乖。”杨凛说道，“笑起来的时候也特别好看。”

杨凛笑容满面，跟身边的人炫耀着自己的心上人有多好。

云瑞好笑地听着：“是是是，你家小殿下最好了。”

“那是当然，我家阿玉最好了。”

杨凛脸上洋溢着笑。

“不过。”云瑞不忘叮嘱一两句，“你们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暴露到其他人眼前。”

“事关皇家颜面，若是被皇家人知道了，不是好事。”

哪怕皇帝对四皇子再不喜欢，再不在意，可是如果四皇子喜欢男子的事情爆出来，肯定会对皇家颜面造成影响。那个时候，不管是杨凛还是齐玉，恐怕都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齐玉的话，应该至少性命无忧，虎毒不食子，当今圣上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儿子也不会对他下手，而杨凛的话，云瑞就说不清楚了。

有些麻烦啊。

杨凛认真听着云瑞的话，有将云瑞的话听进去，至于心中具体是什么想法，云瑞现在也看不出来。

*

另一边，因为已经是深夜了，府邸里比较安静。

齐玉睡在床榻里，少年的眉头紧锁，睡得并不安稳。

齐玉在做梦。

杨凛穿着一身红色的锦袍，齐玉一直觉得杨凛很适合这种明艳的颜色。

他的阿凛就像火一样热烈，这也是齐玉对他的第一印象。那个墙上的少年郎就像火一样明亮，一下子就留在了他的心底。

杨凛抱着他，黏黏糊糊地亲吻着他的脸颊，从眉心往下，温柔又不容反抗。

温热的气息落在脸上，痒痒的，也弄得齐玉耳根红透了。

他仰着脸，对着杨凛，眉眼弯弯。

然后杨凛消失了，上一刻还在对他温柔笑着的人一下子就没了。

他很慌，下意识地寻找着人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压抑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下一刻，他看见了杨凛，被侍卫压着的杨凛，以及父皇暴怒的面孔。

他听见很多声音，嘈杂、吵闹，看不清脸的围观者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口中的话语不堪入耳。

不是这样的，不是阿凛的错。

齐玉抬头，与齐林对上了目光。他从齐林的眼里看见了愤怒、鄙夷以及厌恶。

他看见齐林开口，和以往都不一样。

他的语气很平静，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生气，相反的，齐玉从这没有起伏的声线中听出来的是愤怒与危险。

“不……不要！”齐玉仿佛能够察觉到什么，齐林接下来的话是他绝对不想听见的。

齐玉伸出手，想要去抓齐林的衣服，他的声音发着抖：“不、不要，父皇，我错了，是我的错。”

跟阿凛没有关系的，都是他的错，是他太贪心了，不是阿凛的错，都是他的错。

明明他知道贪心不好的。

齐林的脸色冷极了，嘴巴一张一合，齐玉听不见他的话，只看见他手一抬，然后落下。

耳朵里一阵轰鸣，齐玉什么都听不清，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

刀刃落下，他的眼前是一片红，粘腻的感觉残留在脸上。

“啊………”齐玉张着嘴，“阿……阿凛……”

不要！

“不要！”齐玉睁开眼，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殿下？”一片漆黑中亮起来一点光，小桃点了灯进来，掀开了帐子，“怎么了？”

小桃掀开帐子看见了抱着自己膝盖发着抖的齐玉，满脸冷汗，脸色很难看。

“殿下，做噩梦了吗？”小桃放轻了声音，询问着。

齐玉眼神空洞地抬起头，看向了小桃，他看见了小桃脸上的担忧与焦虑。

过了片刻，他缓过来一些，努力地弯起嘴角：“我没事，小桃，只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而已。”他不想让小桃担心。

他的话并没有让小桃放心，齐玉这个样子看着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齐玉：“我真的没事，小桃，你下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小桃：“那，殿下，有事一定要叫我啊。”

齐玉：“嗯，我知道了。”

小桃退下去了，把灯留在了齐玉的床边，帐子也被放下来了。

齐玉重新躺了下去，却没了困意。他透过帐子可以看见床边灯盏一点模糊的光源。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因为他害怕。

他抱紧了被子，把脸埋进了被子里，深呼一口气。

他会不会又做错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