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没有设置前台，程杭一已经进到门内，却无人招待，远远听到办公区域里嬉笑玩闹、热闹纷杂。公司管理得一塌糊涂，业务水平又能好到哪里去，程杭一想，庄静晓真应该上楼来看看，大概就会对蒋又鸣祛魅，大概就断了想要和蒋又鸣复婚的念头。

“你找谁？”有员工从洗手间方向过来，他看着程杭一询问。

“蒋又鸣。”程杭一报上名字。

对方说，“蒋总出去了，你在休息区等待一下吧。”

程杭一抬起手腕看时间，约定四点见面，现在四点零五。他确定自己是准时的，那么就是蒋又鸣没有时间观念和信誉。

和蒋又鸣的这次合作，在程杭一心里，已经是宣判死亡。

为了把蒋又鸣“没有合作意向”的罪名坐实，程杭一打算多坐五分钟，这样才会对庄静晓有说服力。

-

“改天去吃那家新开的烤鱼吧，他家扎啤很不错。”有人经过休息区，边走边说。

另一个人说，“算了吧，我最近上火，脸上爆痘。”

这个说，“蒋总说晚上请大家吃饭。”

那个说，“豪门的顶楼自助餐，安排上。”

这个笑起来，“不好吧，有宰蒋总的嫌疑。”

那个声音淡淡，但是笑意满满，“蒋总孤家寡人正好缺人帮忙花钱，我们不要替他省钱。”

两个人经过休息区，朝着办公区域走过去，程杭一抬头看向那两个人的背影，一个骨架小是黑色卷发，穿背带裤、走路蹦蹦跳跳，看起来青春洋溢活力满满，另外一个树莓紫色长发，高挑清瘦、穿深色裹身连衣裙，窄腰长腿都市艳丽。

程杭一恍惚了一下，他好像听到了辛语的声音，可那两个人都不是辛语的穿搭风格，辛语从来不穿背带裤，辛语也从未穿过紧身连衣裙，更不会穿高跟鞋。

好像劝庄静晓放下的话，他没有资格说，他同样没放下过辛语，不然不会因为一个声音便产生幻觉。

辛语的声音具体什么样呢，清脆、娇嗔带着锋利，还是软哒哒地无所谓呢，程杭一快记不得了。

-

“程总，这边请，蒋总外出不能立刻赶回来，由我们副总接待您。”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僵硬地对程杭一说着客套话，弯腰客气地把他往接待室引。

程杭一站起来，跟着这人往接待室方向走，他已经在心里打好控诉蒋又鸣的草稿，比如蒋又鸣一点不重视合作，比如蒋又鸣一点不想见到你……

程杭一低头在手机上输入文字，发给庄静晓：没有见到蒋又鸣，五分钟后我下去。

“程总，你好。”有人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程杭一熄灭手机屏幕，看向对面的人，D市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竟然可以同时集齐程杭一最为讨厌的两个人，一个是蒋又鸣，另外一个是……秒宁。

又宁网络科技，蒋又鸣和秒宁合开的公司。

食夏和又宁科技一定不会有合作的。

如果单单是蒋又鸣，那么程杭一的态度会是不支持不促成，把最终选择权交给庄静晓来抉择，可因为秒宁，程杭一会把一票否决权发挥到最大功效。

嫉妒也好，小心眼也罢，程杭一是不会允许辛语的追求者，通过他赚到一分钱的。

程杭一目光平静地看向秒宁，他点头示意，“秒总？”

秒宁一贯的和气从容，“他们叫我宁总。”

程杭一突然想起第一次见秒宁那次的场景，秒宁和辛语面对面谈笑，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冷场，那次程杭一是辛语光明正大的男朋友，他对秒宁释放敌意，让烟递酒，可秒宁淡定回应，和现在一样，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话却像是软刀子一样。

“以为会是食夏的其他人来谈工作。”秒宁把宣传资料摊着放在程杭一面前，固定话术地宣传，“听闻贵公司打算做一款公司内部员工使用的食堂APP，我们做过两例相关项目，这是呈现效果……”

秒宁不是空口说说，他把准备的资料一一呈现，包括对食夏集团的企业文化、精神内核及创始人程实冬的解析，做了初始版的UI页面设计，几乎囊括了常见的基本需求。

的确如秒宁所说，又宁科技在乎每一位客户，必定竭诚提供高质量服务。

程杭一翻阅着面前放着的三份文档，暂且不谈论公司实力，又宁科技一定是这五家合作意向公司中，最为诚意满满的一家。就连程杭一最为看好的第三家，不过是写了一份需求分析，像又宁科技这样，在合作初步已经领先两步工作。

“资料我拿走，最终是否合作，等待通知。”程杭一站起来往外走。

秒宁陪在旁边送他，“期待你们的最终结果。”

程杭一犀利地反问，“你真的期待和我合作吗？”

秒宁脸上盛着温和笑意，始终如一不见丁点缝隙，“当然，其实我们曾经合作过一次。”

程杭一回忆了一下，他不记得和秒宁有过合作，就连大学时都没有。

秒宁摁下电梯按键，他笑着提醒，“我以前是辛语公司的技术顾问，她们公司系统升级时，你曾经提过意见。”

“……”是啊，他们以前认识，中间人是辛语。

程杭一伸出舌尖，无意识地舔舐了一下唇，“你和……”

秒宁向前跨越一步，伸手阻挡电梯门，耐心提醒，“程总，电梯到了。”

程杭一拿出手机，“宁总的联系方式，我留一下。”

秒宁熟练地报上电话号码，又记下程杭一的电话号码。

-

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旁边那部电梯门打开，熟悉的快递员从里面走出来，他经常来公司送快递是认识秒宁的，对秒宁说，“辛语的快递。”

秒宁伸手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你们平时没少照顾我。”快递员着急走，没出电梯摆了摆手，又钻进去了。

秒宁拿着文件袋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往回走，只差几秒，程杭一就会知道辛语就在他刚才走出来的那间公司里面。

秒宁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卑劣，在程杭一索要电话号码时，他已经察觉到程杭一是想要问出“你和辛语有联系吗”，所以他打断程杭一的话，他不想让程杭一再次见到辛语。

每个人说秒宁温和宽厚容易相处，每个人都对秒宁好评不断，可秒宁知道真实的自己，他小心眼又记仇，他永远记得初次见面时程杭一表露出的炫耀和鄙夷，好像在说，你也配和我抢人？

“他们分开，和我无关，我不过是没有做那个及时通报的连线人。”秒宁收拾好情绪，拿着快递走进辛语办公室。

-

辛语抬头，看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秒宁，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快递，问他，“我的吗？”

秒宁把文件袋放在桌面上，“在电梯口遇到卓然，他把你的快递给我了。”

“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安排妥当，就等这份文件就可以开工，这个月业绩再加壹。”辛语用打开文件袋，把纸张从里面拿出来，翻阅一遍确定对方的签字盖章没有问题，她又无意地问，“你刚才出去了？”

“送……食夏的工作人员。”秒宁劝说自己，我没有说谎，程杭一的确是食夏的工作人员。

辛语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在公司见甲方谈合作是件十分正常的事情，食夏的这款食堂APP，对公司来说只是小项目。

辛语拨着肩膀上的染色长发，弯腰从抽屉里拿出发箍戴上，又从手腕上卸下橡皮筋轻巧地缠绕，把头发绑成低丸子头。

秒宁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发呆。

辛语在他眼前挥手，把他的注意力召唤回来，“这款紫色已经是紫色系里面最为低调的颜色，你们不要一直盯着看好不好？”辛语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心智成熟，却晚来叛逆期，她这半年热衷于染发，紫色、蓝色、粉色尝试了一遍，每每秒宁和蒋又鸣均是难以忍受的表情。

秒宁讪讪地挪开视线，“你最近怎么总是染发？”

“没什么，就是联系到一位高中时的同桌，她问我什么发色，我突然想起来曾经的豪言壮语，要做头发颜色最靓丽的程序员。”辛语嘴上说着话，手上没有空闲把合同归档，她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晚上公司聚餐，豪门顶楼自助餐。”

“蒋又鸣知道他又被宰了吗？”秒宁无奈地笑。

辛语跟着笑起来，“用他的手机号码订了位置，他现在大概已经知道了。”先斩后奏这件事情，辛语不是第一次做了。

秒宁站起来往外走，“晚上你坐我的车，结束后我送你回去。”

“行啊。”辛语应下，她对蒋又鸣满腹抱怨，“蒋又鸣提前一个小时退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以后这种应酬，还是你陪蒋又鸣去吧，吃不好喝不好太无聊，我脸快笑麻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