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又鸣没有把视线落在辛语脸上，而是落在她的衣服上，闲聊着问，“这是什么颜色？”

“松石绿，#88beac。”辛语回答。

蒋又鸣脸上闪过惊诧，但很快恢复平静，“你是公司第七位员工，我不太清楚你擅长的部分，你暂时做秒宁的助理，帮他处理一些工作上面的事情。试用期三个月，工资百分之八十，试用期结束，底薪一万二加项目提成，你可以独立接项目，公司提取部分抽成。福利待遇秒宁他们的一样，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老板爽快，辛语同样痛快，“没有问题。”

“欢迎你。”蒋又鸣声音低沉磁性，“我是蒋又鸣，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喊我蒋哥或者鸣哥。”

“好的，蒋总。”

蒋又鸣再次意外地看眼辛语，但并未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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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宁带辛语出去熟悉办公环境，除了蒋又鸣和秒宁，公司还有四位员工，人均程序员，辛语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

按照磁场和第六感来评判，初步印象没有辛语十分讨厌的人，工作氛围应该还行。

只是，辛语是公司内唯一的女士。

秒宁安顿好辛语，他返回蒋又鸣办公室，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她刚才说的颜色代码，我在软件上输入，的确是松石绿的颜色，她对颜色很敏感。”蒋又鸣对辛语不熟悉，他无从评价，“人我见过了，第一印象还不错，工作能力怎么样，你自己把握。”

秒宁倾心推荐，“我以前兼职时认识她，她不比我们专业的差。”

“论技术，不论性别，专业领域，菜是原罪，没有其他借口。”蒋又鸣铿锵有力地说。

秒宁放下心来，他原本一直提心吊胆，以为蒋又鸣答应见辛语，会以辛语非计算机专业而不录取她。秒宁那点小心思完全摆在脸上，开心时便笑得缺心眼，“谢谢师兄。”

蒋又鸣笑着调侃他，“你尽力挖来的人，我一定要见识一下。”

“她不会让你失望的。”秒宁接话。

蒋又鸣斜视秒宁一眼，他纠正，“她不让你失望就好。”

秒宁回想一下自己的话，的确有歧义，他正色重复，“她一定是位好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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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宁专业技能没有问题，人品更没问题，他教导辛语尽职尽责，更有让辛语尽快独立完成项目的想法，完全没把她当成实习期的新人。

大多时候，秒宁会拉一张凳子，坐在辛语右后方，看着她编程，有明显错误时，他会温声提醒。更多时候，秒宁会安静地陪伴着，直到运行时显示错误，他才会准确地提出错误处。

辛语对秒宁感激又崇拜，她会想到程杭一，如果是程杭一，他大概在发现错误的一瞬间便会指出来吧，他一直是臭屁和嘚瑟的。

因为秒宁的一对一教学，入职半个月后，辛语已经把公司业务摸得一清二楚，公司以APP、小程序和操作系统的开发和维护为主要业务，行业涉及金融、商城、购物、医疗、社交等方面。

简而言之，客户提出合作需求，又宁科技准时又高质量完成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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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序员，尤其是创业阶段的程序员，熬夜是常态，胡子邋遢是常态，被客户折磨时爆粗口是常态，抽烟的手握着鼠标是常态，嘴里咬着烟手指在键盘上敲动是常态，办公室内烟雾缭绕是常态……

对一个行业快速祛魅的方式，就是进入这个行业。

过去辛语的理想型是程序员，现在，她对这个职业敬而远之。

秒宁说，辛语可以自主选择办公桌位置。

辛语选择靠窗的工位，把窗户打开半面，窗外的凉气与室内浑浊的热气在她的周围混合，辛语常常头晕恶心犯困。

让辛语不适应的，还有上厕所，因为其他员工全部是男同事，推开洗手间的瞬间，烟味及空气不流通的气味，几乎让她窒息。

辛语宁愿多走几百米，去公司附近的公共厕所。

秒宁是几天后才发现这种情况，他找广告公司做了几块标识牌，厕所和办公区域多贴了两块：禁止吸烟。

秒宁无声的关照，让辛语感到舒心，更感到压力，尤其是别人暧昧地朝着他们起哄呐喊时，辛语会有短暂的负担感。

她像个巨婴一样，被秒宁尽心尽力地保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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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语，你和秒主管怎么认识的？”

“你们谈恋爱了？”

“别反驳，我们懂。”

“辛语坐秒主管的车，我们打车。”

……

诸如此类的调侃和“关照”此起彼伏，辛语理解是：工作压力大、大家并无恶意，只是想要通过这种随意的方式，想要帮助她融入集体。

可辛语不适应，并且有轻微的排斥感。

微妙的小情绪，是吞下去委屈内耗，说出口矫情的。

辛语在努力消化情绪，虽然偶尔会被情绪反噬。

被反噬时，辛语会质问自己，这是你想要的自由和独立吗？看似主动地努力争取，可实际上仍旧是靠人情搏面子。

被反噬时，辛语会疯狂地想念程杭一，早知如此她当初何必义正言辞地拒绝程杭一的帮助，就该经由他的帮助跳槽到更高的平台去，早日平步青云，毕竟程杭一是她男朋友，她借用程杭一的东风更加顺其自然。

辛语想过辞职。

可人情债，是最难偿还的。

秒宁尽力为她铺路，她却半途而废，实在让人失望。

辛语觉得，她进退两难，可舒适区已经被她毁了，她回不去了。

她在以积极的态度消化消极情绪，虽然几乎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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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又鸣的做事风格和他的长相一样，凌冽严谨又霸道冷酷，要求速度和质量两手抓，脾气是真的火爆，说话是真的难听，可发完脾气又一副老大哥的模样，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辛语把提离职的话，在嘴巴打磨一下，又咽下了，她有点怕蒋又鸣骂她。

蒋又鸣站在办公室门口，扬声喊秒宁的名字。

秒宁应了一声，进了蒋又鸣的办公室。

公共办公区域内大家小声嘀咕，各个胆战心惊，“又出错了？不会又是我吧。”

辛语同样提心吊胆，她在新项目里负责UI设计。

咸鱼当久了，突然被打了鸡血，辛语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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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又鸣一脸严肃，提醒秒宁，“把门关上。”

秒宁紧张起来，“怎么了？”

蒋又鸣为难地看着秒宁，长吸一口气，“我长得很凶？”

秒宁拉着凳子坐下，摸不着头脑，“还好吧。”

“辛语是不是害怕我？”拧着眉头，蒋又鸣看起来挺烦恼的。

“没有吧。”秒宁对工作外的事情一向迟钝。

蒋又鸣说出猜测，“我觉得，她可能想辞职，你提前留意一下。”

“辛语提了？”秒宁震惊。

蒋又鸣摇头，“她就是没提，我才会觉得，她是不是害怕我。”

秒宁如实说，“辛语工作能力没问题，性格慢热，她应该是无法适应D市的工作和生活。”

蒋又鸣接着问，“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正在找。”

蒋又鸣想了下，他说，“我那套精装修两室前段时间交房，一直没过去住，你转租给辛语，缺什么家具家电，你帮忙备置一下。”

秒宁谨慎地盯着蒋又鸣看，像是想要看穿他的真正意图。

蒋又鸣嗤笑一声，“我刚离婚，没打算再婚。”

秒宁有些尴尬地点头。

蒋又鸣和秒宁认识十多年，他时常愤慨不已，“你比辛语更加慢热，追女生这事儿，不能佛系随缘，更不能内敛低调。你喜欢她，就大胆追，追不上再说。”

“……”秒宁闷不吭声。

蒋又鸣又想发脾气，自从离婚后他就像是火药桶，“你不喜欢她？”

“我喜欢她。”秒宁着急地辩解。

蒋又鸣露出“果然是这样”的眼神。

秒宁边说边想，“那次去C市，我是特意去见她的，只是她当时有男朋友，他们看起来关系很好，只是后来他们分手了。我喜欢辛语，但是更喜欢相互吸引，现在只是她吸引了我，我还没有吸引到她。”

蒋又鸣沉默了一下，“想太多容易错失良机。”

秒宁笑呵呵地追问，“所以你闪婚，先结婚后谈恋爱？”

“……草”蒋又鸣怒声骂了一句，他局促地解释，“我们不是闪婚，在结婚前我们做了一年……滚滚，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懒得管你。”

秒宁站起来往门口走，他回身真挚地对蒋又鸣说，“只要辛语的前男友不会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我有把握和足够的时间，做到和辛语两情相悦。”

“……”门板关上，蒋又鸣怔愣了许久，噗嗤笑出声，他觉得自己才是狗拿耗子，秒宁能把辛语撺掇来D市，一定是做好步步为营的打算，他一个离婚的人，反倒给别人出恋爱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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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宁看起来老实本分，心思深沉，追人却是舍得下血本。

上一个季度利润分红，蒋又鸣把钱打到秒宁账户上面，秒宁又把钱还回来。

蒋又鸣，“？”

秒宁回复，“这五十万投入公司，挂在辛语名下，做为她的入股资金。”他谨慎地叮嘱蒋又鸣，“不要让辛语知道。”

“……”蒋又鸣开眼了，不由得自责反省，难怪前妻要和他离婚，他最大手笔就是结婚时送对方十万块钱的五金吧。

蒋又鸣提醒秒宁，“默默付出型，很可能会鸡飞蛋打。”

“我们至少是朋友，就不算一场空。”

哦，纯爱啊！

死得更惨！

蒋又鸣把钱退回去，“钱，你先拿着，事情，我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