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瑛啊,我家侄儿应该是以前就认识月儿,这里头还有缘分。他们两个年龄差不多大,你看他又这么喜欢她,我也替他高兴啊。找对象啊,就得找知根知底的。”
刘嬢嬢招呼着刘伟把他手里的东西放在饭桌上。
“你看他多上心,昨天就从地区回来了,还在城里头买了那么多东西带过来,你看哈,都是好货呢,在供销社可买不到。”
桌上放了好几个塑料袋,江月儿牵着江河,不让他捣乱,江河倒也听话,看见姐姐表情不对,就依靠着江月儿,站在杨瑛身后。
杨瑛请三位客人入座,江月儿很不喜欢这两位介绍对象的媒人,前两天明明已经明确表达了她不愿意,却还是带着刘伟来了。
刘伟瞧着也开心得很,从进门就翘着嘴角。
“杨嬢,其实我在县里上高中的时候就认识月儿了,就是后面月儿没读书了,所以还没机会正式认识。”他恭恭敬敬地向杨瑛讲了原由,“家里有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立马想到了月儿,她在高中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这几年一直没忘记。”
江月儿听得直皱眉头,刘伟竟然是她高中学长。她握着江河的手越发用力,江河转头看向姐姐。
他靠近她的耳朵,小声说:“姐姐你怎么了。”
江月儿摇摇头表示没事。
杨瑛:“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你婶婶怎么跑那么远过来,两个村离得不近。而且整个公社差不多年龄的女娃娃不少。”
她也有些无奈,没想到这刘伟这么急,提前就来了,月儿还没来得及出门。她余光注意着江月儿,只见月儿坐在凳子上表情凝重。
那两个嬢嬢一唱一和,像是要把刘伟夸出花来,刘伟也一直注意着江月儿的动静,他一直笑着,也不说话,只是频频点头。
江月儿是在忍受不了这奇怪的氛围,于是牵着江河起身:“妈,小学快放学了,我去接江海。”
杨瑛点点头:“去吧。”
旁边的刘嬢嬢不乐意了,两人相亲呢,女孩怎么能自己先走了,于是她笑着对刘伟说:“姑娘家不好意思了,你们男生要主动点才好,不主动怎么讨媳妇?你说是不是。”
何嬢嬢应和着说:“就是嘛,现在也不像以前,自由恋爱的也不少。”
刘伟知道她们话下隐含的意思,便向杨瑛说:“杨嬢,我也出去走走,顺便听听月儿是怎么个想法。”
杨瑛怎么会让女儿又陷入尴尬的境地,她说:“坐下烤火,外边这么冷,出去小心冻感冒了,她就是去小学接她三弟,他们从小感情就好。”
刘伟腼腆一笑,还是站起很来出门去了。
刘嬢嬢打趣着说:“我就说他喜欢的不得了,人走了还得追上去。”
杨瑛无奈地摇摇头,这小伙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江月儿牵着江河一路快步走,生怕后头有人追上来了。江河被牵着,只能跟着小跑起来。
“姐姐,你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
江月儿这才意识到她和江河的身高差距,略微放缓了脚步。
没想到刘伟还是跟出来了。
“江月儿同志,稍微等等我。”
江月儿不敢回头,听着声音就知道是刘伟,她对他避之不及,见到此人甚至觉得有点恶心反胃,时隔几个月,梦里的场景又开始在脑海上演。
江河转过头,充满稚气的声音说:“这位叔叔,我们要去接人,你为什么要跟上来?”
听到江河喊他叔叔,江月儿哭笑不得,她没有回头,慢步向前走着,回答道:“我去接人,请你回去吧。”
刘伟仍然不依不饶,竟然跑了过来,和江月儿肩并肩快走,他面上带着笑容:“江月儿同志,其实我在高中就注意到你了,这是真的,可惜当时你我有缘无份,现在有机会和你处对象,我真的特别高兴。”
江月儿余光看到他突出的颧骨,简直比山还高,这笑容比浇地的肥料还要恶心百倍。
江月儿没有心情和他拉来扯去,她严肃地说:“但是我没有这个想法和你……相亲。我想我的态度很明确了,请你自重。”
她甚至说不出和他处对象这几个字。
前头就是小学,还有几分钟就放学,江月儿三人就停在了大树下。
刘伟双手捻着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扯下来的绿叶:“这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或许我们深入了解一下,你就能知道我的为人?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儿子,婚后你和我可以去地区生活,你也不用服侍他们,在家等我赚钱就行了。”
江河听着两人的对话,一知半解,但是他也不插话,只知道对面的男人有点奇怪,为什么姐姐语气明显不好的时候,还一直跟着姐姐。
江河走到两人中间,想用小小的身躯挡住刘伟的目光。江月儿摸着他的头发,注视着小学里头那根笔直的旗杆,不和刘伟搭话。
“你比两年前还要好看许多,这两年我一直打听你的事情,我知道你高中退学,只有初中文凭。但是这都不是问题,家里男人才是顶梁柱,我有本事就行了。”他继续和江月儿谈条件,“我呢,在地区有稳定的工作,每个月工资算高的,我还有什么地方你不满意吗?我都可以改。”
江月儿听得忍不住想给他来一棍,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小学放学铃声响起,小学生一窝蜂地冲出教室,江月儿和江河靠着树站,好让江海注意到。
刘伟也跟着动作,站在她旁边,他也不故意贴的很近,就隔着半臂的距离,但是这距离在农村足以叫人误会。
江海从小学门口出来便看见姐姐,姐姐不管在哪里都很亮,像夜晚的月亮,人们一抬头就能注意到。
“姐姐。”江海跑过来,还注意到旁边的男人,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颧骨突出的男人,“姐姐,这位是谁?”
江月儿把江海的挎包脱下来拎在手里。
抬头时,江月儿注意到了人堆里的谢则远。
谢则远本就人高马大,在小学生堆里更加突出,他也变白了许多,比家里的灯泡还亮。
谢则远在小学的二楼就注意到了江月儿,还有她身旁的男人。突然有一种情绪蔓延到全身,他的双脚被定在原地,只有眼睛能看见那一对人。
他们是什么关系?
江月儿看到谢则远如看到了救星,总算能摆脱这个刘伟,她没有回答江海的问题,牵着两个弟弟走向谢则远。
隔着人堆,江月儿和谢则远打招呼:“谢老师。”
谢则远也如往常一样:“嗯,怎么今天中午放学就来小学了?”
这几个月江月儿都是学生下午放学之后才来问题,那时候谢则远空闲时间比较多。
“谢老师,我是想请你明天一起去县里,这几个月打扰你了。县里有饭店,那里的菜好吃很多,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空?”
谢则远愣了一下,抬眼看见那个男人走过来。
刘伟还带着笑,伸手和谢则远握手:“这位同志在小学教书?我是来和江月儿同志相亲的,和她一起出来走走。”
谢则远的表情突然渐渐凝重,他本就很少外露情绪,这时候仿佛天即将下雨一样黑。
“你好。”
江月儿压根不想回头看这位相亲对象,谁知道他竟然颠倒黑白。
“他是我县高中的学长,不过我不是和他一起出来的,我是来接江海的。”江月儿强忍着厌恶,“谢老师,明天早上我到小学等你,我们去县里,就这么说好了。”
江月儿牵着两个弟弟往初中走去,这么耽搁一会,江枝也快放学了。
刘伟和谢则远面面相觑,最终不欢而散。
江海晃晃牵着江月儿的那只手:“姐姐,那个人是谁啊?”
“我不喜欢那个人,别管他。”
“好,他要是跟上来,我帮姐姐。”
江枝看到大树下的三人,惊喜地小跑过来:“姐,你今天怎么来接我们了?”
江月儿解释:“家里来人了,我不想待在家里,所以找个借口出来了。”
江枝:“是什么人?”
江月儿:“是一个高中学长,还有两个嬢嬢,他们应该还在,你们先回去吧,我再走走。”
江海说:“姐姐,我们一起走。”
没有刘伟在后头追,江月儿走的很慢,这才察觉到寒风凛冽,两只手牵着江河和江海,小孩子的手比她的好冰冷,像插进了白雪一样,被冻僵了。
四姊妹晃晃悠悠地往家里走去,后头有跑步的声音,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原来是江明德。
江明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的声音很小:“月儿姐姐。”
江月儿知道他性格内向,放开江海和江河的手,走近和他说话。
“明德,怎么了?”
江月儿走近,江明德更加不好意思,头埋得低低的,声音有点模糊不清:“我是想谢谢姐姐送我的书。”
江月儿:“都是小事,我们是亲戚,以后要什么尽管和我说,我最近也在补初中的知识,不懂的还能问问你呢。我家里还有很多书,你喜欢看什么,我借给你。”